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彌漫著淡淡的腥臭味。

權(quán)警官用手電光環(huán)顧四周，除了六個玻璃柜，沒有多余的雜物，方才看向浴池里升騰的水蒸氣。

“奇怪，這是浴池么？”

“過去看看。”

按照這個布局，金東旭的心臟應(yīng)該就在水池里，白笍正要過去查看，背上的商致忽然拍拍他的肩膀，“竹子哥，放我下來，我要去找媽媽。”

“別急，這里沒有別的尸體，柜子里的人……都穿著病號服。”白笍背著商致，在六個玻璃柜前一一辨認(rèn)。

雖然泡在液體的尸體已經(jīng)干癟，但大致輪廓還是能辨認(rèn)的，其中一個正是白笍的同學(xué)，世彬。

那些失蹤的患者，全都死在了這里，可是卻看不到靈魂……

想到金瑤菲之前傳遞的信息，白笍來把商致放到水池邊沿，望著池中咕嘟嘟冒泡的水面。

‘夢魘巫術(shù)，以自身為媒介，可化為夢魘之體，肉身不滅……而金東旭就是長年泡在里邊，吞噬著他人的靈魂，才能維持不死之身。’

“白笍，這里有個通道！”權(quán)警官正站在一個玻璃柜旁邊，一手拉開鐵板，一手拿著手電朝里邊看。

“那個方向是……”白笍想了想，說道：“權(quán)警官，如果沒有彎度，通道應(yīng)該朝著主樓吧？”

“主樓在北偏東……通道是直的，有個稍微傾斜的坡度，應(yīng)該是這樣。”權(quán)警官默算了方位，“白笍，這是干什么用的？”

白笍沒有回答，轉(zhuǎn)頭看向其中一個玻璃柜，泡在水里的尸體病號服晃動間，露出森白的腿骨，“裴泫羽，還記得地下一層的那堆白骨么？”

“當(dāng)然記得。”裴泫羽皺著眉想了想，沉吟道：“你是說，骨頭都是從這里扔過去的？”

“很合理吧？”

白笍笑了笑，“當(dāng)里邊的人變成白骨，就會被扔到通道。也只有長期泡在水里，骨頭才會那么干凈。”

“那個老頭是醫(yī)院的雜工，他可以從這兒滑過去，然后乘電梯去二樓、病房，找機會將病友們放進推車，最終帶回地庫。”

“……”裴泫羽抿了抿嘴，這一切都很合理，但她又無法理解，醫(yī)院這么多病人失蹤，都沒有人管的嗎？

“白笍的推測很合理，這件事院方的人肯定有參與，包括鄭美妍……”

權(quán)警官嘆了口氣，側(cè)身檢查通道內(nèi)部，“確實有明顯的滑動痕跡，從這里到主樓大概四十多米，20度的斜坡，滑過去沒什么難度。”

說罷，他轉(zhuǎn)身看向白笍，“但地庫里似乎沒有線索，還有一個多小時，鄭美妍就會完成變異，白笍，接下來我們該怎么做？”

“接下來……”

看著冒泡的水池，白笍想了想，指著地上那六根金屬管道。

“我不確定這些液體是什么，權(quán)警官，你和裴泫羽上去，換老崔他們下來，甄森茂拿著砍刀……我們先破壞這些管道，再考慮其他問題。”

“可以。”權(quán)警官身上有傷，不方便干這些體力活，他跟裴泫羽對視一眼，轉(zhuǎn)身走進了甬道。

商致坐在水池邊沿，雙臂抱著小腿，悶悶不樂地抿著嘴。

她蹙著眉想了一會兒，轉(zhuǎn)頭看向白笍，“竹子哥，我媽媽那天明明來了醫(yī)院，現(xiàn)在卻找不到人，你說她……是不是已經(jīng)死掉了？”

“誰知道呢。”白笍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或許阿姨沒來醫(yī)院，而是遇到了別的麻煩。”

“可是，媽媽都不回家……呀呀，老鼠！”商致嚇得驚呼出聲，扭身就撲進白笍懷里。

也就是這孩子沒多重，要不然，她就把白笍?fù)七M水池了。

白笍輕嘆口氣，商致的父親雖然死了，但還算活在別墅，等商致回去了，讓他解釋金瑤菲的死因吧。

“……”

幾分鐘后，老崔、韓素熙，以及甄森茂抱著陳思鹿到了地庫。

白笍示意大家站到水池邊沿，解釋道：“宿舍那個老頭，應(yīng)該是長期泡在池子里才能維持生命；森茂大哥，我們先破壞這些管道，把里邊的水排出去再說。”

“好嘞。”甄森茂正要揮刀，卻被旁邊的韓素熙攔住了。

“白笍，如果液體有腐蝕或是毒性，到時候我們怎么離開呀？”

“不用擔(dān)心這個問題，水池里沒有痕跡和苔蘚，應(yīng)該是定期更換水源的緣故，而外邊甬道的地上有水，那邊肯定有排水口。”

“好吧，那我就放心了。”

隨后，白笍、甄森茂和老崔三人，分別破開了六個管道。

嘩啦啦——

玻璃柜里的液體快速減少，里邊的尸體落到底部，歪歪扭扭的靠在一側(cè)，或許是骨頭過于酥脆，偶爾會發(fā)出嘎嘣的聲響。

過了一會兒。

幾只濕漉漉的白老鼠浮出水面，扒拉著爪子試圖爬到水池。

“大大，大老鼠！”

陳思鹿嚇得一個激靈，趕忙撅著屁股往白笍懷里鉆，感覺商致來搶大白，她趕忙用肉乎乎的小手、用力去推商致，“你是姐姐，走開的呀。”

“不要，我也怕老鼠呀！”

“唔呀，壞小致……”

“小鹿，給我一點位置。”小姐倆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了。

“沒事，沒事的。”瞧見白老鼠靠近，甄森茂揚起殺豬刀，砰砰砰砸死了幾只；另一邊的老崔也拿著手術(shù)刀，將其他老鼠撥回了水里。

很快。

玻璃柜里的水流干了。

中間的水池地勢較高，里邊的液體也排了出去，而水池底部，露出一個泡的發(fā)白的心臟，周圍那些毛細(xì)血管，如水草一般緩緩搖動著。

在白笍的視野中，許多拳頭大的灰色氣團，像魚兒一樣來回竄動。當(dāng)它們穿過心臟的時候，心臟就會膨脹、收縮，宛如剛從身體里拿出來。

而其他人，只看到心臟跳動。

韓素熙縮了縮肩膀，癟著嘴問：“這個東西，怎么還在跳呀！”

“怪談區(qū)域里，有什么不可能的。”甄森茂大咧咧地擺了擺手。

旁邊的老崔盯著流向甬道的液體，聲音低沉地說：“白笍，那些死掉的人，他們的靈魂還在么？”

“還有一些。”白笍輕嘆了口氣，感覺心里有些憋悶。

雖然清楚這是怪談世界，但金東旭用這種方式，降低吞噬靈魂可能引起的反噬……這種不把人當(dāng)人的行為，還是讓白笍有些膈應(yīng)的。

所謂夢魘巫術(shù)，必須吞噬靈魂才能維持肉身不滅，只要徹底破壞掉，金東旭終究還是會死的。

看著池子里那顆心臟，白笍說道：“老崔，必須毀掉心臟，才能讓那些靈魂解脫出來。”

“好，我來。”老崔利落地跳進水池，用手術(shù)刀刺向泛白的心臟，但刀尖剛碰到卻被彈開了。

他不信邪地握緊手術(shù)刀，用全力劃過去，卻連心臟的毛細(xì)血管都沒砍斷，“怎么會這樣……”

“森茂大哥，把刀給我。”

白笍拿著殺豬刀跳進池子，用力砍向那顆心臟，隨即也被彈開了，這感覺，就像一拳打在了沙袋上面。

跟老崔的手術(shù)刀不同的是，殺豬刀在心臟留下了燒焦的痕跡。

“商致，你來試試。”

“哦~”商致鼓著小臉兒趴到池邊，接過殺豬刀，噠噠噠在心臟砍了幾下，同樣無法造成破壞。

怎么辦……

回想金瑤菲提供的信息，白笍深吸了口氣，目光掃過在場幾人，“森茂大哥護著點小鹿，還有韓素熙，你們都閉上眼睛，以免待會傷到了。”

說著，他轉(zhuǎn)頭看向商致，“老崔用手電提供光源，等下記得閉上眼睛，商致，讓反光照在心臟。”

“好呢。”商致取出銅鏡，蹙著眉想了想，“竹子哥，我現(xiàn)在的元氣，只能用一次能力呢。”

“好，離近一些，盡可能讓反射光全都打在心臟上。”

“嗯！”商致用力點頭，將左手的銅鏡靠近心臟，輕聲開口：“崔叔叔，可以開始啦。”

“好的。”

老崔側(cè)過身，將手電光照在了銅鏡，他剛要閉上眼，余光接收到銅鏡反射的光線，身體瞬間僵住了。

距離心臟半米多遠(yuǎn)的位置，白笍一手遮在額頭上，一手拿著殺豬刀。

刺啦啦——

手電光打在銅鏡，反射的金色光線落到心臟，表面的血肉開始滋滋冒油，周圍那些毛細(xì)血管快速萎縮。

白笍則握緊殺豬刀，猛地砍向地上那顆心臟，這次沒有了反彈力，刀刃就像切在豆腐上……

心臟變成了四瓣，八瓣，而那些被切開的部位，如鄭美妍的傷口那般，邊緣都是黑色絮狀物。

「啊啊啊——」

凄厲的慘叫在地庫回蕩著。

商致此刻已經(jīng)收回了銅鏡，聽見慘叫聲趕忙捂著耳朵，小臉蒼白地看著白笍，“竹子哥，我沒力氣啦。”

“沒關(guān)系，已經(jīng)很棒了。”白笍用殺豬刀繼續(xù)砍著心臟碎片，雖然還是很費力，卻也能砍動了。

而那些灰色氣團脫離了心臟的桎梏，逐漸飄向半空。

“老崔，池子上空有十多個殘魂。”白笍頓了頓，說道：“我無法確認(rèn)它們的身份……你用契約物，應(yīng)該可以識別嫂子的身份。”

“好。”

“就算是殘魂也沒關(guān)系，只要還有意識，總有辦法修復(fù)的。”

“謝謝。”崔圣昊朝白笍點了點頭，取出手術(shù)刀，注入元氣……

白笍正要起身，發(fā)現(xiàn)其中一個心臟碎塊里，似乎有個硬片，他用殺豬刀把東西挑出來，才剛拿到手里，那東西卻忽然消失了。

「這是一塊來自深海、未知生物的下頜鱗片，在積分結(jié)算時，可兌換SX-00怪談的專屬奇物」

鱗片……白笍心里一頓，這東西怎么會在金東旭的心臟里？

猶豫片刻，用殺豬刀將那些心臟碎片分散，見它們不再蠕動，白笍緩緩?fù)鲁鲆豢跐釟猓玖似饋怼?

老崔站在水池邊，那些飄在空中的氣團，逐一靠近他手里的手術(shù)刀。

原本，白笍還想見識契約物如何承載靈魂，但是老崔卻將附到手術(shù)刀的氣團，一個個全都推開……

這什么情況？

如果其中沒有妻子的靈魂，老崔應(yīng)該會放棄才對吧？

白笍想了想，把商致背到身上，一手拎著陳思鹿，“韓素熙，森茂大哥，我們別在這打擾老崔了。”

“好嘞。”甄森茂嘿嘿笑著，伸手過去要抱陳思鹿，卻被她揮手拒絕了，“不不，要大白……”

走進甬道，韓素熙回頭看了眼老崔，低聲問：“白笍，靈媒師的契約物，可以更換靈魂么？”

白笍瞥了她一眼，輕嘆了口氣：“那位攝像師變成傀儡，還對你念念不忘，之后又幫你擋刀……怎么還沒捂熱，就想把人家換掉啊？”

“沒有，我就是問問……”

“老崔的契約物沒有靈魂，而你的攝像機……如果換了靈魂，你確定它會操控設(shè)備，幫你直播么？”

“這……”韓素熙蹙著眉，仔細(xì)想了想，白笍的話確實有道理。

如果是武器，或是技術(shù)要求低的契約物還好，但控制攝像機直播，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操作。

回到地面，權(quán)警官和裴泫羽站在花房外，不遠(yuǎn)處躺著幾個保安。

白笍把小姐倆放到草地，“權(quán)警官，我們摧毀了水池里的心臟，但沒有收到怪談提示，不確定宿舍里那個老頭死了沒有。”

“這樣啊。”

權(quán)警官面露憂色，“估計還有一個小時，鄭院長就會完成進化，你說，我們還有機會么？”

白笍沉默了一會兒，轉(zhuǎn)頭看向正在玩鬧的小姐倆，“權(quán)警官，我想知道……你接觸過C級怪談的資料么？還有2段，又是什么意思？”

“……天樂世界，警部的數(shù)據(jù)庫提到，那個游樂場是唯一的C級，其范圍包括植物園、動物園等區(qū)域。”

權(quán)警官低聲道：“至少有十四個能力者小隊進去探索，但存活下來的只有三人，其中兩人長期昏迷，另一個精神分裂，無法提供有效信息。”

“至于2段……D級怪談以上才會出現(xiàn)段位，9段最低，超越1段就會晉升為C級怪談，也就是說……”

權(quán)警官嘆了口氣，“圣心醫(yī)院，已經(jīng)是接近B級怪談的存在了。”

雖然有些意外，但這個答案也在情理之中；畢竟，活了一百多年的金東旭，最初選擇這個莊園，又跟鄭美妍合作改造了圣心醫(yī)院……

無數(shù)人死在這里，加上鄭美妍突然變異，竟然只是C級怪談。

白笍看了眼裴泫羽，輕聲開口：“權(quán)警官，如果終止了鄭美妍的進化，我們活著離開這里，以后應(yīng)該會有許多困擾吧？”

“這……”權(quán)警官倏然轉(zhuǎn)頭看向白笍，“你有把握打敗鄭美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