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妹。”

趙長明敲了敲門。

屋內沒有反應。

趙長明又敲了敲。

還是沒有反應。

當他以為楚璃不在里面，準備帶江墨去別處找找時。

屋內響起了楚璃沙啞的回應，“大師兄，你進來吧。”

趙長明推門而來，隨后立馬就被屋里的一片狼藉給驚住了。

“師妹，這——”

一股混雜著刺鼻墨腥、塵埃和某種東西的腐朽氣味，首當其沖刺入兩人鼻腔。

屋內一片死寂。

沉重的紫檀畫案被掀翻在地，刺眼的墨痕縱橫交錯，碎紙與殘畫鋪滿了房間。

盛放著靈墨的玉瓶被摔得粉碎，各色粘稠、閃爍著微弱靈光的墨汁流出，因時間過長，已然凝固了塊狀......

趙長明好半晌才從這一幕回過神來。

他蹲下身，從面前地下撿起一只折斷的靈筆。

走近蜷縮在屋子角落的嬌小身影。

“師妹......發生了什么？”

“......”

“師妹？”

“大師兄...”角落的嬌小身影終于有了動靜。

楚璃蜷縮在角落，腦袋深深埋在膝蓋之間，聲音沙啞。

“對不起。”

“我畫不出，哪怕道基了我也畫不出......”

“我對不起你們，對不起師父，對不起丹青峰死去的師兄師姐們...”

楚璃抬起頭，俏臉蒼白，發絲凌亂，眸子中滿是淚水，眼淚順著還未干涸的淚痕再度流了下來。

“為什么，為什么師父要把丹青峰托付給我...”

“我當初就該也戰死在妖潮里...師父不該救我的。”

“怪我，都怪我！是我害丹青峰變成現在這樣的...大師兄，你殺了我吧...”

她抓住趙長明的手，硬塞給了他一根發簪，喃喃道：“我是個禍害，大師兄，你殺——”

趙長明猛地把發簪甩開，吼道：“師妹！”

“你冷靜一點！”

楚璃死死咬著嘴唇，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哭聲里滿是自責：

“師兄...我真的畫不出啊！”

趙長明望著她那雙總是靈動狡黠、亮晶晶的眸子，此刻里面盈滿了淚水。

他抓著她的肩膀，盡量柔聲安慰：“那咱們就不畫了，不畫了就好了。”

“不行，不能不畫！”

楚璃似撥浪鼓般的搖頭，她哽咽著：“要是不畫，丹青峰就真的完了！”

“可...大師兄。”

“我真的畫不出啊”

“我辜負了你們的希望，浪費了這么多的資源也還是畫不出...我是丹青峰的罪人！”

趙長明趕忙寬慰道：“師妹你別著急，大師兄有辦法的！有辦法讓丹青峰度過這個難關！你先冷靜下來。”

“真的嗎...？”楚璃扁了扁嘴，晶瑩的淚珠斷了線似的滾落，模樣惹人憐惜。

趙長明連忙把江墨拉了過來，“真的，師妹！你看到了嗎？”

“這位江師弟是不世出的靈畫天才，他能夠幫助我們丹青峰渡過難關的...”

楚璃淚眼婆娑，茫然地抬起頭，視線模糊地看著江墨，像抓住最后一點微光的小獸：“江...師弟？”

“是，江師弟天生繪道靈瞳，師妹你不用擔心，他能夠做到的。”

“真的嗎大師兄...你不要騙我...”

“我以師父的名義發誓，此事斷不可能有假！”

“那...那就好...”

楚璃扯了扯嘴角，想要擠出一個笑容。

可這幾個月夜以繼日幾乎毫不停息的作畫，早已讓她心力交瘁。

能撐到現在，全憑著師父臨終前托付的一句話罷了。

如今聽到這一消息，她始終緊繃的精神終于松懈開來，眼皮再也支撐不住，耷拉了下去...

“師妹！”

趙長明顫抖著伸過手，一探鼻息。

感受到輕微的呼吸，他心中的大石才轟然落地。

......

......

深夜。

江墨站在窗邊，楚璃躺在旁邊的床榻之上。

他已經把入內門時，玄黃峰代表給自己的回春丹，給楚璃服下了一粒。

楚璃并無外傷，只是情志激變導致氣機逆亂，這才昏了過去。服下一粒恢復元氣，調節心神的回春丹便大致無恙了。

趙長明猶覺得不妥，親自去玄黃峰請醫師了。

而楚璃的癥狀江墨并不陌生。

前世的藍星上，無論少年成人，皆都有因學業、家庭等元素影響，在巨大的壓力下精神崩潰的例子。

只是沒想到這身為道基修士的便宜師姐也會如此。

不過稍微想了想，他也就能理解了。

楚璃的年齡并不大，尚處于花信年華，只是憑全峰上下不遺余力的幫助，這才鑄就道基。

加上自幼便生活在上清道宗這座象牙塔中，心性并不似野修那般堅韌，所以才造成這樣的局面。

江墨認為她能在這樣的壓力下撐這么久，已經很難得了。

他光是想想自己背負著所有人的希冀、師父的臨終叮囑、關乎一峰存亡的擔子。

就感覺后背有著一座沉重的大山，壓的喘不過氣。

長久以往，精神怎么可能不出問題？

等趙長明把玄黃峰的師姐請來，稍作探測把脈，就得到了與江墨一樣的答案。

“脈弦而長，是氣機郁滯、情志不暢的跡象，當以疏肝理氣為主，俟氣機舒暢，再行調理氣血，心神。”

“是我們害了師妹。”

趙長明面容苦澀，全然沒想到自己竟然是罪魁禍首。

江墨送走了那位玄黃峰的師姐，又到趙長明身旁寬慰了幾句：

“既然都是為了丹青峰，事情又沒到無可挽回的地步，師兄還是莫要太過于自責了。楚師姐想必也不會怪師兄你。”

“眼下還請趙師兄重振旗鼓，當以開啟石壁為第一要事”

“師弟所言有理。”趙長明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石壁事關重大，此事過去，我再向師妹請罪也不遲。”

“可如今師妹心神交瘁，不可再麻煩于她，那這四副靈畫符鑰又如何取得？”

江墨想了想，道：“那四副靈畫符鑰有何要求，我來想想辦法。”

“那四副靈畫對應著我丹青峰內四種道基靈獸——折云臺的點睛木鹮，磨墨潭的墨紋金鯉，棲畫林的青鸞，洗硯池的符靈玄龜。”

“需要以真元刻畫下它們的靈氣真形才可。”

見江墨意有所動，趙長明連忙認真的勸誡道：

“你若以煉氣初期的修為試圖刻畫道基層次的靈獸，勢必會遭到反噬，所以切不可胡來，哪怕有繪道靈瞳也是一樣。”

江墨搖頭：“師兄多慮，我只是驚訝這符鑰也不過是畫更高層次的靈氣真形。”

“而既然是靈氣真形，那我就有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