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七次循環:囚籠畫影 番外篇 污穢之淵
書名: 第七次循環:囚籠畫影作者名: 老侯說故事本章字數: 2067字更新時間: 2025-06-15 04:42:16
冰冷。
不是停尸間不銹鋼臺面的那種鋒利金屬的冰冷。
是黏膩的、滑溜的、帶著腐敗淤泥和化學藥劑殘留物的冰冷。像無數條腐爛水蛭,緊緊吸附在裸露的皮膚上,貪婪地吮吸著最后一點可憐的熱量。
黑暗。
不是畫室里精心營造的、帶著松節油氣味的、可供他操控的黑暗。
是絕對的、濃稠的、如同凝固瀝青般的黑暗。沒有一絲光。沒有一絲聲音。只有自己沉重、粘滯、帶著血沫氣泡的呼吸聲,在狹窄、潮濕、充滿惡臭的管道內壁間微弱地回蕩,如同垂死野獸的嗚咽。
痛。
劇痛。
不再是腰腹間那把刮刀刺入時的銳利撕裂感。那把刀…似乎還在那里?又好像被污水沖走了?他不知道。痛感已經彌漫開來,像一團在腹腔內燃燒、腐爛的火焰,灼燒著內臟,又像無數冰冷的鋼針,順著斷裂的血管和神經,刺向四肢百骸的每一個末梢。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泵出更多粘稠、溫熱的液體(是血?還是污穢的泥漿?),混合著管道里冰冷的、帶著刺鼻化學氣味的污水,浸泡著他不斷失溫的身體。
他動不了。
身體被卡在冰冷、滑膩的金屬管道轉彎處,像一件被粗暴丟棄的垃圾。污水沒過了他的胸口,每一次艱難的呼吸都帶著濃重的鐵銹味和腐敗的惡臭,灼燒著破碎的肺葉。污水冰冷刺骨,卻奇異地讓腰腹間那團燃燒的腐痛變得更加清晰、更加難以忍受。
沈聿白(或者說,那具曾經屬于沈聿白的軀殼里殘存的意識)艱難地、極其緩慢地轉動著唯一還能勉強控制的眼球。
視野里只有絕對的黑暗。
但意識深處,卻有無數的畫面在瘋狂閃爍、撕裂、重組!
不是記憶。
是…執念的碎片。是精心構建卻最終崩塌的藍圖殘骸。
**畫面一:**冰冷的停尸臺。林晚驚恐睜開的眼睛。他俯身,指尖溫柔地拭去她頰邊的血跡,低語如情人呢喃:“別怕,第七次,你就會習慣死亡了。”聲音在空曠的停尸間里回蕩,帶著掌控一切的從容。**(碎片扭曲:停尸臺瞬間變成了冰冷的管道壁,拭血的手沾滿了污穢的淤泥,那低語聲變成了自己喉嚨里擠出的、帶著血沫的嗬嗬聲。)**
**畫面二:**猩紅的畫室。巨大的畫布上,粘稠的血色顏料如同活物般流淌、融合。他揮舞著排刷,帶著獻祭般的狂熱,將林晚在血泊中掙扎的“完美姿態”拓印其上。血色…是最完美的底色!**(碎片燃燒:猩紅的顏料瞬間變成了浸泡著他的、冰冷污穢的黑水,畫布扭曲成逼仄的管道,排刷變成了他徒勞抓撓管道壁的、沾滿污泥的手指。)**
**畫面三:**林晚渙散驚恐的瞳孔,近在咫尺。他扼住她脆弱的脖頸,感受著那生命在掌心下徒勞掙扎、瀕臨熄滅的悸動。那是靈魂最真實的顯影!他冰冷的手指拂過她沾血的唇瓣…**(碎片凍結:那近在咫尺的瞳孔變成了絕對的黑暗,脖頸的觸感變成了污水冰冷的壓迫,拂過唇瓣的手指無力地垂落在污穢中。)**
“晚晚…”一個破碎的、帶著血沫氣泡的音節,艱難地從他喉嚨深處擠出,瞬間被污水的流動聲吞沒。
第七次…他的第七次…完美的終局…共生…
這些詞語如同燒紅的烙鐵,在他混亂的意識里反復灼燒。
為什么…會在這里?
這不是他設計的舞臺!
這不是他選定的“畫布”!
這里只有污穢、黑暗、冰冷和…無可挽回的失敗!
一股強烈的、混合著極致憤怒和被徹底褻瀆的惡心感,如同毒液般涌上喉嚨!他想嘶吼,想咆哮,想撕碎這骯臟的囚籠!但喉嚨里只涌出更多帶著腥甜的鐵銹味和污水的泡沫。身體因為情緒的劇烈波動而抽搐,腰腹間那團腐痛的火焰瞬間爆燃!劇痛讓他眼前徹底一黑,意識幾乎潰散。
冰冷刺骨的污水貪婪地包裹著他,熱量正以可怕的速度流逝。身體越來越沉重,像灌滿了鉛塊,正不可阻擋地向著更深的冰冷和黑暗沉淪。每一次呼吸都變得異常艱難,吸入的只有污濁的、帶著死亡氣息的液體。
意識開始飄忽、溶解。劇痛似乎也麻木了,被一種更宏大、更粘稠的冰冷所取代。
那些執念的碎片還在飛舞,但畫面越來越模糊,越來越遙遠。
停尸間的白熾燈光…變成了管道遠處某個檢修口透進來的、極其微弱、搖曳不定的、如同鬼火般的遙遠光點。
畫室濃烈的松節油氣味…徹底被污水的惡臭和自身傷口腐敗的氣息覆蓋、吞噬。
林晚驚恐的眼睛…融化在無邊的黑暗里,再也看不清輪廓。
“凈…化…”
“新…生…”
“共…生…”
這些他曾經視若圭臬、精心構筑的詞匯,此刻像褪色的劣質油漆,一塊塊從意識的墻壁上剝落,墜入身下冰冷污穢的深淵,被淤泥無聲地掩埋。
身體似乎不再屬于自己。冰冷的污水灌入口鼻,帶著泥沙的粗糙感和化學品的苦澀。他不再掙扎。也無力掙扎。
最后一點殘存的意識,如同風中殘燭,微弱地映照出那本暗紅色筆記本的最后一頁。那頁被他用更加狂亂筆跡寫下的、帶著扭曲期望的字:
**“第七階段:共生(待完成)”**
共生…
多么可笑。
多么…荒謬。
冰冷的污水徹底漫過了口鼻,灌入殘破的胸腔。最后的意識被無邊的黑暗和污穢吞噬、湮滅。
在這無人知曉的、城市地底最骯臟的角落,在冰冷的金屬管道與腐敗淤泥的懷抱里,那具曾經承載著精密大腦和扭曲靈魂的軀殼,停止了最后一絲微弱的抽搐。
只有污濁的水流,依舊沉默地、緩慢地流淌著,沖刷著管道壁上那些早已凝固的、深褐色的血跡,也將那最后一點不甘的、名為“沈聿白”的殘渣,無聲地帶向更深、更黑暗的歸處。
管道深處,似乎傳來一聲極其細微的、氣泡破裂的輕響。
像一聲無人聽見的嘆息。
也像某個精心設計的循環,最終斷裂的尾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