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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兄弟,抑或仇人

凄凄涼風掠過山間,呼嘯著旋在云崖絕壁上,簌簌鳴響。

清澗石板鋪設(shè)而成的小路間,趙峰望了一眼,齊聚在正門外高聲叫嚷的山賊們,好似一群嘰嘰喳喳的黑鴉。

趙峰領(lǐng)在隊伍最前方,大跨步往前面走,直到能看清來者的面貌。

他發(fā)現(xiàn),跨坐在駿馬上的兩位頭領(lǐng),皆是他能一眼認出的熟臉。

“滾地雷,你出息了,放著殺人放火的惡事不做,在府城裝起了正人君子!”

“郎震大哥到底哪里惹你了,你不顧四大寨兄弟情誼,也要殺他替你的前途作保?”

端著兩把宣花板斧,肩皮狼氅的人,是蒼狼寨的副寨主朔風烈,諢號【割舌將軍】。

趙峰目光調(diào)轉(zhuǎn)向旁邊騎馬的人,那人雖說沒有第一時間跳出來謾罵叫囂,卻是在場最為兇悍陰鷙的人。

虎豹狼蛇四大寨,各自偏安一隅,幾乎找不出勢力交疊,易起紛爭的地盤,多年來維持著相對友好的關(guān)系。

狼寨,蛇寨處在遙江南,而遙江北岸,蕭城府政治樞紐所在之地,只有虎寨豹寨能夠立足腳跟。

伏豹寨的寨主【叢云豹】薛梟,愿意來替朔風烈出頭,或許還是出于對摯友郎震的情感,兩寨之間,也未必沒有利益交換。

“我路過野廟休息,郎震帶著一幫人前來劫鏢,我好意勸他離開,他偏要與我動手。”

面對朔風烈的逼問,趙峰只是淡然回答道:

“他不聽勸,出事就是他自找的,你想報仇的話,我無所謂。”

反握拙焰刀的刀柄,像是抽出馬鞭一樣拔出靈武大刀,趙峰向前一撩,正起長刀,刀尖直指馬背上的朔風烈。

就在趙峰以為,朔風烈要按照山賊的習(xí)慣,邊大叫邊沖殺過來的時候,他反倒一跨步下了馬。

兩柄宣花斧別在馬鞍上面,朔風烈走向趙峰,眼神中帶著幾分崇敬之情。

“這就是你的回答?你殺了郎震大哥,因為他礙了你的事?”

看朔風烈有些不確定的樣子,趙峰又解釋一遍,“他執(zhí)意要找麻煩,我給過他警告了。”

“你……你知道蒼狼寨的規(guī)矩嗎,知道郎大哥是怎么上位的嗎?”

虞秋池走上前來插話道:

“朔風烈,你帶著二十多個土匪來天衍宗,想過這樣做的后果沒有?”

“哎!虞院首,我只來找趙峰,這是我們四大寨的事,不牽扯貴宗,我對貴宗只有尊敬尊敬再尊敬!”

“冒犯之處您多體諒,兄弟們往后退一退哈,別讓虞院首想歪了!”

朔風烈客客氣氣地說話,反倒讓虞秋池無所適從,趙纓心中嬉笑,師傅平日里一板一眼的,跟他講話最好直來直往,朔風烈用一手以退為進,虞秋池突然就不知道如何回應(yīng)了。

這群人面對天衍宗弟子很規(guī)矩,確實不像來宗門找麻煩的。

朔風烈向虞秋池表達善意后,又嚴肅地板著臉,對趙峰說:

“郎大哥從衛(wèi)所出逃的第一年,投奔蒼狼寨,做了一名底層土匪,他打家劫舍是一把好手,還是部里的刺頭,稍有什么事不順郎大哥心意,他肯定要跳出來辱罵一番。”

“若是罵不過,郎大哥寧愿直接動手,宰了他的頭領(lǐng)!”

“他靠殺人往上面爬,建立起他的威望,還改變了蒼狼寨的風氣,從認兄弟講規(guī)矩,變成了誰的拳頭大誰有理!”

趙峰知道,蒼狼寨是四大寨中風氣最野蠻的,連閻鐵山都明白,吃肉要給兄弟們分口湯,八部頭領(lǐng)要保持好兄弟關(guān)系,免得某一人站出來搖旗反對他。

蒼狼寨里,內(nèi)斗互毆是常有的事,最后一定是靠郎震這樣的狠人來做首領(lǐng)。

他旗下有最多的土匪,最大的勢力,山寨只能是他的一言堂,其余人通通都要靠邊站。

“你殺了郎大哥,我們蒼狼寨群龍無首,幾個頭領(lǐng)天天斗,斗得元氣大傷。”

朔風烈含著恨意說道:

“我不能眼看著蒼狼寨走向衰落,要穩(wěn)定住局面,只剩下一個辦法了。”

“滾地雷,你愿不愿做我們的寨主?”

短暫陷入寂靜之中,在場天衍宗的人,驚詫到動作近乎凝滯。

虞秋池體味著朔風烈的話,轉(zhuǎn)而看向同樣沉默的趙峰。

他們不是說來殺人尋仇嗎,背后真正意圖是把趙峰引出來,要他接替郎震的位子?

趙峰宰了閻鐵山,一把火燒了蛇盤寨,朔風烈是想借著他的名聲與形象,來壓住下面幾個爭位子的首領(lǐng)?

說得好聽點是找新任寨主,說的難聽點,還不是要找一個年輕好拿捏的傀儡,鎮(zhèn)住其余人。

趙峰同樣看穿朔風烈的心思,“多謝副寨主的好意,我既然殺掉閻鐵山,就沒有再回去做土匪的想法了。”

“你們堵在天衍宗門口并不好看,請回吧。”

朔風烈兀自嘆息,蒼狼寨中有著數(shù)不盡的金銀珠寶,更不缺擄掠來的女人,這些都引不起趙峰的興趣么?

盤蛇寨從十五人的小山寨,發(fā)展成八個分部,一百余人的大寨,如果說前面是閻鐵山的功勞,后面就是吳三眼與趙峰共同鋪砌出來的路。

趙峰離開山寨,又何嘗不是在過刀口舔血的日子,與以前有什么不同?

【叢云豹】薛梟從旁聽了半晌,開口講道:

“趙弟,你我有過一面之緣,蛇盤寨垮掉以后,其余三寨日子都很難過,以前我們還能跟府衙的人平起平坐,講一講條件。”

“現(xiàn)在,我們敢在周邊幾個鄉(xiāng)縣冒頭,就要遭到官兵的圍剿,你若不能回來撐起一片天,虎豹狼三寨的衰落便是定局了。”

“我們在蕭城府過了十幾年的好日子,因為你一個人鬧事,落得凄慘下場,你對得起曾經(jīng)共同上刀山,下火海的弟兄們嗎?”

趙峰反問道:

“官兵剿匪天經(jīng)地義,寨主怪罪我是何意,莫非是我叫他們出的兵?”

拉扯一下轡頭,薛梟跨下的駿馬嘶鳴著后踏了幾步。

“我無話可說,兄弟做不成,下次見面,我們就是仇人了。”

“朔兄弟,無需跟他多廢話了,我們打道回府!”

“薛寨主,莫急。”

趙峰略微沉住精神,腦中所有的念頭都仿佛被栓了起來,擰成一條細線。

他倏地躍起,金光佛拳轟在薛梟胸口,伏豹寨主仰身后倒的同時,手撐地面旋轉(zhuǎn)雙腿,順勢取下馬鞍側(cè)的闊劍,劈砸地面炸出一片氣機!

趙峰握穩(wěn)拙焰刀,目光在薛梟與朔風烈之間來回游走。

“既然是仇人,兩位把人頭留下,再走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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