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李順的決絕
- 大唐:烽火照九州
- 下雨啦收衣服啊
- 1943字
- 2025-06-12 13:14:03
氣氛驟然變得沉重壓抑。
疲憊和傷痛如潮水般涌上每個人的心頭。
昏暗的林間空地,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壓抑的嗚咽。
很快,范辛帶著沉重的心情回來了,聲音干澀:“校尉…報數完畢。
陣亡兩人:趙老蔫…被箭貫胸…當場沒了;黎青…被彎刀開了膛…沒撐住。
重傷一人:李順…左臂被削掉一大片肉,深可見骨,大腿和腹部各中一箭,腸子…腸子怕是要流出來了…血止不住…”
眾人心頭一緊,目光不約而同地投向靠坐在一塊巖石旁的李順。
那漢子臉色已如金紙,嘴唇灰白,豆大的汗珠不斷滾落。
爨弘盛正跪在他身邊,用撕開的衣襟死死壓住他血肉模糊的左臂和不斷滲血的腹部。
但鮮紅的液體依舊不斷從指縫和布條邊緣涌出,染紅了身下的泥土。
大腿上的箭桿已被折斷,箭鏃深嵌肉中,每一下呼吸都牽動傷口,讓他痛苦地抽搐。
更致命的是腹部的傷,即使有爨弘盛按壓,也能看到被箭矢撕裂的皮肉下,有暗色的東西在蠕動,那是腸子即將脫出的征兆。
在這缺醫少藥、危機四伏的原始森林里,這樣的傷勢,神仙難救。
李順似乎感覺到了眾人的目光,他費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視線有些模糊地掃過圍攏過來的熟悉面孔。
他的嘴角艱難地向上扯了扯,竟擠出一個極其虛弱的、幾乎是氣聲的笑容。
“…兄…兄弟們…”他聲音微弱,斷斷續續,卻異常清晰,“別…別管我了…帶上我…是累贅…”
他喘了幾口粗氣,渾濁的目光望向東北方,仿佛要穿透重重密林,看到那遙不可及的成都城垣。
“我…我怕是…回不了…瀘州老家了…”
一絲濃得化不開的遺憾和思念在他眼中閃過,隨即又被一種近乎解脫的平靜取代。
“…到…到成都…替我…給爹娘…上柱香…就說…兒子…盡力了…”
話音未落,他用盡身體里最后一絲力氣,猛地抬起尚能活動的右手!
那只手緊握著的,赫然是他自己的匕首!
李順毫不猶豫地將匕首鋒利的尖端頂在了自己的下頜!
“李順——!”范辛目眥欲裂,失聲驚呼,想要撲上去阻止。
但太晚了!
“噗嗤!”
匕首沒有絲毫遲疑,被用力狠狠向上一推!
深深刺入顱腔!
李順的身體猛地一挺,雙眼圓睜,隨即所有的痛苦和掙扎都凝固在了臉上。
那只握著匕首的手,無力地垂落下來,殷紅的血液順著脖頸汩汩涌出,染紅了他殘破的衣襟和身下的土地。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
沒有驚天動地的哭嚎,沒有撕心裂肺的呼喚。
空氣沉重得像灌了鉛,壓得每個人喘不過氣。
只有粗重的呼吸聲,和那令人心悸的、血液滴落在泥土上的“滴答”聲。
黃忠嗣別過臉,死死咬住下唇。
穿越以來,這是第一次有“同伴”在他面前以如此慘烈的方式主動結束生命。
那份決絕帶來的沖擊,遠比剛才的廝殺更讓他心靈震顫。
他握緊的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秦琮沉默地站在李順的尸體前,魁梧的身軀像一尊鐵鑄的雕像。
他臉上的血污掩蓋了表情,只有那雙在黑暗中依舊銳利的眼睛里,翻涌著難以言喻的沉重。
他緩緩地吐出一口濁氣。
“…挖坑。”
秦琮的聲音低沉沙啞,打破了死寂,“…把兄弟們都…埋了。”
沒有人說話。
范辛第一個默默拔出腰間的橫刀,走到一塊相對松軟的土地前,用力插了進去。
黃峒、爨弘盛、阿木、…所有人都沉默地行動起來。
沒有工具,就用刀,用匕首,甚至用手,在冰冷潮濕的土地上,艱難地挖掘著。
黃忠嗣也加入了進去。
每一次動作都牽扯著背傷和側腹的傷口,但他渾然不覺。
腦海中,趙老蔫蔫中箭倒下的畫面,黎青開膛破肚的慘狀,李順那決絕的一刺…交替閃現。
一種巨大的虛無感和悲涼,如同這密林的夜色,沉沉地籠罩下來。
三個淺淺的土坑很快挖好了,在月光下顯得格外凄涼。
眾人小心翼翼地將趙老蔫、黎青和李順的遺體放入坑中。
沒有棺槨,甚至沒有多余的衣物覆蓋。
秦琮親手從李順冰冷的尸體上拔出那把染血的匕首,用布條仔細擦凈血跡,鄭重地收在自己懷中。
然后,他們沉默地將泥土回填,壘起三個小小的墳包。
沒有墓碑,只有三塊從附近搬來的、形狀各異的石頭,沉重地壓在墳頭,作為戰友們在這片異域叢林里最后的印記。
“打掃戰場。”
秦琮的聲音恢復了慣常的冰冷,掃視著被血腥籠罩的戰場,“原地休整,等天亮。”
士兵們再次沉默地行動起來。
壓抑的氣氛并未消散,反而更加凝重。
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疲憊、傷痛和一種深入骨髓的麻木。
他們默默地在尸體間翻找,將能找到的物資堆放在一起。
就在眾人默默收拾時,爨弘盛默默地站起身。
他走到秦琮面前,低聲道:“校尉,趁著還有點月光,我去附近尋些草藥。
黃隊正背上的傷又裂了,李順兄弟…之前用的藥也耗盡了,得備著點。
還有幾個兄弟的輕傷也得處理,不然在叢林里容易潰爛。”
秦琮看了看黃忠嗣有些佝僂的背影,又掃了眼幾個掛彩的士兵、
點了點頭,聲音低沉:“小心些。別走遠,有動靜立刻撤回。”
“明白。”
爨弘盛應了一聲,緊了緊腰間的短刀,最后看了一眼那三個新堆起的墳包。
深吸了一口帶著血腥和泥土氣息的空氣,轉身悄無聲息地沒入了幽暗深邃的密林陰影之中,像一滴水融入了夜色。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只留下風吹過樹梢的沙沙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