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不是明搶嗎？！”
此時的趙承業也不結巴了，回過神來的他，粗著脖子指著二人開罵。
“大膽！”
張小四直接抽出桌上鋼刀，架在趙承業脖子上，喝罵道：“好你個趙大郎，我家巡使替你們把潑皮無賴全都收拾了，免去了你們的平安錢，如今只是讓你們去存錢，又不是要訛你們的錢。
你這廝不識好人心，竟敢罵俺家巡使明搶？
你是真覺得四爺不敢殺你的頭嗎？”
趙承業的妻子李氏，此時也聽到了樓下動靜，探出頭來觀望。
見自家良人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時，嚇得花容失色，慌忙跑下樓來跪倒在張小四面前哀求道：“四爺，四爺，俺家大郎他怎么招惹您了，讓您生這么大的氣？
我替當家的給您賠罪了，您消消氣，別和他一個渾人見識，就把他當個屁放了吧！”
張小四最是見不得女人說軟話，冷哼一聲收刀入鞘，“趙大郎耳朵塞了驢毛，聽不進人話，老黑，你和李娘娘細說。”
這次老黑也是有經驗了，將錢票的利息優厚、隨存隨取等好處重點講解了一番。
李氏這才點點頭，砸了自家良人一拳，罵道：“你這個渾人，該打！
人家王巡使好心替咱們商賈存錢得利，你這渾人竟敢冤枉王巡使想訛咱家的錢？
你呀你……真不知怎么說你才好！”
落完丈夫，又轉向張小四賠笑道：“俺家這這渾人腦子有水，聽不懂人話，您二位官人大人大量，別和他一般見識。
俺聽懂了，一會就把自家余錢拿出來，去王記鋪子存上，定不讓二位官人難做。”
張小四整了整衣襟，起身道：“還是李娘娘深明大義。
老黑，我們走。”
臨出門前，又回頭道：“希望明日能看到趙家酒肆的‘錢票’。”
“一定！一定！”
李氏連聲應著，將二人恭送出門后，才轉身默默無言的坐下。
趙承業直到此時還有些迷糊，方才幾人說話時，他也不敢插話。
待兩人走遠后，他才忍不住問向自家媳婦，“巧姑，他們這說的‘錢票’到底是個啥玩意，靠譜嗎這個？”
李氏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俺哪里知道？”
“那你為何……”
李氏打斷他道：“人家軍巡院都上門通知來了，咱們還能說不嗎？”
夫妻二人相對無言。半晌，趙承業又問，“那如今咋辦？”
“還能咋辦？”
李氏拍板道：“先去存個一貫錢看看情況再說，橫豎不過一貫錢，就算打了水漂，也好過得罪軍巡院那幫煞星。”
……
趙家酒肆里發生的這一幕，都在對面粥餅鋪老板娘眼里瞅著呢。
眼見著官差進門之后趙大郎要死要活的，甚至還動起了刀，徐三娘臉色肉眼可見的白了。
見這兩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官差完事后，往自家粥餅鋪里來了，徐三娘提著的心終于還是死了。
心里暗啐一口，面上卻堆起笑容，殷勤道：“哎呦，四爺、黑爺！快里面請，剛熬好的骨湯粟米粥，熱騰騰的羊肉蒸餅，都給您二位備著呢！”
她引著二人到早已收拾好的桌前，桌上粥餅俱全，還配了兩碟腌得油亮的咸菜。
“二位官人還請慢用……”
張小四“嗯”了一聲，與劉老黑坐下就吃。
見徐三娘仍惴惴不安地站在一旁，他咽下一口粥道：“三娘且忙去吧，待俺們吃完，有事與你分說。”
“哎！”徐三娘應了一聲，又悄悄摸出個錢袋往桌角一塞，壓低聲道，“二位官人莫嫌少，俺們家店小利薄，比不上趙家酒肆，還請二位官人多擔待。”
面對女人，張小四就和氣了許多，拿過錢袋，也不掂量，就塞了回去，“三娘可莫要害俺，俺們家巡使明令不許俺們再收這個。
發現一次直接就扒了衣服攆出衙門，已經有好幾個老兄弟不守規矩被趕回老家了，可不是開玩笑的。”
軍巡院自王智上臺后，先是在朱勔府邸里吃了個大的，后又清掃全城大幫小派，人人兜里都不差錢，現在還真看不上小商小販手里的三瓜兩棗。
這一波給徐三娘整不會了，瞅著張小四的神態也不似作假模樣，心里越發糊涂。
那這趙家酒肆里是在鬧哪出？
還能是這官差不要錢，趙大郎哭著鬧著硬塞不成？
“哎！行，那二位官人慢用，有事您二位招呼著。”
按耐心下疑惑，徐三娘還是碎步走了，不管這官差要說啥事，不過這不收平安錢，總歸是好事。
不多時，兩人吃干抹凈，走到緊張不安的徐三娘面前，開口道：“三娘，結賬。”
“哎，六十……”
徐三娘一愣，腦子沒過就一口報出，隨即又趕緊找補道：“不，不要錢，兩位官人能賞臉到俺家粥鋪吃早食，那是俺家的福氣，哪能還要官人的錢？”
張小四也不多言，直接解開錢袋，“叮叮當當”數出六十枚鐵錢排在案板上，“三娘看仔細了，六十文，分文不差。免得叫人嚼舌根，說咱們兄弟吃白食。”
“是，是……”
徐三娘連連應聲，心里卻愈發不安起來。
老話說得好，狗要是不吃屎，那定是盯上肉了。
她搓著手試探道：“方才官人說有事吩咐，不知......”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徐三娘也認命了。
徐老黑接過話頭，“三娘，是這樣的，俺家巡使有令，為緩解‘錢荒’，振興商貿......”
徐三娘精打細算了半輩子，與趙大郎那個只懂品酒的渾人自是不同，一聽就曉得了其中門道。
頓時松了口氣，一拍圍裙道：“嗨！俺當是什么大事呢！
這事俺懂！俺一會收攤就去。
咱家先前也在官府抵當所也存過錢。
王巡使家的鋪子，俺們小民信得過！”
張小四聞言大贊一句，便帶著劉老黑往下一家鋪子走去。
“二位官人慢走，常來啊！”
見這二人竟真走了，徐三娘長舒了口氣。
方才趙家酒肆那陣仗，可把她嚇得不輕，感情就為了這事。
“三娘，三娘……”
正待回鋪收拾，徐三娘便聽到有人喚她，左右一瞅，卻是趙家酒肆李巧姑正在對她招手。
她于是走了過去，問道：“巧姑，啥事？”
李巧姑拉她進店，小聲道：“哪倆公人對你說了些啥，是不是也要你家去王記鋪子存錢？”
“對，就是這事。”徐三娘點頭。
李巧姑又問，“你咋看這事？”
“俺看行，不過是去存錢，而且還有利錢，王記的招牌擺在那兒。”
徐三娘想到這些平日里惡貫滿盈的官差，吃飯竟然都主動給錢了，于是又補了一句：“而且小王巡使應該不會嚯嚯咱們平頭百姓……”
“俺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