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德坊外人頭攢動,層層疊疊的百姓把巷子圍得水泄不通。
雖然隔著高門重墻,他們無法看到府內情景,但只是聽著從院內傳來的哭喊聲,就已令一眾吃瓜百姓興奮不已。
市井小民交頭接耳,爭相探問:究竟是誰在為民除害,竟敢來抄這六賊的府邸?
王智,這個爛大街的名字,正隨著朱家的崩塌以飛快的速度傳入汴京城的街頭巷尾。
高門大宅內,一箱箱金銀珠玉被巡警從各院各房里搬出,就快把偌大的前院都給堆滿了。
朱勔口中含布,心中滴血,這可都是他多年積累下來的心血啊,一朝盡喪!
他睜著血紅雙目,死死盯著院中那個青袍少年官,若不是被人按著,怕是就要上去咬上兩口。
王智看都不看他一眼,心中冷笑,“江南百姓的血債,我替他們收了!”
“頭兒,您看俺找到了什么!”
張小四邁著小碎步“噔噔噔”跑過來,短短一截路便跑的滿頭大汗。
王智接過他遞來賬冊,略一翻閱,眼前一亮,笑道:“做的不錯,記你一大功。”
王智合攏賬冊,打量面前這個小小頭顱、大大腰圍的小巡警,“你叫什么名兒?”
“回稟頭兒,屬下張小四!”
“張小四,好!”
王智微微頷首,“我記住你了,去吧。”
對于短短一個時辰便全員胖了一圈的屬下,王智視若無睹,只要不是搜刮老百姓的錢財,他才懶得管。
這時羅元也小跑了過來,面色凝重,對著王智耳語了幾句。
“我知道了。”
王智面色如常,點頭道:“走,帶幾個人,隨我去看看。”
宴客廳外,站著一群護衛,刀刃出鞘,死死護住廳門,不讓人靠近半步。
不過也沒有巡警去叫門,他們搜刮財寶還來不及,哪有閑工夫啃硬骨頭。
兩波人也就古怪的相安無事,你守你的門,我抄我的家。
可這份平衡,在王智帶人到來后被打破了。
“站住!”
一個護衛橫刀出列,“廳內有貴人用膳,閑雜人等不得驚擾,否則刀劍無眼!”
王智抬手示意停下,只帶著王五和羅元近前抱拳,“勞煩通稟,開封府左軍巡使王智,奉府尊之明前來查案,請廳內貴人通融則個,移駕別處。”
護衛轉身入內稟告,片刻后又返回道:“王巡使,貴人召見。”
說完示意護衛讓出一條道來。
“頭兒,不能進啊!”
王智剛要上前,就被羅元一把拉住。
“無妨,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他們還能吃了我不成?”
王智拂開他的手,仰首挺胸,大步向前。
“錚——“
三人剛走到門前卻被刀劍架住,不過不是沖王智,而是架在了王五和羅元二人面前。
“貴人說了,只許王巡使一人進入。”
羅元面色緊張,王五直接拔刀,場面一觸即發。
“仲圖!”
王智擺手,“收刀。”
“主公!”
“無妨。”
王智整了整衣冠,跨入廳內,多余的動作顯示他并非表面那般淡然。
他位低官小,能毫無顧忌的對付朱勔,那是借了趙桓的勢,也是看準了朱勔外強中干。
就連趙宋官家想必對這個心腹爪牙也很有意見,否則不會入京數載,連個差遣也無。
名聲臭,實力低。
這正是開封府立威的最佳人選。
可除開這個賊,其余五個就都不好動了。
那都是有正兒八經實權在手的通天人物,以他現在的身份和實力很難對付。
可別人要對付他……
但愿不要碰到那些人吧……
王智心里想著,抬眼看去,心下一涼。
“見過李總管,高太尉。”
只是一瞬,王智面色便恢復如常,拱手作揖,“不知這位上峰如何稱呼?”
“老夫孟昌齡。”
最末位的官員回了他,讓他心里拔涼拔涼的。
他認出了高俅,這位經常帶著禁軍招搖過市的三衙太尉,很難讓人不認識。
上首之人他不認識,但是能位在高俅之上,且年不過四十,面白無須,也不難猜。
唯有下首這個胖老頭兒他沒見過,也猜不出來,可當此人報名的這一刻,王二郎心里直呼造孽!
這就是那個把他一大半巡警弟兄都調去艮岳搬石頭,他還不敢說半句屁話的大佬。
人家手底下管著數萬民夫,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他王二郎淹死。
所以這三人,一個手下數萬民夫,一個手下十萬禁軍,還有一個皇帝的大管家……
王二郎深吸一口氣,努力把脊梁骨挺直。
“小王巡使是如何知曉某家名號的?”
李彥面上平靜,看不出喜怒,因為在他眼里,這莽夫小子已經是個死人了。
他李彥李大總管是何等身份,硬是被這個無名小子逼的在這吃了兩個時辰的冷飯,連茅房都不敢去上,生怕被人認出來。
殊不知他們無根之人,是憋不住的……
“回總管的話。”
王智不卑不亢道,“如此年輕便有這般權勢的,整個大宋朝除了總管,小子想不出第二人。”
他王二郎絕不是要背叛革命,身體是革命的本錢,若是連自己的狗頭都護不住,還革什么命?拿什么革命?
如此想著果然好受許多,連表情都有些諂媚化了。
這一通馬屁確實拍到馬屁股上了,李彥開始正視他了。
年輕,敢拼,敢干,還有些聰慧,若是能為自己所用,也不是不能留他一命。
如此想著,他開口問道:“汝父是何人?”
王智回道:“回總管,家父王稟。”
瑯琊王家的人!
李彥臉色瞬間冷了下來。
瑯琊王家是打上標簽的太子黨,而他李彥是擁護鄆王趙楷的!
且王稟乃是宦官童貫的得力干將,同行是冤家,童貫的嫡系天生就是他的仇敵。
如此他再沒有興趣看這個死人了。
看到李彥止話,高俅再也忍不住了,拍桌而起,指著王智怒喝,“王家子,你好大的膽子!
沒有朝堂旨令就敢擅抄二品大員的府邸!
老夫倒要看看汝之項上人頭幾斤幾兩!”
他和王家原本沒有過節,可三日前有了。
在方才聽聞此子名字的時候,他就有些懷疑,當聽到其父是王稟之時,便徹底確定了。
拜此子所賜,他的老來愛子現在可還在榻上躺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