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平方左右的房間。

磨砂墻壁掛了個液晶屏幕，而其他三側，則是直通頂部的玻璃墻，外邊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見。

房間兩邊擺著書桌、椅子和格子柜，都是黑色磨砂材質。

對著液晶屏那一側有扇門，白笍擰了下把手，無法打開。

相比進入怪談，這種空間切換的感覺……讓他有些新奇。

“大白~”陳思鹿爬到椅子上，抓著白笍的胳膊往外看，“外頭黑洞洞……這里，是什么地方呀？”

“列車。”白笍想了一會兒，用小朋友可以理解的方式解釋：

“我們在怪談遇到了很多危險，然后……打敗了壞蛋，可以來這里兌換獎品。車上應該還有人，以后可能會一起探索怪談。”

“哦~”陳思鹿坐在椅子，一邊思考一邊晃悠著兩條小腿，“大白，那我，可以換獎品嘛？”

“當然可以啊。”

白笍嘆了口氣。

那些清除惡意的積分，大半都是小豆丁和悅悅掙來的。

陳思鹿又說：“可是這里只有我們呀，都沒看到別人。”

白笍也不大確定。

既然稱之為列車，應該有其他乘客才對，但房間只有一把椅子。

那天在病房商致說，只要坐到椅子，認證體驗師就行了。現在可以確認，在怪談積分或排名達到某個標準，才有資格拿到車票……

讓白笍沒想到的是，小豆丁竟然可以跟自己一起進來。

思索片刻，他半蹲著，拍了拍陳思鹿的小挎包，仰頭看著她。

“說說吧，那些雞腿還有羊肉湯，到底是怎么回事？”

陳思鹿擰著的眉毛扭來扭去，用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看著白笍。

“你知道的鴨~”

“我不知道。”

“我們可以，從缸里拿東西。”陳思鹿說著，右胳膊一抬，手里就多了根棒棒糖，“像這樣！”

白笍緊皺眉頭：“所以，我也有個缸，可以憑空拿出任何東西？”

陳思鹿脖子一縮，看傻子一樣盯著他，“當然不可以，要放進去，才可以拿出來呀！”

“……”白笍試了幾次，卻根本沒有任何效果，他知道陳思鹿不會說謊，那就只能是自己缸里沒東西，或是沒有掌握正確的方法。

“可以把東西放進去么？”白笍晃了晃手腕的骨串。

“不行。”陳思鹿搖頭。

掀開她的小挎包看了眼，白笍皺了皺眉，“襪子，葫蘆妹面具……之前在醫院你把飯盒埋起來，那個飯盒，就是你哥哥放進去的？”

“嗯吶。”陳思鹿嘿嘿笑著，伸手摸了下白笍臉頰，“大白，有時候，你也不是很笨呀。”

“……”白笍不想說話，起身來到靠墻的液晶屏跟前。

屏幕約四十寸左右，沒有按鍵，頂部是有個圓形喇叭，左右兩側有類似取餐臺的裝置。

白笍摸了摸液晶屏，然后拿指關節用力敲了下，“打開？”

叮鈴——

喇叭里傳出了怪談提示：

「歡迎乘坐本次列車」

「該車編號為086，請體驗師將右手放到屏幕中心……」

白笍剛把手放上去，忽然感覺一陣灼痛，他趕忙甩了甩胳膊，翻過掌心，上邊竟然多了個長條印記。

【13車廂，四號座】

體驗師印記么？

此刻。

液晶屏已經亮了。

中間是八個視頻聊天框，但只有一個正在通話……且里邊沒有人。

白笍微微皺眉，扭頭看向陳思鹿，“小鹿，你站到椅子上。”

“哦~”

隨即，液晶屏里出現一個白生生、肉乎乎的可愛小腦袋。

陳思鹿瞧見，頓時瞪大了眼睛，一會兒扭眉毛一會兒癟嘴，然后嘎嘎笑了起來，白笍也跟著笑了。

“你喜歡這個么？”

“嗯嗯，好玩呀！”

“那以后有人跟我們視頻通話，到時候，你來溝通可以么。”

“跟大人講話？”陳思鹿想了想，肉乎乎的小臉兒有些糾結，“可是說錯話，怎么辦呀？”

“沒關系，你說什么都可以，如果不想理他們也是可以的。”白笍說罷，回頭看向液晶屏。

很明顯，小豆丁跟自己是綁定的，她掉進那個所謂的缸里……就來了自己所在的怪談世界。

而這次登上列車，

自然也進入了同一區域。

白笍考慮的是，萬一以后跟人交談的時候，小豆丁突然冒出來，倒不如直接讓她站在臺前。

液晶屏幕上邊，除了那些聊天框，底部還有一排按鈕。

【怪談數據】

【積分兌換】

【發起交易】

【體驗師認證】

白笍拿想了想，食指點了下體驗師認證，屏幕顯示數據載入中……

半分鐘后，畫面刷新了。

【能力者：白笍，E級靈媒師】

【契約物：純凈·靈骨。它是一位無辜的孩子，被邪惡巫師使用魘魅妖術奴役多年，軀殼早已殘破……

值得慶幸的是，因為得到你的幫助，它吸收了溫暖的生之氣息，凝聚出更為純粹而潔凈的靈魂。

但因為缺少頭顱，現在的它無法真正思考、且不具備學習能力。

契約物能力：待發掘】

【天賦能力：靈覺……】

【外籍神棍：你的靈魂沾染了未知存在的氣息，無法覺醒本世界的超凡能力，或許你可以……檢測到劣質神格，是否繼承？】

能力待發掘？

必須找到它的頭顱……

白笍微微皺眉，‘這里寫的是妖術，并金瑤菲提到的巫術。’

魘魅巫術：以靈童為媒介，將肢體埋在古老的陽木之下，頭顱存于特制陶罐，巫師可獲得通靈之力……

那么，

當年是誰帶走了金小燦？

邪惡巫師應該還活著……大概率姓金或姓鄭，權警官之前提到失蹤案，回去找他幫忙查一下。

隨后，白笍點了繼承按鈕。

【雖然獲取了劣質神格，卻還是無法改變外籍的身份】

【個人任務：為自己正名！

當你擁有十位使徒、以及足夠多的感恩者，便可升階為下位神格，覺醒超凡神力；而你的契約物，也將得到實質性提升……】

【返回體驗師面板】

不是超凡能力，而是神力！

白笍盯著屏幕愣愣出神，這個怪談世界竟然存在神明？

還是說……

只是能力段位的稱呼？

不論如何，這件事對自己有益無害，白笍緩緩呼了口氣。

“大白，我餓啦。”

“不是才喝了羊肉湯嗎？”白笍忍不住揉了揉肚子，他也餓了啊。

“哼~”

陳思鹿皺了皺鼻子，朝白笍揮了揮小拳頭，“只有一碗呀，我和小致，一起吃掉了呢。”

“知道了，馬上就好。”

白笍點擊體驗師面板。

上邊有自己和契約物的詳細資料，以及探索怪談的歷史記錄。

發現屏幕底下有物品欄、聯系人，以及退出列車以及專屬特性按鈕，白笍心里有些疑惑。

后邊兩個是干什么的？

點開查看。

退出列車：可指定離開列車后的地點……雖然只能設置兩個，對白笍來說也是意外之喜了。

而專屬特性，

卻讓他有點犯愁了。

【請用一段話來描述，屬于你的專屬特性……此后在探索中出現類似狀況，你會得到一定的幫助。

當然，不可超脫怪談本身的環境，無法具象真實生物】

【錄制描述】

白笍看了看旁邊的注釋。

所謂專屬特性，指的是在探索怪談時，必定可以找到一把鋒利的刀、某些食物……或是特定的環境。

比如商致，她可以描述天氣晴朗、陽光很足或是周圍有很多燈，以便她使用親和之光。

而裴泫羽可以提出，怪談存在恐怖而奇怪的東西，反正她有無懼無畏的天賦，不會嚇到自己。

這種情況，約等于多了個預制能力，但前提是符合怪談內的環境。

讓白笍犯愁的是，腦袋里有太多想法，一時間不知該說什么。

他有些犯愁地揉了揉太陽穴，“小鹿，我問你個問題。”

“好的呀。”

“比如我們之前在醫院里，你那時候，最想要的是什么？”

陳思鹿搖頭，“沒有呀。”

白笍把她抱起來，站在液晶屏前邊，“那就隨便說一段話，有趣的故事，或是你最喜歡的東西。”

“誒？”陳思鹿扭頭看著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倒不是白笍想偷懶，而是這個專屬特性用好也就罷了，如果錯失到時候機會，肯定后悔不迭。

反正陳思鹿不了解情況，讓她隨便說一段話，錄進去就是了。

按下錄制。

白笍道：“開始吧。”

“唔~”陳思鹿拍拍懷里的毛絨兔，擰著眉毛思索起來。

“大兔子病啦，二兔子瞧，小三兔子買藥，四兔兔熬……”

聽見陳思鹿帶有韻律的童音，白笍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五兔兔跑啦……不對嗎？”

陳思鹿低頭看了眼毛絨兔，繼續唱著：“六兔兔跑……不對，是溜兔子抬，七兔兔挖坑，八兔兔賣！小小的墓碑呀，我給媽媽擦……”

“到九兔兔，我也哭啦！”

“爸爸，爸爸不見……睡在土包包，我在樹底下，唱歌給他呀~”

白笍默默嘆了口氣。

小豆丁唱得很認真，沒有半點糊弄，只是前幾句還挺順口，到了后半段，應該是她自己編的內容。

“嗯~”陳思鹿砸吧砸吧嘴，似乎想到了什么，小聲嘀咕道：“哥哥，不給爸爸薅草呢。”

白笍捏了捏她的下巴，“為什么不會，那也是他的爸爸啊。”

“不一樣呀。”

猜到陳思鹿爸爸媽媽都不在了，白笍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咱們走吧，也不知道商致回去了沒。”

“好呀好呀。”陳思鹿連連點頭，“大白，我餓，餓餓餓……”

*

*

金竹公寓。

陳思鹿坐在沙發看電視。

白笍拿毛巾給她擦了擦臉，然后跑去廚房，從冰箱拿出幾個雞蛋、青菜，燒水煮了兩碗湯面。

很快。

倆人抱著碗呼嚕嚕吃了起來。

“嗨呀——”

陳思鹿仰起頭，夸張地呼了口氣，“好香，我要再吃一碗！”

白笍拍拍她鼓起的肚子，“還吃，你也想撐壞肚子啊。”

“嘶~”一想到那個爆炸的大壞蛋，陳思鹿趕忙搖了搖頭。

她和毛絨兔身上都臟兮兮的，但白笍不方便給她們洗澡，雖然是小朋友，畢竟不是血緣親人……

拿起手機，

給徐愛盈撥了過去。

“愛盈姐，接到商致了么？”

“……”

“回家？她為什么……”白笍皺了皺眉，說道：“行，你在別墅區等著，我馬上打車過去。”

“大白，找小致玩嘛？我也要去！”陳思鹿抻著脖子喊道。

“好，帶你一起。”

白笍拎起小豆丁，匆匆出門。

活著離開醫院怪談，陳思鹿當居首功，而商致和金瑤菲也很重要！

如若不然，自己就算能活下來，也拿不到這么多積分……白笍還記得，金瑤菲說家里的怪談因為缺乏源動力，很快就要崩潰了。

如果怪談依然存在，商致就會知道媽媽去世，如果怪談已經崩潰，她的父親就徹底消失了。

不管是哪種結果……

坐上出租車，白笍抱著陳思鹿坐在后排，“你會安慰好朋友嗎？”

“嗯吶~”

“說說看。”

“說啥？”陳思鹿茫然。

白笍捏捏她的小臉，解釋說：“如果我們趕過去，商致的親人忽然去世了，你會怎么安慰她？”

陳思鹿擰動眉毛，眼珠子咕嚕嚕轉動，“親親她、抱抱她，然后拿好吃的給小致，還要說……”

十多分鐘后。

白笍抱著陳思鹿結賬下車，瞧見了等在路邊的徐愛盈。

“愛盈姐，在哪棟別墅？”

“這邊，A3號。”徐愛盈想了想，邊走邊說：“小白，三年前……那棟別墅就已經是怪談了。”

“我知道。”

來到A3號別墅。

示意徐愛盈等在外邊，白笍抱著陳思鹿推門走了進去。

亂糟糟的客廳里。

商致把腦袋埋在沙發，烏黑的長發垂落在地，整個人都暮氣沉沉的，好似一個沒有靈魂的軀殼。

沒有收到怪談提示……

白笍暗自嘆了口氣，走過去把陳思鹿放地上，“過去抱抱她吧。”

“唔~”陳思鹿乖乖點頭，然后趴到商致肩膀，摟著她甜甜一笑：“小致，你怎么啦？”

“小鹿……”商致轉過頭，一雙靈動的杏眼蓄滿了淚水。

她側過身抱緊陳思鹿，哽咽道：“爸爸不見了，怪談也沒啦！嗚嗚……以后，我就沒有爸爸了。”

陳思鹿繃著小臉兒，脆生說道：“我也沒有爸爸呀。”

“可是，媽媽也不見了呀。”

商致抹了抹臉頰的淚珠，“媽媽不會丟下我，可是她不在醫院，嗚嗚……如果媽媽也死掉啦，我……”

“媽媽？”

陳思鹿癟著嘴，也跟著哭起來，“我都，沒見過媽媽呀！爸爸說小姨像媽媽，可她不是媽媽呢~”

商致吸了吸鼻子。

雖然沒太聽懂，可是看見陳思鹿哭了，她也忍不住痛哭起來。

“……”

白笍站在邊上插不上話。

陳思鹿啊，陳思鹿，這就是你安慰好朋友的本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