清晨，雨不停。

蘇昭剛把封印石鎖進保險柜，前堂的拍門聲就像急雨般砸下來。

“蘇店主，求求您開門！我女兒，我女兒昨晚睡覺前說看見床底下有雙紅鞋，現在整個人燒得翻白眼，說胡話。“

門外的女聲帶著明顯的哽咽，指節叩在木門上的節奏越來越亂，像是隨時會癱坐在地。

蘇昭捏著銀鎖的指尖頓了頓。

她推開前堂門的瞬間，冷風卷著雨絲灌進來。

門外站著個穿藍布衫的女人，頭發亂得像團草，眼角的淚混著雨水在臉上沖出兩道溝壑。

她懷里抱著個布包，見蘇昭出現，膝蓋一彎就要跪下去，被蘇昭伸手托住胳膊。

“先進來再說。“

蘇昭聲音冷淡，目光卻掃過女人懷里的布包。

邊角露出半截粉色裙角，是小女孩的衣裳。

女人抓住蘇昭的手腕，指甲幾乎要掐進皮膚里：“前幾天我女兒和其他小孩在城郊那座舊宅附近玩！”

“那舊宅，鬧鬼。“

她從布包里抖出張照片，照片上房子的窗戶破舊不堪，藤蔓甚至爬上了屋頂。

蘇昭接過照片的手指微不可察地收緊。

這舊宅，正是奶奶生前最后一次執行任務的地方。

蘇昭垂眸時睫毛遮住眼底翻涌的暗潮。

女人沒注意到她的異樣，抓著她的手更緊了。

“求你救救我女兒，我知道這不是普通的發燒感冒。“

“那天和女兒一起玩的孩子也都高燒不退，但我女兒的狀態是最差的。”

蘇昭抽回手，轉身從柜臺下取出一沓符紙，又從門檻取下鎮魂鈴。

“今晚你把這個鈴鐺掛在你女兒床頭，可以穩住她的魂魄。“

“這些符紙給那些高燒不退的孩子，貼在床頭。”

她頓了頓，又補了句。

“如果你女兒再燒起來，把符紙貼在她額頭上。“

女人攥著符紙鈴鐺連連點頭，退到門口時又踉蹌著轉身。

“蘇店主，那房子，能麻煩你去看看嗎？“

蘇昭點點頭。

“我晚點去一趟。”

翌日清晨，蘇昭站在城郊舊宅的院墻外。

晨霧還沒散透，青磚墻爬滿枯黃的藤蔓，像老人身上的壽斑。

她閉目感知時，鼻尖泛起熟悉的檀香味。

那是奶奶三個月前用朱砂混著自身的血畫的封印符，只是那縷氣息淡得像要消散的煙。

“果然。“

她低笑一聲，從帆布包里取出羅盤。

青銅指針原本穩指北方，此刻卻瘋狂顫動，最后咔地指向院內正房的位置，金屬表面滲出細密的血珠。

“怨念比想象中深。“

蘇昭把羅盤收進包里，指尖撫過墻縫里殘留的符紙。

看來有人刻意破壞奶奶留下的防護。

院旁不遠處那間低矮的瓦房突然傳來咳嗽聲。

蘇昭轉頭時，看見個白發老嫗扶著門框站在門口，灰布衫洗得發白，手里攥著串褪色的佛珠。

“那地方你別去，去了就出不來。“

老嫗的聲音像砂紙磨過石板，眼神卻不敢和蘇昭對視，只盯著她腳邊的青石板。

蘇昭往前走了兩步：“婆婆，您知道這個舊宅的事？“

老嫗的佛珠突然斷了線，檀木珠子骨碌碌滾了滿地。

她蹲下去撿珠子時，蘇昭看見她后頸有塊暗紅色的胎記。

“我什么都不知道！“

老嫗撿起最后顆珠子，轉身縮進瓦房里，“你走！走！“

門砰地關上，門縫里漏出艾草和香灰混合的味道。

蘇昭望著緊閉的房門，從口袋里摸出三張金色符紙，指尖在空氣中劃出個三角陣。

夜幕降臨時，舊宅被月光鍍上層銀邊。

蘇昭踩著碎磚翻墻而入，鞋底碾碎片干枯的野菊。

前院的石榴樹死了，枝椏像利爪般戳向天空，樹洞里塞著團黑布，散發著腐肉的腥氣。

她停住腳步。

哭聲從正房傳來，像根細鐵絲纏住耳膜。

是小孩的抽噎，帶著濃重的鼻音，時斷時續，像在數著什么。

蘇昭順著聲音摸過去，正房的木門半開著，門縫里漏出暗紅的光，不是月光，是血。

她推開門的瞬間，后頸的汗毛根根豎起。

正中央的青磚地上，蹲著個穿紅衣的小女孩。

她背對著蘇昭，發梢滴著水，紅色衣擺浸在一灘暗血里。

“你是誰？“

蘇昭放輕聲音，指尖悄悄摸向腰間的凈化符。

小女孩的肩膀抖了抖，慢慢轉過臉來。

沒有眼睛。

蒼白的臉上只有兩個黑洞洞的眼窩，血淚順著臉頰往下淌，咧開的嘴角幾乎扯到耳根。

“姐姐，陪我玩捉迷藏好不好？“

蘇昭后退半步，鞋底磕在青磚上發出脆響。

紅衣小女孩突然尖叫著撲過來，指甲變成青黑色的尖刺，劃過她的手臂時帶出血珠。

“功德金身，啟！“

蘇昭咬著牙低喝，周身騰起金色光罩。

小女孩的指甲戳在光罩上，發出刺啦的聲響，像刀割玻璃。

【叮！檢測到怨念疊加狀態，是否啟動靈體記憶回溯？】

蘇昭望著小女孩眼窩里翻涌的黑霧。

“是。”

下一秒，眼前的景象突然扭曲。

血紅色的霧氣裹住她，意識像被扔進湍急的河流。

等視線重新清晰時，她站在舊宅前，但房子看起來要嶄新得多。

穿藍布衫的年輕女人抱著個穿紅衣的小孩，正往石榴樹洞里塞。

“媽媽，我怕黑。“

年輕女人抹了把眼淚。

“乖，躲好了，等媽媽趕走壞人，就來接你。“

血霧再次翻涌，小孩的尖叫刺穿耳膜。

蘇昭猛地睜眼，發現自己仍站在正房里。

紅衣小女孩的手擠壓著功德光罩，即將抵在她喉嚨上。

“姐姐，陪我玩...“

蘇昭抓住那只手，掌心的凈化符突然燃燒。

金色火焰順著小女孩的手臂往上竄，她聽見系統提示音再次響起。

【記憶回溯啟動。】

而在意識深處，那片血色幻境里的畫面，正隨著火焰的蔓延。

蘇昭的意識被血色霧氣揉成碎片時，最先撞進感官的是艾草燃燒的苦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