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自己此刻就像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時間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難熬。

“應該……跑遠了，去那邊找找！”

終于，外面的聲音漸漸遠去，如同退潮的海水。

婉柔緊繃的神經稍稍放松，整個人像被抽走了骨頭一樣，癱軟在車廂里。

她大口大口地喘息，像一條擱淺的魚，貪婪地呼吸著劫后余生的空氣。

“要不要……幫你報官？”

沉默，被打破。

男子開口，聲音清冽，不帶一絲人間煙火氣，仿佛來自九天之外。

婉柔這才回神，抬眼打量起自己的救命恩人。

他約莫十八九歲，劍眉星目，鼻梁挺直，薄唇緊抿，面容俊秀得不像話。

比起相貌，更吸引人的是他身上那股清冷脫俗的氣質。

那是一種不染纖塵的孤傲，一種遺世獨立的清絕，讓人不敢輕易靠近，只敢遠遠觀望。

報官？

婉柔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苦澀的笑。

有用嗎？

對方可是沈家的五老爺，在沈家一手遮天。

自己只是個簽了死契的丫鬟，命如草芥，生死都捏在主家手里。

這事要是鬧到官府，老爺夫人為了家族顏面，說不定真會把自己送給那個老色鬼。

更何況，自己的確咬傷了他，這可是以下犯上，死罪！

就算五老爺有錯在先，可自己無憑無據，他那種人，怎么可能會承認？

到時候，還不是自己這個無權無勢的小丫鬟吃虧？

紛亂的思緒在腦海中翻滾，像一團亂麻，怎么也理不清……

她搖了搖頭，沒有說話，眼底是深深的無力和絕望。

見婉柔這副模樣，男子也不再追問，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你家住哪兒？我送你回去。”

他的聲音依舊清冷，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

“多謝公子好意。”

婉柔低著頭，聲音細若蚊蠅，像是在自言自語。

“萍水相逢，公子出手相救已是天大的恩情，婉柔……不好意思麻煩您了?！?

說完，她顫巍巍地掀開車簾，就要下車。

或許是驚魂未定，雙腿一軟，“撲通”一聲，她重重地摔在地上。

“嘶……”

婉柔倒吸一口涼氣，疼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她顧不得許多，掙扎著爬起來，像一只受驚的小鹿，警惕地四下張望，生怕那兩個如狼似虎的隨從去而復返。

這時，車夫回來了。

他看到有陌生女子從自家馬車上下來，先是一愣，隨即露出疑惑的神情。

車廂里，傳來一聲極輕的嘆息，像風一樣飄散在空氣中。

“我這會兒沒什么要緊事，送你一程吧?！?

男子的聲音再次響起，依舊是那么平靜，那么淡然。

婉柔猶豫了。

她確實害怕，害怕那兩個隨從折返回來，更害怕五老爺的報復。

可是，她又不想麻煩這位公子。

畢竟，兩人素不相識，他已經幫了自己太多。

“這……”

她咬著嘴唇，遲疑不決。

“護送這位小姐回府。”

車廂內，公子吩咐。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車夫雖然不明就里，但還是恭敬地應了聲“是”。

“請問姑娘，要去哪里？”

車夫轉過頭，看向婉柔。

“興昌街……向宅?！?

婉柔的聲音很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聽到“向宅”二字，年輕男子眉梢微挑，眼底閃過一絲驚訝。

車夫也愣住了，下意識地看向車廂。

主仆二人交換了一個眼神，無聲地交流著彼此的疑惑。

見主子沒有異議，車夫便不再多問，揚鞭催馬，緩緩前行。

馬車內，氣氛有些沉悶。

婉柔低著頭，雙手緊緊絞在一起，指節泛白。

她努力不去想剛才的事，可腦子就像不受控制一樣，一遍又一遍回放著當時的畫面。

沈家五老爺那張肥膩的臉，那雙貪婪的眼睛，還有那令人作嘔的氣味……

每想一次，婉柔就覺得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她緊緊閉上眼睛，試圖把那些可怕的畫面從腦海中驅逐出去。

可越是這樣，那些畫面就越是清晰，越是揮之不去。

“到了沈家，該如何是好？”

焦慮啃噬著她的心。

五老爺吃了這么大一個虧，肯定不會放過自己。

他要是鐵了心古夫人要人，自己該怎么辦？

婉柔心里很清楚，老爺和夫人雖然平日里待下人還算寬厚，可一旦涉及到家族利益，自己這種小丫鬟，隨時都可以被犧牲掉。

到時候，恐怕誰也護不住自己……

她越想越害怕，身體忍不住微微顫抖起來。

“給?！?

一個溫和的聲音突然響起，打斷了婉柔的思緒。

她茫然地抬起頭，只見一方疊得整整齊齊的絲帕遞到自己面前。

絲帕是上好的云錦，觸手柔軟，上面還繡著一朵淡雅的蘭花，散發著淡淡的清香。

她這才發現，不知何時，自己的臉上已經濕了一片。

原來，剛才不知不覺間，她竟然又哭了。

“多謝公子……”

婉柔的聲音有些沙啞，她沒有伸手去接那方絲帕，只是抬起袖子，胡亂地擦了擦臉上的淚痕。

男子見狀，也沒有勉強，默默地收回了手。

他靜靜地坐在那里，姿態優雅，氣質出塵，仿佛與周圍的一切格格不入。

接下來的路程，兩人都沒有再說話。

馬車緩緩行駛在青石板路上，車輪碾過路面，發出有節奏的“吱呀”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馬車終于停了下來。

“姑娘，向宅到了?！?

車夫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婉柔回過神來，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了一下情緒，然后才緩緩起身，準備下車。

“公子今日大恩，婉柔沒齒難忘。只是……”

婉柔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說道，

“只是婉柔身份低微，不便邀請公子進府，還望公子見諒。”

說完，她向男子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轉身下了馬車。

讓她沒想到的是，男子竟然也跟著下了馬車。

婉柔愣住了，她疑惑地看向男子，不知道他這是什么意思。

難道他還有什么話要對自己說？

還沒等婉柔開口詢問，一個驚喜的聲音突然從司府府內傳來：

“大公子！大少爺駕到了！”

緊接著，一個身影飛快地從府里跑了出來。

婉柔定睛一看，原來是司府府的管家周叔。

只見他滿臉堆笑，一路小跑著來到男子面前，激動地說道：

“哎呀，大公子，您可算是回來了！您這一路上辛苦了吧？快，快進府歇息！”

周管家一邊說著，一邊熱情地招呼著男子往府里走。

男子的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大公子您這次回來，老爺和夫人肯定高興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