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入伙
- 海上無土種田?我點滿藻科技
- 瀾汐疏螢
- 4046字
- 2025-07-14 20:42:40
凌疏影的目光掠過那箱幽光流轉的金屬零件,又落回墨磐那張沾滿油污,卻神采奕奕的臉上。
海風卷著咸腥與稍微冷卻的發動機味撲面而來,她微微頷首。
“這片島嶼還比較原始,如果產生污染,會很難處理。”
“粗放型工業不利于我們的可持續發展,更會對藻田產生嚴重的負面影響。”
“所以,上島可以,制造這方面,污染要處理好。”
墨磐瞇了瞇眼,非但不惱,反而咧嘴一笑。
“規矩?懂,我會處理好的。”
她那只機械臂隨意地揮了揮,指向身后仍在嘶嘶作響,冒著縷縷青煙的破船殘骸。
“至于這動靜……”
“嘿,這老鐵棺材就這德性。”
“開足馬力沖灘,沒當場炸成漫天煙花,已是祖宗保佑。”
她環顧四周散落的金屬、扭曲的管道、浸在淺水里的焦黑木板。
“這點狼藉純屬意外,下不為例。”
海鷂緊繃的肩背終于松弛下來,魚骨矛的尖垂向沙灘。
她幾步跨到那敞開的金屬箱旁,黢黑的手指帶著試探,小心翼翼地拂過一根粗壯的暗藍黑色軸承。
涼潤的觸感讓她指尖一縮,隨即又按了上去,感受著那光滑如鏡,幾乎毫無瑕疵的堅硬表面。
“乖乖……這是啥材料?”
她抬眼看向墨磐,眼神里是純粹的驚奇,混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敬畏。
“比鯨魚的骨頭硬實多了。”
“硬?這才哪到哪。”
墨磐嗤笑一聲,那只機械臂咔噠輕響,末端瞬間切換成一個巨大的合金夾爪。
她轉身走向離得最近的一截斷裂的蒸汽管道處,足有水桶粗。
夾爪張開,如巨獸之口,精準地咬合在管壁最厚實處。
沒有蓄力,只有機械關節內部細微而密集的液壓傳動聲嗡鳴。
那截沉重的管道如同輕巧的枯枝,被輕而易舉地提離了浸水的沙地,懸在半空。
流民們倒抽一口冷氣,看著那龐然大物在墨磐手中如玩具般被隨意地拖向岸邊干燥處,在沙地上犁出一道深溝。
海鷂的瞳孔猛地收縮。
那力量簡直不是人。
她低吼一聲,仿佛被激起了骨子里的好勝。
目光掃過沙灘,鎖定了一塊半埋在沙礫中的巨大船殼鋼板,邊緣卷曲如花瓣,銹跡斑駁,怕有千斤之重。
她吐氣開聲,沉腰坐馬,雙臂肌肉瞬間繃緊,賁張的血管在古銅色皮膚下清晰跳動。
雙腳深深陷入濕潤的沙地,腰背爆發出驚人的力量。
一聲悶哼,那塊沉重的鋼板竟被她硬生生從沙中拔起。
她雙臂環抱,額頭青筋畢露,沉重的腳步在沙灘上踏出一個個深坑,硬是將這鋼鐵的殘骸一步步挪到了墨磐清理出的廢料堆旁。
轟然放下時,整個沙灘似乎都震顫了一下。
她直起腰,胸膛劇烈起伏,汗水順著緊繃的下頜線滾落,卻對著墨磐挑釁似的揚了揚下巴。
凌疏影像看小孩子一樣,無奈的笑了下,沒有加入這力量的角逐。
她站在稍高處,眼底那抹淡綠的微光無聲流轉。
青靈的視界穿透表象,沙灘上每一塊散落的金屬碎片、每一根扭曲的管道、每一片沾滿油污的木板,都在她意識中飛速分解、歸類、標記。
她抬手,指向一片狼藉的淺水區。
“阿木,帶三人,清理左前方三米內所有漂浮木板,邊緣鋒利的單獨歸置。”
“王老七,你組負責右側礁石旁扭曲的細銅管,小心割手,全部捋直碼放。”
她的指令清晰、迅捷,仿佛早已洞悉全局的棋手。
“陳老,帶幾人把艙段周圍散落的齒輪和小零件收集起來,用細網篩洗去油污沙粒,一顆不許丟。”
流民們如夢初醒,在凌疏影精確到點的指揮下,如同精密的齒輪開始轉動。
混亂的沙灘迅速呈現出一種齊整的秩序。
哪里該深挖,哪里只需輕掃,哪種金屬可熔煉,哪種木材只能當柴燒,凌疏影的每一個判斷都精準無誤,仿佛她早已為這片狼藉繪制了詳盡的回收圖譜。
凌疏影也加入,一起打掃著殘骸。
她的動作并不快,甚至可以說優雅,只是偶爾俯身,或用魚骨鑷子從沙礫中夾起一顆米粒大小的螺絲,或是用削尖的木棍在沙地上劃出一條清晰的搬運路徑。
她力氣不小,但沒有使用,此時的她,只有洞察秋毫的智慧與掌控全局的從容。
她看著凌疏影有條不紊地梳理著這片混亂,流民們在她精確的指令下高效勞作,散落的廢品迅速分門別類,各歸其位。
半晌,她那只完好的右手拇指劃過機械臂粗糙的外殼,發出輕微的刮擦聲,低低嘟囔了一句:
“……好腦子。”
“比蠻力值錢。”
聲音里沒了戲謔,多了幾分貨真價實的認可。
日影在忙碌中悄然西斜,將澄光島染成一片溫暖的金紅。
那片觸目驚心的古船墳場已被肢解并規整完畢。
有價值的金屬構件堆疊如山,在夕陽下閃爍著冷硬的光澤。
廢木料在遠處碼放整齊。
幾塊相對完整的巨大沉船裝甲板,被墨磐用機械臂和眾人合力拖拽到預定位置,充當未來工坊的地基。
入夜。
巨大的篝火在營地中央熊熊燃起,火光驅散了海夜的微涼,也映亮了每一張帶著汗水與滿足的面龐。
空氣里彌漫著令人心醉的混合香氣,比上次盛宴更甚。
這一次,澄光島的新成員帶來了她沉重的鐵箱與滿船的傳奇,也帶來了島上所有儲備食材與烹飪巧思的傾情奉獻。
最引人注目的是篝火旁巨大的石板上滋滋作響的躍波飛魚排。
厚實的魚排被海葵藻油浸潤得金黃,邊緣微微卷起焦痕,細密的網格烙印是海鷂用燒紅的鐵絲網精心燙烙上去的。
濃郁的魚鮮混合著堅果般的油脂芬芳,席卷著每個人的嗅覺。
旁邊,用新鮮雪蔓藻粉混合微量蜜藻粘稠糖漿烤制的圓餅,表面刷了一層薄薄的金色海葵藻油,撒上了被石臼搗得極細的干紫蘇碎。
烤得蓬松鼓脹,呈現出誘人的淡金色,散發著溫暖的谷物甜香與清雅的草木氣息。
巨大的椰殼鍋中,奶白色的濃湯翻滾著,厚實的海帶、彈嫩的雪蔓藻莖段、鮮甜的貝肉沉浮其間,湯面上還漂浮著幾滴璀璨如液態黃金的蜜藻糖露,隨著熱氣旋轉,漾開絲絲縷縷醉人的清甜。
另一側,大捧新鮮采摘的雞樅菌、牛肝菌在滾燙的石板上被海葵藻油煎得邊緣焦脆,菌蓋則吸飽了油脂,呈現出誘人的醬色,濃烈的山野鮮香混合著海藻油的醇厚,形成一種奇妙的和諧。
碧綠脆嫩的島芥菜心只用滾水稍燙,保持著翡翠般的色澤,碼放在洗凈的碩大海芋葉上,淋著幾滴提鮮的檸檬汁和碾碎的海鹽晶粒。
墨磐被推到了主位。
她依舊穿著那身油污發亮的皮圍裙,機械臂隨意地搭在膝蓋上,反射著躍動的火光。
當海鷂豪爽地將一大塊熱氣騰騰,邊緣焦脆的躍波魚排拍到她面前巨大的硨磲殼里時,墨磐的眼睛瞬時瞪大了。
她沒客氣,用那只布滿老繭的右手抓起魚排,狠狠咬了一口。
滾燙、豐腴的油脂混合著緊實鮮甜的魚肉瞬間在口中爆開,焦香的外皮帶來酥脆的口感,海洋的鮮與堅果的香完美交融。
她咀嚼的動作停頓了,喉頭滾動了一下,再看向手中魚排的眼神,如同看著一件失落的珍寶。
“這油……”
她含糊不清地嘟囔,又拿起一塊烤得松軟、帶著紫蘇清香的藻餅,掰開,露出里面細膩如云絮般的組織。
她學著旁邊人的樣子,用餅蘸了蘸煎菌菇盤底那濃稠鮮香的油汁,塞進嘴里。
極致的蓬松感被菌菇的濃烈和油脂的醇厚瞬間填滿,谷物天然的甘甜作為基底,托起所有滋味的狂想。
她閉上眼,那只冰冷的機械臂無意識地屈伸了一下,發出細微的齒輪嚙合聲。
凌疏影端起一個盛滿清水的椰殼,火光在她沉靜的臉上跳躍。
“墨磐。”
她的聲音透過宴會的喧嘩聲傳來。
“重新自我介紹以下,澄光島,凌疏影。”
她微微頷首,目光掃過篝火旁一張張被火光照亮的臉。
“這是海鷂,你認識的,碧海島原住民,我們的活地圖。”
海鷂正抱著一整條烤魚大快朵頤,聞言抬起油光光的臉,對著墨磐呲牙一笑,揮了揮手里啃了一半的魚骨頭。
“好久不見。”
凌疏影又將目光轉向陳瘸子。
“陳老,流民鄉親們的領頭雁,識得風浪人心。”
陳瘸子連忙放下手中的藻餅,扶著鯨骨杖站起身,對著墨磐深深一躬,臉上滿是鄭重。
“阿木,王老七,手腳勤快,是開荒筑墻的好手……”
凌疏影的聲音平穩,將篝火旁主要的幾張面孔一一點過,她的介紹簡潔,卻賦予每個人在澄光島這幅新生畫卷中一個清晰的位置。
墨磐的眼睛緩緩掃過被點到的人,依次微微點了一下頭,算是認下了這些面孔。
她拿起一塊蘸滿了蜜藻糖露的烤藻餅,那粘稠如琥珀的糖漿在火光下流淌著誘人的光澤,送入口中,毫無雜質的甘甜如同清泉般沖刷過味蕾,帶來一種近乎眩暈的幸福感。
她滿足地長長呼出一口氣,油膩的手指在皮圍裙上隨意擦了擦。
“說真的,我真沒想過你能搞出這么多豐富的食材,我以為只有點面餅。”
“這菜都是你做的?真是了不得,你是哪里的廚子嗎。”
凌疏影訕訕一笑,“小愛好,愛吃就行。”
盛宴的喧囂在星子漸密時緩緩沉淀。
飽食后的流民們圍著漸弱的篝火低聲交談,疲憊的身體松弛下來,臉上帶著久違的安寧。
凌疏影悄然離席,墨磐也默契地起身,不緊不慢地跟在后面。
海鷂猶豫了一下,抓了一把烤香的菌子塞進嘴里,也跟了上去。
三人沿著蜿蜒的小徑,來到東岸的礁盤邊緣。
白日里被清理過的海灘只余下海浪溫柔的撫慰聲。
眼前,是澄光島的心臟——藻田。
深藍綠色的基藻葉片在月光下呈現出墨玉般的色澤,隨著潮水的呼吸緩緩起伏,如沉睡在海底的森林。
更靠近岸邊的淺水區,新移植的雪蔓藻灰白色的葉片在月華下泛著柔和的銀光,而幾株海葵藻琥珀色的油囊則像墜落的星辰,在清澈的海水中隱約閃爍著微芒。
墨磐停下腳步,機械臂垂在身側,那只幽藍的義眼掃過這片靜謐而豐饒的海下田園。
遠處海天相接處,一道邊緣泛著幽藍光澤的空間裂隙無聲地撕裂了墨藍色的夜幕。
一道淵渦正在無聲顯現。
那龐大的輪廓在深空中緩緩旋轉,吞噬星光,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自然偉力。
她收回目光,又看向身邊礁盤下這片由凌疏影一手締造,正生機勃勃的綠色疆域。
溫暖、豐饒、觸手可及的藻苗,正在生命律動著。
兩種截然不同的力量在此刻奇異地交匯于這海角一隅。
自然與人力。
她那只完好的右手無意識地摩挲著機械臂冰涼的表面,手指扒拉著裸露的齒輪。
凌疏影沒有看那深淵般的淵渦。
她蹲下身,伸出手指,極其輕柔地拂過一株靠近礁石邊緣的基藻葉片,這株生長的格外茁壯。
葉片厚實堅韌,邊緣的鋸齒在月光下清晰可見。
指尖傳來生命飽滿的彈性與微涼的海水氣息。
青靈在她體內發出平穩而溫熱的共鳴,應和著這片藻田的呼吸。
她感受著葉片下細微的脈動,感受著根系牢牢抓住礁石的穩固力量,感受著這片被她喚醒、被她滋養、也滋養著整個澄光島的綠色海洋。
星河浩瀚,海洋幽邃。
墨磐的機械臂反射著點點寒星,像一塊墜入人間的冰冷隕鐵。
凌疏影指尖下的那片深藍綠葉,則在星月微光里,無聲地吐納著生命的潮汐。
浪花在她們腳下輕輕碎裂,白色的泡沫漫過礁石,又悄然退去,留下潮濕的痕跡和永不止息的低語。
“墨磐,這就是我們的藻田,我們的島。”
“也是我的實驗室。”
“這里,以后就是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