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視線,落在了村后那片在寒風中依舊蒼翠的竹林上。竹子!韌性極佳的抗拉材料!
“栓叔!”林默叫住正在指揮清理戰場的趙老栓,“立刻組織人手,砍竹子!要最粗最老的毛竹!越多越好!破開,削成手指寬的竹篾!越長越好!”
“竹篾?林先生,這…這是要干啥?”趙老栓不解。
“做墻的‘筋骨’!”林默走到墻邊,抓起一把夯土,用力一捏,土塊簌簌碎裂,“我們的土墻,太脆!一撞就塌!要像人一樣,給它加上‘骨頭’!竹篾就是它的筋骨!把它們一層層編成網,夾在夯土層中間!這樣,墻就有了韌性,就像…就像藤甲,刀砍不易斷,撞上去,也能卸掉一部分力!”
“竹筋…夯土墻?”趙老栓咀嚼著這個聞所未聞的名詞,看著林默手中那碎裂的土塊,又看看遠處堅韌的竹林,渾濁的眼睛再次亮起光芒,“明白了!就像編筐!把土墻編結實!二牛!聽見沒?帶人砍竹子!破篾!快!”
青石村再次化身巨大的工地。男人們揮汗如雨地砍伐毛竹,婦孺老人則負責破開竹筒,用柴刀小心地削制出長而堅韌的竹篾條。林默親自指導,在需要加固的墻段,尤其是轉角、大門和之前被沖擊的位置,先挖開表層的夯土,露出內層。然后將編好的、密集的竹篾網一層層鋪進去,如同給墻體植入強韌的“骨架”。竹篾網層與層之間,再填入用黏土、沙礫和少量石灰(用硝冰換購)混合的三合土,用石杵反復、用力地夯實!一層竹筋網,一層三合土,層層疊加!
新的夯土層在竹筋的束縛下,變得異常緊密、堅韌。有村民好奇地用鋤頭背敲擊新加固的墻面,傳來的不再是松散的悶響,而是一種沉實、帶著韌性的“砰砰”聲!用刀砍上去,也只能留下淺淺的白痕,竹篾的韌性極大地分散了沖擊力!
與此同時,林默的目光投向了村子的制高點——村后那個地勢稍高的小土坡。那里視野開闊,可以俯瞰全村及周邊道路。原有的簡陋瞭望棚,在土匪的弓箭面前就是個活靶子。
“那里,要建一座塔。”林默指著土坡,在泥地上畫出一個奇特的、帶有多個尖銳凸角的星形圖案,“棱堡式瞭望塔!”
“棱…棱堡?”趙老栓和圍觀的村民再次懵了。
“對,棱堡!”林默的枯枝在星形圖案的每個凸角上用力一點,“這種形狀,沒有射擊死角!從塔上任何一個方向看下去,敵人都無法躲在我們塔身正下方攻擊!而且,凸出的棱角,可以讓我們的弓箭手形成交叉火力!敵人無論進攻哪個面,都會同時暴露在至少兩個棱角方向的箭矢之下!”他又在塔基位置畫了幾道斜線,“塔基要外擴,用石頭砌筑,防止被挖塌。塔身主體也用竹筋夯土!要厚!要能頂住火箭和投石!”
這超越時代的防御理念再次震撼了村民。沒有死角的塔?交叉火力?這些詞他們不懂,但他們懂林先生的意思——這塔,能讓他們在上面安全地射殺靠近的敵人!
建造棱堡塔成了青石村防御體系的核心。林默親自設計圖紙,精確計算角度。地基深挖,用從溪流和亂石灘運來的大塊條石砌筑,異常牢固。塔身則采用了最厚的竹筋夯土墻工藝,竹篾網編織得更加密集,夯土中加入更多的碎石和石灰,墻體厚度達到了驚人的三尺!施工極其艱難,每一寸升高都耗費著巨大的勞力。塔的內部結構也經過精心設計,有盤旋而上的階梯,有分層射擊的平臺,有儲存箭矢和石塊的隔間,頂部還有帶垛口的平臺。
塔的形狀初具雛形時,那尖銳的棱角便已顯露出猙獰的鋒芒。村民們站在塔下仰望,心中充滿了安全感。這就是他們的定海神針!
時間在緊張的勞作中飛逝。新加固的圍墻如同披上了竹甲的巨人,沉默而堅韌。村口的陷坑和地矛陷阱被偽裝得更加巧妙。而那座拔地而起的棱堡式瞭望塔,則如同指向蒼穹的獠牙,冷冷地俯瞰著通往青石村的每一條道路。
林默站在塔頂的垛口后,寒風卷起他額前的碎發。他的目光銳利如鷹,掃過遠處蒼茫的山巒和蜿蜒的土路。竹筋夯土墻的冰冷觸感透過手掌傳來,棱堡設計帶來的無死角視野讓他心中稍安。但他知道,這僅僅是開始。黑云寨的報復,如同懸頂之劍,隨時可能落下。下一次,來的可能就不是王彪那點人了。
“林先生,”趙老栓順著陡峭的階梯爬上來,喘著粗氣,臉上帶著憂慮,也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塔快封頂了。探子回報…黑云寨那邊,最近人馬調動頻繁…怕是要有大動作了?!?
林默點點頭,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冰冷的夯土垛口,發出沉悶的篤篤聲。他的目光落在塔內角落堆放著的幾個密封陶罐上,那是用硝冰換來的硫磺和他秘密配制的、威力更大的顆?;诨鹚?。
“來吧?!绷帜穆曇舻统粒诤魢[的寒風中卻帶著一種金屬般的決絕,“讓他們看看,青石村的墻,到底有多硬!”
凜冽的寒風卷過新筑的棱堡塔頂,吹得林默的衣袍獵獵作響。他俯視著下方煥然一新的青石村:竹筋夯土的圍墻厚重而堅韌,如同披甲的巨人;村口偽裝巧妙的陷阱區域散發著無形的殺機;棱堡塔尖銳的棱角在冬日慘淡的陽光下閃爍著冰冷的寒光。這一切,是他用另一個世界的知識,結合青石村村民的血汗與決絕,在這片絕望之地筑起的生存壁壘。
然而,林默深知,再堅固的堡壘,也需要人來守。擊退王彪的勝利,點燃了村民的希望,但黑云寨的陰影如同盤旋的禿鷲,下一次撲擊必然更加兇猛、致命。青石村需要核心,需要能夠獨當一面、值得托付性命的骨干!他需要的,不僅是服從的勞力,更是能理解他意圖、執行他計劃的“臂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