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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盲眼觀心,魔息如淵

崩塌后的山洞,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厚重的塵埃如同灰白色的幕布,緩緩沉降,覆蓋了滿地狼藉的碎石、斷裂的枯骨、以及暗沉的血跡。空氣中混雜著土腥、血腥、污穢的腥臭,還有一絲月魄凝魂草散逸的、微弱到幾乎聞不到的清涼余韻。

慕清薇背靠著冰冷粗糙的巖壁,身體微微顫抖。左眼緊閉,長長的睫毛上凝結著細小的血珠和污穢的黑液,眼皮下是深可見骨的恐怖傷痕,邊緣皮肉翻卷,透著不祥的紫黑色。右眼同樣緊閉,但眼瞼之下,那被強行封印的魔焰并未熄滅,如同活物般在黑暗中不安分地搏動、舔舐著封印的壁壘,帶來一陣陣深入骨髓的冰冷刺痛與…吞噬的誘惑。

眉心的污穢血線雖然被崩塌的沖擊震散了些許,顏色黯淡,不再向下蔓延,卻如同一道丑陋的疤痕,頑固地烙印在那里,散發著微弱卻持續的同化氣息。每一次心跳,都能感受到那縷污穢氣息如同冰冷的毒蛇,在她新生卻布滿裂痕的經絡中悄然游走,試圖尋找新的突破口。

自封雙目的劇痛和反噬如同潮水般不斷沖擊著她的意識,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全身的傷勢。她體內的靈力近乎枯竭,月華寂滅本源沉寂如死水,戊土守護生機更是微不可察。此刻的她,比任何時候都要虛弱。

然而,道心重塑帶來的堅韌,以及對自身魔化隱患的極致警惕,讓她強行壓下了翻騰的痛苦與眩暈。她不能倒下。至少,現在不能。

靈識!失去了視覺,金丹修士強大的靈識成為了她感知外界的唯一依仗。

她強忍著識海因魔性沖擊和封印反噬帶來的陣陣刺痛,小心翼翼地、如同在布滿裂痕的冰面上行走般,將自身微弱卻精純的靈識緩緩鋪開,如同無形的蛛網,覆蓋了整個狹小的山洞空間。

靈識的“視野”與肉眼截然不同。沒有色彩,只有能量與物質的輪廓與波動。

她“看”到了:

*洞口方向:巨大的巖層徹底崩塌堵塞,厚重的巖石與泥土混合,形成一道堅實的屏障。屏障之外,隱約能感知到混亂、污穢的能量波動在聚集、翻騰,如同被激怒的蜂群,顯然枯骨狂潮并未退去,只是在積蓄力量或尋找新的入口。暫時安全,但危機懸頂。

*洞內中央:那株曾經溫潤如玉的月魄凝魂草,此刻如同被燒焦的枯枝,灰敗地躺在碎石中。它的形態在靈識中黯淡無光,原本流淌的銀色脈絡和翠金紋路只剩下極其微弱的能量殘痕,如同風中殘燭。它的根系大部分斷裂,只有最核心的一小團根須,還殘留著一絲極其微弱、卻異常純凈的生命氣息,如同沉睡的種子,頑強地抵抗著污染與死亡。它還活著,但生機微弱到了極點。

*巖壁角落:那個身影…

當慕清薇的靈識觸及到林風時,她的心猛地一沉。

靈識勾勒出的輪廓,觸目驚心:身體蜷縮在血泊中,氣息微弱得如同游絲,每一次心跳都帶著掙扎的意味。最嚴重的是他的右臂——整條手臂呈現出詭異的扭曲,皮膚表面覆蓋著細密的冰晶紋路和龜裂的土黃色裂痕,能量反應混亂而暴烈,顯然是承受了遠超極限的力量反噬。經脈寸斷,骨骼多處粉碎,肌肉組織壞死嚴重,鮮血還在從撕裂的虎口和崩裂的傷口中緩緩滲出。這傷勢,對凡人而言,幾乎等同于廢了!

而更讓慕清薇靈識為之凝滯的是,林風那緊握寂月戊土劍柄的右手。即使昏迷瀕死,即使手臂幾近崩潰,他的手指依舊如同鐵鉗般死死攥著那冰冷的劍柄!指節因用力過度而扭曲發白,仿佛那是他生命中唯一不能放手的東西。

一絲極其復雜的情緒,如同投入古潭的石子,在慕清薇冰冷痛苦的心湖中漾開一絲微瀾。是愧疚?若非為了守護她,他何至于此?是動容?這螻蟻般凡人的意志,竟堅韌至此?還是…一絲源自右眼魔性封印深處的、被這頑強生命力刺激而生的…更深的吞噬渴望?

這絲渴望剛一升起,右眼封印便劇烈灼痛起來!魔焰在黑暗中瘋狂沖擊!慕清薇悶哼一聲,立刻強行斬斷這危險的念頭,將全部心神集中在林風的傷勢上。

他不能死!至少現在不能!他若死了,那心口奇特的守護烙印消散,寂月戊土劍徹底沉寂,她獨自面對魔性反撲和外面虎視眈眈的枯骨潮,必死無疑!更關鍵的是…丫丫最后純凈的意志烙印,似乎也與他緊密相連…

必須救他!

慕清薇掙扎著,試圖調動體內哪怕一絲殘存的月華之力,凝聚成療傷的光露。然而,丹田空空如也,經脈如同被砂礫堵塞,每一次嘗試都帶來撕裂般的劇痛和魔性躁動的反噬。她甚至連一絲最微弱的治療法術都無法施展!

怎么辦?

絕望再次涌上心頭。難道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失血過多,或者傷口感染惡化而死?

就在慕清薇心焦如焚之際,她的靈識無意中掃過林風胸腹之間的丹田位置。

那里,本該是絕對的死寂與空虛,如同被徹底犁平的荒漠。然而此刻,在她的靈識感知中,那片“死地”的中央,竟然…出現了一絲極其極其微弱、幾乎難以察覺的能量擾動!

那不是一個點,而是一個…極其緩慢、極其不穩定、仿佛隨時會潰散的…微型氣旋!

氣旋的核心,是林風心口那黯淡的暗金守護符文烙印散發出的、微弱卻堅韌的守護意志。而在氣旋的邊緣,則纏繞著幾縷極其稀薄、屬性各異的能量:

*一絲源自月魄凝魂草根須斷裂前傳遞來的、被污染但核心尚存的精純魂力殘余;

*一絲寂月戊土劍反噬殘留的、狂暴但本質精純的戊土本源碎片;

*一絲…來自她自身,因近距離接觸和情緒波動,無意識散逸出的、極其微弱的月華寂滅氣息!

這些能量碎片,在林風瀕死之際,被他心口那頑強的守護意志本能地吸引、束縛,在死寂的丹田荒漠中,形成了一個極其脆弱、卻真實存在的…能量循環雛形!

【警告!檢測到宿主丹田異常能量擾動!】

【能量構成:駁雜…穩定性:極低…】

【分析:守護意志(核心)…魂力(污染殘余)…戊土本源(碎片)…月華寂滅(微量)…】

【狀態:自主循環雛形…存在崩潰風險…】

系統的警報聲在林風昏迷的識海中微弱響起,慕清薇自然聽不到,但她的靈識卻清晰地捕捉到了這個微型氣旋的存在和其構成!

“這…這是…”慕清薇心中劇震!一個煉氣修士的丹田被徹底摧毀后,竟然在瀕死之際,以守護意志為核心,吸收融合了多種高階能量碎片,形成了新的能量循環雛形?這簡直顛覆了她對修行的認知!

震驚過后,一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這脆弱的能量循環,或許…是林風活命的唯一機會!也是…修復他右臂恐怖傷勢的唯一可能!

但如何引導?如何穩固?她自身力量枯竭,無法直接干預。

慕清薇的靈識死死鎖定在那個微型的、搖搖欲墜的氣旋上。她敏銳地察覺到,這個氣旋的運轉軌跡,似乎…隱隱契合著某種最基礎、卻也最本源的吐納節奏!

《引氣訣》!

一個名字瞬間浮現!那是最粗淺、最沒有技術含量、卻也是所有修士踏足道途的根基法門!它不講求屬性,只追求引動天地間最原始的“氣”,納于己身!

林風此刻丹田內駁雜的能量氣旋,需要的不是高階的引導,而是最基礎的、能將其初步整合、穩定下來的“框架”!

“林風!”慕清薇的聲音沙啞干澀,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直接傳入林風昏迷的意識深處,試圖喚醒他一絲本能,“運轉《引氣訣》!固守丹田!引導氣旋!”

她的聲音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林風混亂瀕死的意識中激起微弱的漣漪。然而,昏迷太深,傷勢太重,那點漣漪瞬間就被無邊的黑暗和痛苦吞沒。

沒有反應。

慕清薇心中一沉。就在她以為喚醒無望時,她的靈識猛地感知到,林風心口那暗金的守護符文烙印,在她聲音的刺激下,極其微弱地…搏動了一下!

緊接著,那丹田中脆弱的氣旋,仿佛受到了某種無形的牽引,極其極其緩慢地…調整了一下自身的旋轉頻率!竟然…隱隱開始模仿起《引氣訣》那最基礎的吐納節奏!

有效!雖然微弱,但守護意志在回應!它在本能地執行著慕清薇的命令!

慕清薇精神一振,立刻抓住這微弱的聯系,持續不斷地、以最清晰簡潔的意念,將《引氣訣》最核心的吐納法門、氣行路徑,一遍又一遍地傳入林風的意識深處!如同在黑暗中為迷途者點亮一盞微弱的燈!

“意守丹田…抱元守一…”

“吐納天地…導氣歸元…”

“周而復始…生生不息…”

她的聲音如同亙古的梵唱,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律,在死寂的山洞中回蕩。每一次意念的傳遞,都消耗著她所剩無幾的精神力量,右眼封印處的魔焰沖擊也因此更加劇烈,帶來陣陣眩暈和劇痛。但她強撐著,不敢有絲毫停歇。

時間在無聲的引導與痛苦的堅持中流逝。

林風丹田內那個微型氣旋,在守護意志的頑強驅動和慕清薇持續意念的引導下,旋轉開始變得…稍稍穩定了一些!雖然依舊駁雜脆弱,但那種隨時會潰散的感覺減輕了少許。氣旋的邊緣,開始極其緩慢地、如同蝸牛爬行般,分出一縷縷比發絲還細的能量流,沿著《引氣訣》最基礎的、連接丹田與心脈的幾條主經絡路徑,極其艱難地…開始運行!

這些能量流所過之處,如同滾燙的巖漿流過干涸龜裂的河床!林風那早已破碎不堪的經脈,被強行沖刷、撕裂!劇烈的痛苦讓他昏迷中的身體無意識地劇烈抽搐起來!鮮血從口鼻中溢出!

【警告!經脈強行疏導…損傷加劇!】

【能量循環…初步建立…但載體破損…風險極高…】

慕清薇的靈識清晰地“看”到這一幕,心提到了嗓子眼!這是飲鴆止渴!但也是唯一能讓他體內那點微末生機運轉起來的辦法!她只能咬牙繼續引導,祈禱守護意志和那點生機能撐住!

終于,當第一縷微弱的、駁雜的能量流,艱難地沿著殘破的經絡,運行至林風那如同破碎冰雕般的右臂肩頭時——

嗤嗤嗤!

能量流接觸到他右臂傷口處殘留的、來自寂月戊土劍的狂暴寂滅劍意和戊土本源碎片!

如同冷水滴入滾油!

劇烈的能量沖突瞬間爆發!林風右臂的傷口猛地迸裂!冰晶紋路和土黃裂痕光芒大放!一股毀滅性的能量沖擊順著經絡倒卷而回,狠狠撞向他剛剛成型的丹田氣旋!

噗!

昏迷中的林風猛地噴出一大口鮮血,鮮血中甚至夾雜著細小的冰晶和土石碎屑!氣息瞬間跌落谷底!丹田中那剛剛穩定一絲的氣旋劇烈震蕩,光芒急速黯淡,瀕臨崩潰!

“不好!”慕清薇臉色煞白!反噬來得太快太猛!

然而,就在這氣旋即將被倒卷能量徹底沖散的千鈞一發之際——

嗡!

林風心口那暗金守護符文烙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回光返照般的璀璨光芒!一股融合了丫丫最后純凈意志、戊土磅礴生機、以及林風自身不屈執念的守護洪流,瞬間注入瀕臨崩潰的氣旋核心!

同時,散落在碎石中、那株瀕死的月魄凝魂草僅存的一小團根須,仿佛感應到了林風體內爆發的守護意志和戊土生機,也頑強地釋放出最后一點微弱的翠金光芒!

守護洪流、翠金生機、以及那狂暴倒卷的寂滅戊土能量碎片,在氣旋核心處狠狠碰撞!

轟——!!!

并非毀滅的爆炸,而是一種…奇異的融合與湮滅!

守護意志強行撫平了狂暴能量的鋒銳!翠金生機中和了寂滅的冰冷!戊土碎片在守護與生機的包裹下,被強行分解、轉化!

最終,一股全新的、極其微弱卻異常凝練平和的淡金色能量流,取代了原先駁雜混亂的氣旋,在林風的丹田中央緩緩流轉!這股能量,帶著守護的堅韌、生機的蓬勃、戊土的厚重,以及一絲寂滅后的沉淀感!

【能量沖突…強制調和…】

【新生能量:守護·戊土源炁(雛形)…】

【狀態:初步穩定…自主循環建立…】

【宿主生命體征:微弱…但趨于穩定…】

林風劇烈抽搐的身體漸漸平復,雖然依舊昏迷,氣息微弱,但那種隨時會斷絕的瀕死感消失了。右臂傷口的崩裂也停止流血,表面的冰晶紋路和土黃裂痕雖然依舊猙獰,但那股毀滅性的能量沖突被強行壓制了下去。

慕清薇長長地、近乎虛脫地舒了一口氣,靈識從林風身上收回。引導的消耗和剛才的驚險,讓她本就虛弱的狀態雪上加霜,右眼封印的魔焰灼痛感更加強烈。

然而,就在她心神稍松的剎那——

一股冰冷、粘稠、帶著無盡惡意的窺視感,如同毒蛇的信子,毫無征兆地…舔舐過她的靈識!

慕清薇猛地“轉頭”(靈識聚焦),死死“盯”向崩塌的洞口方向!

她的靈識穿透厚重的巖層阻隔,清晰地“看”到——在那堵塞的廢墟深處,一點極其深邃、冰冷、散發著絕對同化意志的幽暗光芒,如同深淵中睜開的魔瞳,正穿透層層巖石的縫隙,牢牢地鎖定著她!鎖定著她眉心的污穢血線!以及…她右眼深處被封印的魔焰!

是它!深坑底部被封印的穢淵殘骸!它并未沉睡!它的意志,一直透過封印,在尋找著突破口!而此刻,慕清薇的虛弱、她眉心的侵蝕、她右眼的魔化…如同最誘人的燈塔,徹底暴露在了這滅世源頭的“視線”之下!

一股源自靈魂最深處的寒意,瞬間凍結了慕清薇的思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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