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病房。

白笍推開窗戶，拿起窗臺的一個小盒，里邊裝了幾根蘿卜條、辣白菜，這是昨天和今早省下來的。

還好已經入冬，

不然幾個小時就發霉了。

往盒子倒了些熱水，白笍端起來小小喝了一口，咸香、甜辣在嘴里蔓延，刺激著可憐的味蕾……

這時候，可沒時間慢慢品味。

白笍滿心不舍的把嚼碎的蘿卜條、辣白菜吞進胃里，頓時感覺暖洋洋的，身體也恢復了些許氣力。

床尾掛著一張病例單。

【白笍，20歲，因教師公寓爆發怪談，精神受創、記憶斷層……】

病例單后邊，還夾了張病危通知書，白笍的心情有些復雜。

雖然姓名年紀，外形容貌完全一樣，但這個世界的自己，身邊有沒有親人，有沒有外債……離開醫院以后，又該怎么扮演自己。

真的是，兩眼一抹黑啊。

來到書桌前坐下，白笍拿起一個黑皮筆記本，里邊記錄了菜譜，以及和營養師相關的課堂筆記。

往后翻，是幾篇醫院日記。

【11月4日下午，醒來的時候，我已經在圣心醫院了。

每過一到兩個月，就會聽說新的怪談傳聞，但一直以為，它們離我很遠，直到那天……去公寓幫老師拿資料，為什么會爆發怪談啊！交了那么多學費，學校連預警通知都沒有！

晚飯是一個雞蛋，幾片面包。

我想吃肉，就是討厭的泡菜也好啊！可是護士小姐說，住院期間的所有病人，都必須控制鹽分攝入。

我在走廊遇到了安老師，世彬，還有兩個不熟悉的同學。

我不喜歡安老師，世彬說她是獨立女性，性格強勢，在學校的時候總是針對男同學，即便沒犯錯……】

【11月5日，牛奶、無糖面包，幾片辣白菜在嘴里嚼了又嚼，雖然肚子不餓，但嘴巴干，想喝水……

聽說被怪談波及的人，存活幾率很低，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見到大姨……我想爸爸媽媽，可是怪談出現以后，整個世界都變了。

回家，也變得遙不可及……

晚上，林護士來找我聊天，她笑起來很溫柔，卻總想做點什么……我不喜歡她，更不喜歡隨便的女人。

可是我住在醫院，手機也壞掉了，她不為錢、能得到什么呢？

真是奇怪的女人】

【我醒了，不記得睡了多久……大概是6號夜里。我感覺腦袋里亂糟糟的，似乎忘了一些事，身體沒力氣，坐起來都很困難，渴，想吃鹽。

我看見窗外，有一個小男孩扒在那兒，拍著窗玻璃對我笑。胖乎乎的，笑起來還挺可愛，可是我明明記得，這間病房是二樓……】

往后翻，

都是空白頁。

這時候，寫日記的人已經走了。

扒在窗戶的小男孩不是人，這個世界的自己，也能看到那些東西。而筆記里提到了不能回家，外邊的世界，到底變成了什么樣子？

白笍靠坐在椅子嘆了口氣，每天的食物足夠填飽肚子，但缺糖少鹽，喝再多的水也不解渴……以至于頭暈惡心，渾身乏力。

院方從根源上，

就解決了患者鬧事的可能。

也是因此，大家不得不配合卷毛教授，盡力嘗試、去觸發怪談，只為了給自己找條活路。

現在觸發了怪談，白笍不擔心碰到鬼怪，而是卷毛教授……

把筆記本放回桌上。

白笍扭頭看向病床，護士小姐睡容安詳，只是鼻子看起來有點歪。在她的額頭上空，約兩寸位置，飄著一個半透明的圓球，滴溜溜轉著。

“奇怪了，之前還是個氣旋，怎么一會兒工夫，就成這樣了？”

自從在醫院醒來，白笍發現跟人交談的時候，對方額頭偶爾會浮現淡淡的氣息，而自己只要換個話題，就能擾亂對方的思緒。

病床上這位，

就是筆記里提到的林護士，也是今天跟樸慧妍值班的同事。

晚飯后，她又一次找來203，東拉西扯，動手動腳……這人似乎不圖錢，單純為了騙吃騙喝么？

前些天擔心有意外，白笍沒敢驗證自己的能力，但今晚執行怪談計劃，就算失敗、也會想辦法離開。

所以在聊天的時候，白笍嘗試詢問對方的目的，“林護士，請問你教過幾個男朋友啊？”

“白先生，我，我沒有……”

“阿姨喜歡吃什么？”

“阿姨，哪個阿姨？”

“當然是你媽媽，對了，我想知道你的第一次，是什么時候？”

“那個，應該……”林護士緊皺眉頭，張了張嘴，大腦似乎有點轉不過彎，卻又下意識想回答問題。

看著飄在她額頭，氣息快速流動，逐漸變成了漩渦，白笍問道：“林小姐，你經常過來找我，是為了執行老板或主人的任務么？”

“當然不。”林護士快速搖頭，牙齒咬著下唇，努力控制自己的思維，“我，只是喜歡白先生。”

“可是林小姐，我只是想吃塊糖，一點咸味零食，你都不愿意幫忙，這就是你對我的喜歡？”

“我……”

然后，林護士腦袋抽了抽，啪嘰磕到茶幾，以至于鼻子都磕歪了。

白笍不確定，是自己問話方式不對，還是林護士大腦的承受力太弱，才幾個問題就給干暈了。

把手臂倚在床邊，白笍拿食指碰了下林護士額頭上空，半透明圓球好似軟軟的棉花糖，很Q彈。

她不是怪談故事里的美艷女鬼，也不是勾魂狐貍精，竟然還想勾搭玉面書生，嘖嘖……萬一有個梅事，疣什么，豈不是自找苦吃。

白笍理了理思緒，‘怪談還沒觸發，我就覺醒了……可以把人侃暈的超凡能力。這是我本就擁有的能力，還是穿越帶來的福利？’

可惜，實用性不強。

現在怎么辦？

如果林護士之后醒來，變成跟樸慧妍一樣的傀儡，然后把工作失責的原因，怪到自己頭上……

不管是綁住她，還是直接弄死，都可能擾亂怪談的生成過程吧？

‘也只能，賭一把了。’

白笍倒了杯熱水放到桌上，然后寫個紙條，壓在杯子下邊。隨后來到柜子前，換上住院時的衛衣和牛仔褲，推門離開了房間。

昏暗的走廊。

護士站里，樸護士不知疲倦地擦著桌子，腦袋都沒抬一下。

老崔靠在護欄，瞧見白笍從病房出來，“白笍，接下來怎么做？”

“最好是分隊探索。”

看了眼另一側空蕩的走廊，白笍低聲道：“伯特教授對我有意見，待會兒你盡量跟他一組，多觀察情況，不要主動做任何事。”

“可以。”老崔點頭。

“怪談已經觸發，就算嫂子死了……”白笍指了指自己太陽穴，溫聲道：“只要她的靈魂還在，有什么想問的我可以代為轉達。”

“謝謝……”

老崔幽幽嘆了口氣，“白笍，之所以觸發怪談，會是因為你讓我送去后院的紙人，和那些布娃娃么？”

“我只能說，只要醫院存在靈魂，它們肯定會被布娃娃吸引，然后為直播帶來驚喜……”

「呲、呲——」

短暫的雜音過后，樓道廣播里，傳來輕柔而悠揚的歌聲。

「蝴蝶啊」

「蝴蝶啊~，快飛來這邊吧」

「黃蝴蝶、白蝴蝶，跳著舞過來吧，花瓣在春風……」

老崔身體一僵，猛地抬頭，“怎么可能，這是允熙在唱歌！”

“嫂子的聲音？”

白笍微微皺眉，凝神傾聽了一會兒，“可是我聽見，是那種帶著磁性而輕柔……像是金主任的聲音。”

“但她在一周前，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