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玄報出清單：“紅花、桃仁、蘇木、乳香、沒藥、大黃、澤蘭，各要十公斤。還有野山參，要真正野生的，年份足藥力強的，先來……六株！”他頓了頓，補充道，“錢我出，市價多少就多少。”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隨即爆發(fā)出李峰難以置信的聲音：“臥槽！玄子！你要開藥店還是泡澡堂子？十公斤？六株野山參？！你……你這搞啥名堂？煉丹啊？還是昨晚嚇瘋了？”接著又嘀咕，“野山參……這玩意兒現(xiàn)在可不好弄，真野生老參，我爸那倉庫里都當寶貝供著……”

“峰子，”陳玄聲音沉了下來，帶著不容置疑的懇切，“我沒瘋，也不是玩笑。昨晚那東西……你知道的。我需要這些救命！越快越好！”

“……”電話里又沉默了幾秒，李峰的聲音明顯嚴肅起來，“明白了！玄子，你等我消息！”電話被掛斷。

陳玄握著手機，掌心微微出汗。他走到窗邊，望著樓下小區(qū)里晨練的老人和匆匆上班的行人，陽光明媚，世界似乎依舊平靜。然而丹田內(nèi)凝練的法力、靈魂中烙印的功法、筋骨間隱隱的刺痛，都在提醒他，平靜的表象之下，潛藏著何等兇險的真實。

不到半小時，手機再次響起。是李峰的視頻通話請求。

接通。屏幕上立刻跳出李峰那張貼著膠布、鼻子還有些紅腫的臉，背景卻是一個古色古香、彌漫著濃郁藥香的庫房。鏡頭晃動，對準了旁邊一個穿著深藍色唐裝、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面帶威嚴的中年人——正是李峰的父親，李萬山，S省藥材行業(yè)的巨頭之一。

“陳玄賢侄，”李萬山對著鏡頭點點頭，語氣沉穩(wěn)，目光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和關(guān)切，“峰子都跟我說了。你要的藥材，庫房都有。”他側(cè)身讓開。

鏡頭掃過，幾個伙計正麻利地將一袋袋包裝嚴實的藥材搬上鏡頭。最后，一個伙計捧著一個打開的紫檀木盒，小心翼翼送到鏡頭前。盒內(nèi)墊著明黃綢緞，并排躺著六株形態(tài)各異的野山參。每一株都根須密集虬結(jié)，蘆碗（根莖頂端的莖痕）層層疊疊，皮色黃褐油潤，主根粗壯，其上密布著細密如鐵線的螺旋紋——正是野生老參的標志“鐵線紋”！參須細長柔韌，帶著泥土的痕跡，濃烈的參香仿佛能透過屏幕鉆進陳玄的鼻腔。

“這是剛收上來的幾根長白山老山參，年份都在七八十年上下，藥性純正。”李萬山的聲音傳來，“至于那些配藥，都是自家?guī)炖锾舻淖詈玫呢浬！?

“李叔，這……太貴重了！”陳玄看著那品相極佳的野山參，心頭震動。這種年份的野山參，每一株都價值不菲，六株加起來，恐怕遠超他的預算。

“哎！”李峰的大臉擠進屏幕，把李萬山擋在后面，“玄子你跟我客氣個屁！我爸說了，這點東西算什么，你昨晚救了我們大家伙兒的命！我爸當你是自家子侄！”他指著那些參，語氣夸張，“看見沒？我爸說了，給你當水蘿卜啃著玩兒！甭跟兄弟談錢，傷感情！藥材馬上給你送家去，地址發(fā)我！”

“可是……”陳玄還想說什么。

“沒什么可是！”李萬山沉穩(wěn)的聲音再次傳來，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賢侄，收下便是。你和小峰他們好好的，比什么都強。以后有什么需要，直接找峰子，或者找我都行。注意安全。”說完，他對陳玄點了點頭，示意伙計合上紫檀木盒，轉(zhuǎn)身離開了鏡頭。

李峰對著鏡頭咧嘴一笑，牽動了傷口又疼得齜牙：“等著收貨吧！保證中午前送到！對了，那堆配藥，夠你泡個澡堂子了……”視頻掛斷。

陳玄握著手機，久久無言。李家的這份情誼，沉甸甸地壓在他心頭。價值不菲的藥材解決了燃眉之急，但他清楚，這只是開始。筋骨之殤、氣血之虧，藥浴只是外力輔助，真正的根本還是壯大法力本源，以及……獲得更多護道的手段。

符箓、法術(shù)、法器……他幾乎一竅不通。那柄桃木劍雖斬過僵尸，但終究是凡物。背包側(cè)袋里那個黯淡的黃銅羅盤，昨夜爆發(fā)白光后似乎也傷了元氣。

目光掃過書桌角落的登山包，一個念頭浮現(xiàn)：古玩市場！

C市最大的古玩市場，就在舊城區(qū)的文廟街附近。那里魚龍混雜，真假難辨，但也是唯一有可能淘到一些沾著點“古氣”、“靈氣”的老物件的地方。他需要碰碰運氣，看能否找到一兩件能承載法力、發(fā)揮威能的粗淺法器，哪怕只是能稍稍增幅法力感應的東西也好。

十五萬存款幾乎全部投入藥浴，買法器是奢望，但去見識見識，用初生的法力去碰碰運氣，總好過坐以待斃。

念頭既定，陳玄不再猶豫。他換上一身普通的運動服，將石珠貼身藏在胸口，又把那本《茅山練氣訣》小心鎖進抽屜，只把黃銅羅盤塞進運動褲口袋——雖然黯淡，但或許還有點感應作用。最后看了一眼擦拭干凈的桃木劍，他沒有帶，那東西目標太大。

拿起手機和鑰匙，背起一個輕便的單肩包，陳玄推開了家門。

陽光有些刺眼。他下意識地瞇了瞇眼，反手帶上防盜門。

“咔嚓。”

門鎖合攏的輕響在樓道里回蕩。

幾乎就在同一瞬間——

叮！叮！叮！

口袋里的手機屏幕驟然亮起，連續(xù)幾聲急促的信息推送提示音響起。

陳玄皺眉，隨手掏出手機。屏幕自動亮起，鎖屏界面上，幾條來自不同APP的新聞推送暴力地擠占了視線：

“S省C市驚現(xiàn)連環(huán)殺人魔，直至今日已3人遇害！警方懸賞征集線索……”(XX瀏覽器)

“S省C市三人被殺，拋尸街頭，傷口詭異！究竟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X博)

“C市居然發(fā)生了這樣的事？殺到家門口了……專家解讀連環(huán)殺手特征！”(抖X)

三條推送，三個不同的新聞源，標題一個比一個驚悚刺眼，全都指向同一個冰冷的事實——C市，他所在的城市，出了個殘忍的連環(huán)殺手！而且就在這幾天！

陳玄的眼神甚至沒有在那聳動的標題上停留半秒，拇指習慣性地、帶著一絲被打擾的不耐煩，劃向屏幕右上角那個小小的“×”。

一鍵清理。

所有的推送通知瞬間消失，屏幕恢復干凈清爽的鎖屏壁紙——一張普通的風景畫。

“無聊。”陳玄低聲咕噥了一句，將手機揣回褲兜，邁步走向電梯。他的心思早已飛到了文廟街的古玩市場，琢磨著如何用那點微薄的法力去“淘寶”。至于什么連環(huán)殺人魔？城市那么大，新聞天天有，離他太遙遠。他現(xiàn)在有更緊要、更詭異的事情要操心。

電梯門緩緩合攏，金屬廂體帶著輕微的失重感向下沉去。

他并不知道，就在他剛剛清理掉的推送信息里，某張一閃而逝的、打了馬賽克的現(xiàn)場照片角落，一個被害人脖頸處被特意模糊處理、卻依舊能看出異常撕裂和深色痕跡的傷口特寫，曾短暫地占據(jù)過他的屏幕。

他更不知道，此刻就在小區(qū)對面街道的濃密梧桐樹蔭下，一輛毫不起眼的黑色舊轎車靜靜地停著。貼著深色膜的車窗緩緩降下一道縫隙，一雙冰冷、銳利如同鷹隼般的眼睛，正透過縫隙，無聲地注視著他走進電梯的背影，直到電梯門完全關(guān)閉。

那雙眼睛的主人似乎低低地笑了一聲，聲音被車廂的隔音和城市的喧囂徹底吞沒。車窗無聲地升起，隔絕了最后一絲光線。舊轎車如同一尾融入陰影的魚，悄無聲息地滑入車流，消失不見。

陳玄走出單元門，初夏略帶暖意的陽光灑在身上。他辨認了一下方向，朝著舊城區(qū)文廟街大步走去。背包里空空如也，只有口袋里的羅盤貼著大腿，傳來一絲冰涼的金屬觸感。

古玩市場，文廟街那飽經(jīng)滄桑的石牌坊門樓，已在遠處街角的喧囂中隱隱露出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