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清縈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錢雅芝見她這副模樣，心中越發(fā)篤定。

她就知道，晏清縈是個識時務(wù)的。

“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事?！卞X雅芝的語氣輕松了些，“只是……這事兒，得你去說。”

“你也知道，我和你幾位哥哥……在阿清那里，是說不上話的?！卞X雅芝苦笑一聲，搖了搖頭，像是自嘲，又像是無奈。

“我呢，最近總覺得心神不寧，夜里也睡不安穩(wěn)?！?

錢雅芝說著，話鋒一轉(zhuǎn)：

“你祖母的身子骨一直不太好，我想著，帶上玥玥和你幾位哥哥，去善南寺為她祈福?！?

“只是……”

說到這里，錢雅芝又停了下來，目光灼灼地盯著晏清縈：

“你祖母從前最疼阿清，若是阿清也能去，你祖母定然高興，病也能好得快些。可我……實在沒臉去請她。”

晏清縈垂眸不語。

錢雅芝也不催促，只是靜靜地等著。

過了好一會兒，晏清縈才緩緩抬起頭，輕聲問道：

“母親是想……讓我去請四姐姐？”

錢雅芝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滿意的笑容。

“縈兒，我就知道，你是個聰明的孩子?！卞X雅芝拍了拍晏清縈的手背，“你放心，這事兒……不會讓你白做的?！?

“那……縈兒也能跟著一起去善南寺嗎？”晏清縈咬了咬唇，小心翼翼地問。

錢雅芝一愣，隨即笑道：

“傻丫頭，你這是說的什么話？你是莊家的女兒，為你祖母祈福，自然是要去的?！?

她頓了頓，語氣又變得意味深長：

“再說，你和阿清，不是最好的姐妹嗎？你去勸她，她定然會聽的?！?

晏清縈聽著這話，心里只覺得一陣諷刺。

最好的姐妹？

錢雅芝還真是會睜著眼睛說瞎話。

不過，她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只是低低地應(yīng)了一聲：

“嗯，縈兒知道了。”晏清縈眼睫微顫，眸光閃爍。

錢雅芝那爆炭脾氣，見了晏清瀾就跟澆了油的干柴似的，火星子能竄上天。這回竟巴巴地非要晏清瀾同去善南寺？

這里頭，怕是藏著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

而且，錢雅芝話里話外那股子“你敢不去試試”的勁兒，明擺著是沒給她留退路。

晏清縈眼風掃過錢雅芝那張堆著假笑的慈母臉，心里冷哼，面上卻做出受寵若驚的模樣，怯生生地應(yīng)道：

“縈兒……愿盡力一試?！?

錢雅芝嘴角一勾，眼底滑過一絲得意：

“縈兒啊，你跟阿清那可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好姐妹，你去勸，她準聽你的?！?

“再說，阿清那孩子心軟，哪舍得讓你為難呢，你說是不是？”

最后一句，錢雅芝故意拉長了調(diào)子，話里那股子威脅的意味，簡直要溢出來。

晏清縈垂下眼簾，掩去眸中一閃而逝的譏誚。

她算是看明白了，錢雅芝這是拿她當槍使呢！

晏清縈心里跟明鏡似的，錢雅芝要她做的，可不僅僅是“勸”晏清瀾去善南寺。

這是要她低聲下氣，伏低做小，最好是聲淚俱下，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求晏清瀾“開恩”！

呵，她才剛回蘇府，就成了這老妖婆手里的棋子，任她搓圓捏扁！

晏清縈前腳剛跨進蘇府大門，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被錢雅芝的人給“請”了過去。

連身替換衣裳的空當都沒給，更別提梳洗打扮了。

就這么頂著一張熬了幾個大夜、憔悴不堪的臉，馬不停蹄地趕到了浮萍居。

晏清瀾剛回屋，正準備歇口氣，就有丫鬟來報，說是蘇府的三姑娘求見。

晏清瀾聽了，眉頭輕輕一挑，心里跟明鏡似的：

“晏清縈？讓她進來吧?！?

這節(jié)骨眼上，晏清縈巴巴地趕來，除了錢雅芝那只老狐貍的授意，還能有誰？

若是不讓她進門，還不知道錢雅芝要使出什么幺蛾子。

晏清瀾可不想跟這群人玩那些虛頭巴腦的把戲。

她現(xiàn)在只想安安穩(wěn)穩(wěn)地過日子，至于那些算計來算計去的，有多遠滾多遠！

晏清縈進了屋，一眼瞧見坐在上首的晏清瀾，步子一頓，猶豫了片刻，還是規(guī)規(guī)矩矩地喚了聲：

“四姐姐?！?

她收斂了在錢雅芝面前那副畏畏縮縮的模樣，只是眼底，到底還是藏了幾分戒備。

晏清瀾抬眼打量了她一番，見她形容憔悴，便吩咐身邊的丫鬟：

“去沏壺好茶來，再端些姑娘家愛吃的瓜果點心?！?

略一頓，又道：

“揀那幾樣時新的，別怠慢了客人?！?

“坐吧，”晏清瀾指了指下首的繡墩，語氣淡淡的，“有話直說，不必拐彎抹角?！?

晏清縈低眉順眼地應(yīng)了聲“是”，挨著繡墩坐了。

她知道，這個時候，再多的客套寒暄都是多余。

倒不如開門見山，把話說明白了，也省得彼此浪費時間。

她清了清嗓子，緩緩開口，聲音里帶著幾分無奈：

“四姐姐，明人不說暗話。妹妹今兒個來，實非本意，實在是……被逼無奈?！?

晏清瀾不置可否，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等著她的下文。

晏清縈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決心，抬起頭，直視著晏清瀾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

“夫人讓我來給四姐姐帶個話?！?

她頓了頓，似乎是在斟酌用詞，

“三日后，夫人會帶著府里的幾位少爺和晏玥玥去善南寺為老夫人祈福。”

說到這里，晏清縈的聲音低了下去，像是有些難以啟齒：

“夫人說……老夫人最疼的便是四姐姐，所以……希望四姐姐也能一同前往?！?

“她說，若四姐姐能去，老夫人在天之靈，定會感到欣慰……”

晏清瀾聽了，臉上沒有絲毫波瀾。

她端起茶盞，輕輕地吹了吹，垂眸看著杯中沉浮的茶葉。

良久，她才緩緩開口，聲音平靜無波：

“知道了，你回去告訴她，我是不會去的?！?

她放下茶盞，抬眼看向晏清縈，語氣中帶著一絲嘲諷：

“拿老夫人來壓我？她倒是打的好算盤！”

晏清縈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jié)果。

她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些什么，卻被晏清瀾打斷：

“行了，你不必多說?！?

晏清瀾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窗外搖曳的竹影，聲音淡淡的：

“不過，三日后，我母親帶著小妹打算前往善南寺。我會和她們一起去，順便給老夫人上柱香?！?

晏清縈聞言，一直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

她知道，晏清瀾口中的“娘”和“妹妹”，指的是顧姨娘和陸家姑娘。

至于錢雅芝和晏玥玥？

在晏清瀾眼里，她們算哪根蔥？

晏清縈心里跟明鏡似的，錢雅芝費了這么大晉折，可不僅僅是為了讓晏清瀾去善南寺上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