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說話，只是將手中的發(fā)簪隨意地放在了一旁。

言悅見狀，越發(fā)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她的視線在車廂里掃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那堆包裝精美的禮物上。

她沉吟片刻，突然開口。

“霍大人平日里不是最講究‘心意’二字嗎？我看這些禮物都太過尋常了些。”

她指了指那對玉如意。

“這對玉如意雖好，但終究是件死物，送給長輩，難免顯得有些……”

她沒有繼續(xù)說下去，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不如這樣，待會兒見了凌夫人，我便說這賀禮是你親手準備的，如何？”

她眨了眨眼睛，期待地看著霍辰。

霍辰微微皺眉。

“你話太多了。”

他冷冷地吐出幾個字，聲音里帶著一絲不耐煩。

言悅撇了撇嘴，心想：這家伙真是無趣得緊。

可她不知道，霍辰此刻的心情，遠比她想象的要復(fù)雜得多。

“親手準備”這幾個字，像是一把鑰匙，打開了他記憶深處的一扇門。

那扇門背后，藏著一段他極力想要忘記的往事。

十歲那年，他為了給母親準備一份特別的生辰禮物，偷偷學(xué)起了扎花燈。

他白天讀書習(xí)字，晚上就躲在自己的小屋里，一根竹篾、一張彩紙地慢慢摸索。

他笨手笨腳，手指不知被竹篾劃破了多少次，但他卻樂此不疲。

他想象著母親收到禮物時驚喜的樣子，心里就充滿了動力。

然而，當他滿懷期待地將親手扎好的花燈捧到母親面前時，等來的卻不是夸獎，而是一頓劈頭蓋臉的訓(xùn)斥。

“你一個讀書人，整日里擺弄這些玩意兒做什么？！”

母親的聲音尖銳而刺耳，像一把把刀子扎在他的心上。

“有這閑工夫，不如多讀幾本書！將來考取功名，才是對為娘最好的報答！”

那盞傾注了他無數(shù)心血的花燈，最終被母親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變成了一堆碎片。

霍辰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將那些不愉快的回憶從腦海中驅(qū)逐出去。

他緩緩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

司府今日賓客盈門，熱鬧非凡。

凌氏宗親幾乎都來了，一個個穿紅著綠，喜氣洋洋。

前廳里，長輩們正圍著霍母談笑風(fēng)生，氣氛很是融洽。

言悅跟在霍辰身后，緩步走進大廳。

她今日的裝扮，是精心挑選過的。

既不會太過張揚，也不會顯得過于素凈，恰到好處地展現(xiàn)出了她的端莊和秀美。

兩人的出現(xiàn)，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些平日里就喜歡家長里短的女眷們，更是毫不掩飾地上下打量著言悅。

她們竊竊私語，眼神中充滿了好奇和探究。

對于凌家這位眼高于頂?shù)拇笊贍敚谷粫⑦@么一個媳婦，大家都感到十分意外。

坐在主位上的霍母，臉色陰沉得可怕。

她冷冷地看著言悅，眼神中沒有絲毫的喜悅。

滿屋子的賓客見狀，都識趣地閉上了嘴巴，但眼底那看好戲的神情卻是怎么也掩飾不住的。

言悅跟在霍辰身后，目不斜視，緩緩走到霍母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

行完禮后，她并沒有像往常那樣立刻起身，而是保持著屈膝的姿勢，靜靜地等待著霍母的吩咐。

霍母卻像是沒看到她似的，自顧自地和身旁的親眷們說著話，完全沒有要理會她的意思。

言悅的膝蓋有些發(fā)酸，但她卻不敢有絲毫的動彈。

她偷偷地用余光瞥了一眼霍辰，卻發(fā)現(xiàn)他也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沒有任何表示。

時間一點點過去，氣氛變得越來越尷尬。

終于，坐在霍母下首的二嬸母看不下去了，她笑著開口道：

“哎呀，這就是驍兒媳婦吧？瞧這模樣，可真是俊俏得緊！”

言悅聞言，連忙抬起頭，朝著二嬸母露出一個感激的笑容。

然而，還沒等她開口道謝，霍母冰冷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什么驍兒媳婦？我可沒承認過這門親事！”

一句話，讓整個大廳瞬間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言悅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她只覺得一陣陣的熱浪往臉上涌，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官府的婚書都下來了，聘禮也早就送到了言悅家中，母親這話，未免有些不妥吧？”

霍辰的聲音不疾不徐，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神色平靜，語氣淡然，仿佛根本沒有受到霍母的影響。

“哼！你們兩個小輩，背著我們這些長輩，偷偷摸摸地就把婚事給定了，還有理了？”

霍母猛地一拍桌子，怒聲說道。

她心里憋著一股火，這門婚事，她說什么也不會同意的。

她早就想好了，霍辰的妻子，必須是她娘家的侄女。

只有這樣，才能保證凌家的利益不會外流。

“兒子已經(jīng)將此事稟告過父親了，父親在天之靈，并無異議。”

霍辰不緊不慢地說道。

言悅聞言，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來。

她偷偷地看了霍辰一眼，心想：這家伙，還真是會睜眼說瞎話。

霍母被氣得渾身發(fā)抖。

她指著霍辰，厲聲說道：

“你……你……你這是要氣死我嗎？！”

“母親息怒。”

霍辰微微躬身，語氣卻依舊平靜。

“兒子只是實話實說罷了。”

霍母氣得說不出話來，只能狠狠地瞪著霍辰。

滿屋子的賓客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給驚呆了。

誰也沒想到，霍辰竟然會為了一個女人，如此頂撞自己的母親。

言悅站在一旁，心中百感交集。

她既為霍辰的維護感到感動，又為他的處境感到擔憂。

她原本以為，自己和霍辰之間只是一場交易，各取所需罷了。

可現(xiàn)在看來，事情似乎并沒有她想象的那么簡單。

她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繼續(xù)沉默下去了。

她必須做些什么，來打破眼前的僵局。

“母親，您別生氣了。”

她柔聲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絲懇求。

“我和霍辰的婚事，確實有些倉促，但我們也是情非得已……”

“情非得已？我看你們是早有預(yù)謀！”

霍母毫不留情地打斷了她的話。

“你少在這里花言巧語！我告訴你，我是絕對不會同意你們這門婚事的！”

“母親……”

言悅還想再說些什么，卻被霍辰攔住了。

“夠了。”

他淡淡地說道。

“既然母親不歡迎我們，那我們走便是。”

說完，他轉(zhuǎn)身就走。

言悅愣了一下，連忙跟了上去。

霍母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氣得渾身發(fā)抖。

“反了！反了！真是反了！”

她怒吼道，聲音在空曠的大廳里回蕩。

“百善孝為先，他竟敢為了一個女人如此忤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