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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萬劍之謀

暗金色的晶體倒刺刮蹭著腐朽的木門框,發出令人牙酸的“沙沙”聲。林寒秋拖著沉重的步子,撞開了這座位于荒山野嶺、早已廢棄多年的“聽雨山莊”那搖搖欲墜的大門。

濃重的灰塵混合著腐爛木質的氣息撲面而來,其中還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仿佛來自深淵的濕冷。

他右臂上那四條猙獰的觸須無意識地在身后輕微擺動,覆蓋著熔金般鱗甲、邊緣布滿幽藍晶刺的肢體,在昏暗光線中劃出一道道詭譎的光弧。每一次擺動,都牽扯著體內如同沸粥般翻騰的劇痛——辟邪劍氣的純粹冰冷與黃衣之力的混亂腐蝕,在吞噬了十二名死士駁雜內力后形成的龐大“燃料”催化下,沖突得愈發激烈,幾乎要將他的經脈撐爆。

他反手甩下那沉重如山、散發著持續低頻嗡鳴的包裹。油布散開,如同打開了潘多拉魔盒。

嘩啦啦——近千份沾染著猩紅粘液、字跡在昏暗中隱隱蠕動的辟邪劍譜拓本,如同潮水般傾瀉而出,瞬間堆滿了半個布滿蛛網和塵埃的前廳!一股難以形容的、混雜著血腥、褻瀆與無盡誘惑的精神沖擊,如同實質的巨浪,狠狠撞向林寒秋本就瀕臨崩潰的意識!

眼前的景象瞬間重疊、扭曲!那堆積如山的拓本仿佛變成了無數哀嚎嘶鳴的血肉祭壇,每一頁紙張都是剝下的人皮,每一個扭曲的字跡都在流淌著污穢的膿血!

蒼穹之上巨大的“林平之”血名烙印、福州城中蠕動噴血的裂口、濃霧里珊瑚尸傀空洞的眼窩…無數恐怖的幻象碎片瘋狂沖擊著他的識海!

“呃啊——!”林寒秋猛地抱住頭顱,雙膝一軟,重重跪倒在冰冷的石板地上!

汗水混雜著熒藍色的血絲從他額角滲出。右臂的星骸觸須瘋狂地痙攣、抽打地面,幽藍的晶刺在石板上刮擦出刺目的火花,發出尖銳嘈雜的噪音,仿佛在用這種方式對抗著那源自同源卻更加磅礴的混亂沖擊。

不知過了多久,如同怒濤般的精神沖擊才緩緩退去,留下滿身大汗、如同從水里撈出來的林寒秋。他劇烈喘息著,抬起頭,布滿血絲的左眼死死盯著眼前這座由詛咒與瘋狂堆砌而成的“山丘”。

一個念頭,如同暗夜中驟然劃破天際的閃電,帶著毀滅一切的瘋狂與冰冷,狠狠劈入了他的腦海——既然一本劍譜就能引發青城之亂、福州異變,引得無數人癲狂追逐,不死不休…那若是千本?

萬本?將這足以顛覆武林的“劇毒”拓本,如同瘟疫般撒遍整個江湖呢?

混亂!前所未有的混亂!當這本就充滿貪婪、殺戮與背叛的江湖,被成千上萬份蘊含著邪異力量與非人詛咒的辟邪劍譜徹底點燃!

那些名門正派、魔道巨擘、獨行高手、野心家、復仇者…所有人都將卷入這場爭奪與修煉的瘋狂漩渦!舊有的秩序將在絕對的混亂面前土崩瓦解!如同在沸騰的油鍋中傾倒冰川之水,引發的將是毀滅性的連鎖崩塌!

在這徹底的混亂與崩塌之中,什么牛鬼蛇神,都會被攪動出來!

林家滅門的真兇,無論隱藏得多深,必然會被這席卷天下的狂潮卷入漩渦中心,露出馬腳!而那神秘的《黃衣劍章》的源頭,其目的,其布局,也必然在這由萬份劍譜引發的、史無前例的“獻祭”與“錨定”效應下,變得清晰可循!“以毒…攻毒…”林寒秋緩緩站起身,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

這個瘋狂的計劃如同劇毒的藤蔓,瞬間在他心中生根發芽,瘋狂滋長!

就在這時——嗡!識海深處,那如同遙遠星云運轉的、持續不斷的星空耳鳴聲,陡然拔高!頻率變得異常活躍、尖銳!并非痛苦的折磨,反而傳遞出一種…冰冷的、難以言喻的愉悅與贊許!

仿佛他體內沉睡的、源自黃衣的混亂本質,正對這個毀滅人間秩序的宏大計劃,發出無聲的歡呼!《黃衣劍章》殘留的力量如同被喚醒的活物,在他千瘡百孔的經脈中興奮地流淌著,每一次流轉都帶給他一種扭曲的、褻瀆的快感,仿佛他的血肉正在與某種無法名狀的偉大意志共鳴!

“好…很好…”林寒秋嘴角扯動,露出一絲冰冷到骨髓、卻又帶著極致瘋狂的笑意。

他不再壓制右臂觸須的躁動,反而以一種近乎“放縱”的姿態,催動其中一條覆蓋著熔金鱗甲、布滿晶刺的觸須,緩緩伸向那堆拓本。

嗤!觸須尖端銳利的吸盤輕易刺穿了一份拓本的油紙封面!一股微弱卻精純的、帶著扭曲辟邪劍意與星之彩污染的異力,被觸須貪婪地汲取、吞噬!觸須表面的幽藍晶刺瞬間亮起,仿佛得到了滋養!

吞噬的反饋,不再是純粹的痛苦,反而夾雜著一絲扭曲的“充實”!

這微不足道的吞噬,卻如同投入滾油的火星!山莊之外,被山風和密林掩蓋的遠處,陡然傳來數道尖銳的破空聲!緊接著是沉悶的腳步落地聲!“果然有異寶氣息!”

“是福州城逃出來的那小子!劍譜一定在他身上!”“殺了他!奪寶!”貪婪的咆哮劃破山莊的死寂!三道人

影如同禿鷲般撲向搖搖欲墜的山莊大門!當先一人身材魁梧,手持一柄門板似的厚背九環刀,刀風呼嘯,帶著開碑裂石之力,正是“開山熊”熊霸!左側一人身形瘦小如猴,雙手各持一支精鋼峨眉刺,身法飄忽,是“花面狐”胡三!

右側則是個陰鷙的中年人,腰間纏著一條閃爍著藍汪汪光澤的軟鞭,赫然是“毒蝎子”謝七!

熊霸一聲怒吼,厚重的九環刀卷起風雷之勢,狂猛無匹地劈向大門!刀未至,剛猛無儔的勁風已將腐朽的門板徹底震碎!木屑紛飛!就在木屑飛濺、大門洞開的一剎那!

一道身影如鬼魅般從門后陰影中飆射而出!速度快到極致,拉出一道模糊的殘影!正是林寒秋融合后的身法——“蝕影星流”!他并未拔劍。面對狂猛劈來的九環刀,他眼中厲芒一閃,竟是不閃不避,右臂猛地抬起!嗡!那條剛剛汲取了劍譜異力的熔金觸臂,帶著尖銳的破空聲,如同攻城巨弩射出的標槍,悍然迎向沉重的刀鋒!觸臂上的幽藍晶刺在疾速中爆發出刺目的寒芒!

鐺——!!!

一聲遠超金鐵交鳴、更像是獸吼與金屬碎裂混合的恐怖巨響驟然炸開!熊霸那足以開山裂石的九環厚背刀,那精鋼打造的厚重刀身,在與布滿晶體倒刺的觸臂尖端撞擊的瞬間,竟如同脆弱的琉璃般,轟然炸裂成漫天鐵屑!龐大的反震之力順著斷刀狠狠撞入熊霸雙臂!

“噗!”熊霸虎口崩裂,雙臂骨骼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龐大的身軀如遭巨錘轟擊,踉蹌后退,滿臉駭然!“什么鬼東西?!”

花面狐胡三驚呼,手中淬毒的峨眉刺如同毒蛇吐信,無聲無息地從側面刺向林寒秋肋下死穴!角度刁鉆狠辣!林寒秋身體如同沒有骨頭般詭異一折,左手快如閃電般探出!不再是劍指,而是五指箕張,掌心之中,一團粘稠閃爍、如同濃縮星空的暗紫色“蝕”力瞬間凝聚!“腐星握!”他竟一把抓住了那快如閃電的峨眉刺尖端!嗤嗤嗤——!

精鋼打造的峨眉刺在接觸到暗紫蝕力的剎那,竟如同被投入熔爐的蠟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溶解、軟化!一股陰冷污穢的氣息順著刺身急速蔓延向胡三的手腕!

“啊!我的手!”

胡三凄厲慘叫,只覺得手腕如同被億萬只毒蟲啃噬,皮肉瞬間焦黑枯萎!他驚恐地想要撒手棄刺,卻駭然發現那團暗紫蝕力猶如活物般死死吸附著鋼刺,甚至蔓延過來纏繞住了他的手指!

毒蝎子謝七見勢不妙,腰間淬毒軟鞭如同活蟒出洞,“啪”的一聲脆響,帶著腥風直取林寒秋脖頸!“小子受死!”林寒秋瞳孔中紫意暴漲!

他猛地將正在溶解的胡三連同其半截手臂狠狠甩向謝七的軟鞭!同時,右臂另外兩條熔金觸須如同有獨立意識的毒龍,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一條絞向謝七的軟鞭,另一條則直取其心口!

噗!噗!胡三的身體撞在毒鞭上,被鞭梢的倒鉤撕開皮肉,劇毒瞬間侵入,慘叫聲戛然而止!

謝七的軟鞭也被涌來的觸須死死纏住,恐怖的絞力爆發,精鋼鞭身竟發出“嘎吱”呻吟!

而另一條觸須如同閃電般刺穿了他的護體罡氣,狠狠扎入其肩胛!“呃!”謝七痛吼一聲,一股強大的吸力瞬間爆發!他只覺得半邊身體的力量如同決堤般流逝!眼中充滿了無法置信的恐懼!戰斗在電光火石間已然結束!

熊霸斷刀重傷,胡三毒發身亡,謝七被觸須貫穿吞噬,萎頓倒地,氣息奄奄。血腥味與溶解金屬的焦臭味彌漫開來。林寒秋站在原地,右臂三條觸須緩緩收回。吞噬了謝七部分精血的觸須,其上的幽藍晶刺光芒似乎更盛了一絲,傳遞回一種冰冷的“滿足”感。他甩了甩左手上殘留的暗紫色蝕光,目光冰冷地掃過地上的尸體和狼藉。

“印證…成功。”他低聲自語,聲音平淡無波。

這場突襲,印證了劍譜對貪婪者的致命吸引力,也印證了自身這融合異變后力量的恐怖殺傷。更印證了,散布萬份劍譜的計劃…可行!他不再理會地上的尸體,轉身走向山莊深處。在一間相對完整、布滿灰塵的偏房里,他點燃了一支殘破的蠟燭。

昏黃搖曳的燭光下,他找到了廢棄的簡陋工具:蒙塵的墨塊、干涸的硯臺、幾支禿了毛的狼毫筆、還有角落里堆放的一些發黃的劣質紙張。足夠了。林寒秋坐到布滿灰塵的桌案前。他拿起一份辟邪劍譜拓本,在昏黃的燭光下緩緩展開。紙頁上那扭曲的劍訣文字、詭異的經絡圖譜,在燭光映照下,仿佛活了過來,如同無數細小的黑色蟲豸在緩緩蠕動、爬行。

他凝視著這帶來無盡災禍與力量的詛咒之卷,眼神深處,瘋狂與冰冷如同漩渦般交織。然后,他提起一支禿筆,蘸飽了剛剛研磨開、帶著濃重腥氣的墨汁(他以星之彩血液混合了尋常墨水)。筆鋒落在空白的劣質紙張上。手腕沉穩如山。沙…沙…沙…單調的、仿佛永無止境的書寫聲,在死寂的廢棄山莊中響起。昏黃的燭光將他伏案揮毫的身影投射在布滿蛛網的墻壁上,那扭曲的影子背后,四條猙獰的熔金觸臂在無聲地擺動,如同某種古老祭壇上舞動的、象征著毀滅的圖騰。

隨著一份又一份的“復制品”從他筆下誕生,堆積在桌角,識海中的星空耳鳴聲越發活躍、高亢,如同無數星辰在遙遠虛空中為這場褻瀆的盛宴奏響序曲。

林寒秋停下筆,拿起一份剛剛完成的、墨跡未干的劣質復制品。

紙張粗糙,字跡因筆禿而略顯模糊扭曲,但那份源自本源的邪異氣息卻毫不減弱。

他看著上面如同活物般在燭光下微微蠕動的劍訣文字。窗外,山風嗚咽,穿過廢棄的庭院,如同萬千亡魂的悲泣。林寒秋抬起頭,目光穿透破敗的窗欞,投向山莊之外那深沉無邊的夜幕。突然,他嘴角緩緩勾起一絲弧度。

那不是喜悅,不是憤怒,更不是悲傷。那是一種冰冷到極致、瘋狂到極致、仿佛將整個世界的重量都踩在腳下的、純粹的毀滅之笑。他輕輕摩挲著手中那廉價紙張上蠕動的文字,如同撫摸情人的肌膚,聲音低沉而清晰,穿透燭光與黑暗:“江湖…”

“…該嘗嘗這辟邪的滋味了。”話音落下的瞬間——山莊之外,濃重如墨的天幕盡頭,在那無盡黑暗的穹頂之上…一輪巨大、妖異、流淌著粘稠暗紅色澤的月輪虛影,悄無聲息地浮現出來。

如同一只緩緩睜開的、漠然注視著人間沉淪的猩紅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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