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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觸須噬功

冰冷的夜風像裹著冰碴的刀子,刮過林寒秋汗濕的脊背,卻帶不走半分粘膩的恐懼和手腕處那揮之不去的、來自星之彩粘液的冰冷麻癢。他攥著那半張從腐尸胸腔里掏出來的、浸透污血與異香的染血海圖,在崎嶇的山路上亡命奔逃。

身后,長風鏢局那巨大的、散發著死亡與褻瀆氣息的墳塋,連同山壁上那七個流淌著邪異紅光的“汝所見皆為餌食”大字,如同烙印般灼燒著他的意識。那頂死寂的破轎,如同跗骨之蛆,其腐朽的呻吟似乎還在夜風中若有若無地飄蕩。

他不敢停,也不能停。福州港,無名小島,腐肉之島——海圖上的坐標與陸九淵星圖的吻合,像一根冰冷的絞索,勒得他喘不過氣。對方知道他的一切!這感覺,如同赤身裸體行走在布滿窺視之眼的深淵。

就在他翻過一道陡峭的山梁,下方官道在望,眼看就能暫時擺脫這令人窒息的追索陰影時——“嗖!嗖!嗖!”數道尖銳的破空聲撕裂了夜的死寂!淬毒的弩箭如同毒蛇的獠牙,從官道旁的密林中激射而出,角度刁鉆狠辣,瞬間封死了他前后左右所有閃避的空間!箭簇在慘淡的月光下泛著幽藍的冷光,顯然是見血封喉的劇毒!

林寒秋瞳孔驟縮!身體在千鈞一發之際做出反應,腰肢以不可思議的角度猛地一擰,整個人如同失去重心的陀螺般向側面急旋!幾支弩箭擦著他的衣襟和發梢呼嘯而過,深深釘入身后的樹干,發出沉悶的“咄咄”聲,箭尾兀自劇烈顫抖。

“點子扎手!并肩子上!”一聲粗野的暴喝響起。七八條黑影如同鬼魅般從密林中竄出,瞬間將林寒秋團團圍住。為首一人身材高大,滿臉橫肉,一道猙獰的刀疤從左額斜劈至右嘴角,如同一條蜈蚣趴在臉上,正是黑道上兇名赫赫的“七煞幫”幫主,“血煞刀”屠剛!他手中提著一柄厚背九環鬼頭刀,刀身暗紅,仿佛飲飽了人血。其余六人也是幫中好手,手持各式奇門兵刃,眼神兇戾,氣息彪悍,顯然都是刀頭舔血的亡命之徒。“嘿嘿,小子,跑得挺快嘛!”

屠剛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獨眼(另一只眼罩著黑布)貪婪地掃視著林寒秋,最終落在他緊攥著海圖、沾滿污血的左手上,“長風鏢局的‘買賣’是你做的?膽子不小!識相的,把青城派那點‘遺寶’交出來,爺爺們給你個痛快!

否則……”他獰笑著晃了晃手中的鬼頭刀,刀環碰撞,發出刺耳的嘩啦聲,“讓你嘗嘗‘七煞煉魂’的滋味!”青城遺寶?林寒秋心中冷笑。這幫蠢貨,竟以為他是去長風鏢局趁火打劫的!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卷入了何等恐怖的漩渦!

他強壓下右臂因星之彩污染和緊張而傳來的陣陣悸動,以及腦海中那七個邪光大字帶來的沉重壓迫感,眼神冰冷如刀:“滾開。”

“找死!”

屠剛被這輕蔑的態度激怒,暴喝一聲,“剁了他!”命令一下,七煞幫眾如同聞到血腥味的豺狼,瞬間撲上!刀光、劍影、鐵尺、鋼鞭,帶著凌厲的勁風,從四面八方罩向林寒秋!招式狠辣,配合默契,顯然是要將他亂刃分尸!

林寒秋長劍出鞘,劍光如靈蛇吐信,瞬間在身前布下一片森寒的光幕!叮叮當當的金鐵交鳴聲密集響起,火星四濺!他身法靈動詭譎,在刀光劍影中穿梭閃避,劍招刁鉆狠辣,專攻敵人要害。青城劍法的底子結合他自身領悟的快劍,勉強支撐。一名使鐵尺的漢子稍慢半分,咽喉便被冰冷的劍鋒瞬間洞穿,哼都沒哼一聲便栽倒在地。

然而,雙拳難敵四手!七煞幫眾皆是亡命之徒,悍不畏死,且配合極為默契。屠剛的鬼頭刀勢大力沉,刀風呼嘯,每一刀都帶著開山裂石的威勢,逼得林寒秋不得不分神硬接。另一名使鏈子槍的好手,長槍如同毒龍出洞,角度刁鉆,專攻下盤,極大地限制了林寒秋的騰挪空間。

更有一名身形矮小的侏儒,手持喂毒匕首,如同鬼影般在戰圈外游走,時不時發出淬毒的暗器,陰險歹毒!激斗不過十數回合,林寒秋便已險象環生!他本就內腑有傷,強行催動內力,胸口陣陣發悶。右臂手腕處被星之彩粘液污染的地方,那冰冷的麻癢感如同跗骨之蛆,不僅侵蝕著他的肉體,更隱隱干擾著他的內力運行,讓劍招偶爾出現一絲不易察覺的滯澀。更要命的是,腦海中那七個流淌著邪光的“汝所見皆為餌食”大字,如同魔咒般揮之不去,帶來沉重的精神壓力,讓他的反應也慢了一線!

“嗤啦!”鏈子槍的槍尖擦著他的肋下掠過,帶起一溜血花!劇痛傳來,林寒秋身形一滯。“好機會!”

屠剛眼中兇光大盛,鬼頭刀挾著風雷之勢,一招“力劈華山”,當頭狠狠斬下!刀未至,那凌厲的刀風已壓得林寒秋呼吸一窒!

同時,左右兩側,鋼鞭和鐵尺也帶著呼嘯的風聲,封死了他所有的退路!絕境!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林寒秋瞳孔放大,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這一刻凍結!他仿佛看到了鬼頭刀劈開自己頭顱的慘象!不!他不能死在這里!

福州!老宅!還有那隱藏在一切背后的恐怖真相!就在這千鈞一發、意識被死亡陰影徹底攫住的瞬間——“嗡——!”

一股難以言喻的、源自靈魂深處的悸動,猛地從他右臂深處爆發!那并非內力,而是一種更古老、更冰冷、更充滿褻瀆意味的力量!仿佛沉睡在他血肉中的某個恐怖存在,被瀕死的危機徹底驚醒!“呃啊——!”

林寒秋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低吼,充滿了痛苦與某種詭異的暢快!他的右臂,不受控制地劇烈痙攣起來!

衣袖瞬間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撐裂、粉碎!暴露在冰冷空氣中的,不再是人類的手臂!皮膚之下,無數道暗紅色的、如同活物般蠕動的紋路驟然亮起,散發出妖異的微光!那是《黃衣劍章》力量具現化的符文!

緊接著,在屠剛等人驚駭欲絕的目光中,林寒秋的右臂皮膚如同沸騰的泥沼般劇烈波動、隆起!“噗!噗!噗!”數根——不,是數十根!——暗紅色的、半透明的、表面覆蓋著細密如珊瑚般顆粒的詭異觸須,猛地撕裂皮肉,狂亂地、不受控制地爆射而出!

它們粗細不一,如同瘋狂生長的藤蔓,又像是深海巨獸的恐怖口器,尖端閃爍著冰冷粘稠的、如同濃縮星之彩般的幽光!空氣中瞬間彌漫開一股濃烈的、混合著深海淤泥與血腥星辰的褻瀆氣息!這景象超出了所有人的認知!

屠剛勢在必得的一刀硬生生頓在半空,獨眼中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茫然:“妖…妖怪?!”

然而,他的驚駭只持續了一瞬。那些狂亂舞動的觸須,仿佛擁有自己的意志,瞬間鎖定了最近的“獵物”——撲到林寒秋身前的三名七煞幫好手!“不——!”使鋼鞭的漢子只來得及發出一聲短促的慘叫。

“嗤!嗤!嗤!”數根最粗壯的觸須,如同最鋒利的鉆頭,無視了護體內力,瞬間洞穿了他的胸膛、腹部!沒有鮮血狂噴,只有一種令人牙酸的、仿佛吸管插入濃稠液體的吮吸聲!那漢子臉上的驚恐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法形容的、生命被急速抽離的灰敗!他健碩的身體如同被戳破的氣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干癟下去!皮膚失去光澤,變得灰敗褶皺,緊緊包裹在迅速縮水的骨骼上!

他圓睜的雙目迅速失去神采,變得渾濁如石,最后徹底凝固,呈現出一種死寂的灰白色!更恐怖的變化隨之而來!他那干癟的皮膚表面,開始浮現出無數細小的、如同珊瑚蟲般的凸起!這些凸起迅速生長、蔓延、硬化!

灰敗的皮膚被一種暗紅色的、帶著細微孔洞的、如同劣質珊瑚般的物質覆蓋!不過短短幾個呼吸,一個活生生的人,就變成了一尊保持著臨死前驚駭姿態的、粗糙而詭異的暗紅色珊瑚雕像!雕像內部,似乎還殘留著骨骼的輪廓,空洞的眼窩里,凝固著永恒的恐懼。這恐怖的一幕如同瘟疫般蔓延!

另外兩名被觸須刺中的幫眾,同樣在凄厲絕望的哀嚎(聲音迅速變得嘶啞微弱)中,經歷著同樣的恐怖蛻變——內力狂瀉、身體脫水、皮膚灰敗、珊瑚物質覆蓋全身!最終化作兩尊姿態扭曲、充滿痛苦與恐懼的珊瑚雕像!

“魔鬼!他是魔鬼!”剩下的三名七煞幫眾,包括那陰險的侏儒,徹底崩潰了!他們發出非人的尖叫,丟下兵器,如同嚇破膽的兔子,轉身就向密林深處亡命逃竄!什么幫主,什么青城遺寶,在眼前這超越理解的恐怖面前,都成了笑話!屠剛也嚇傻了!

他握著鬼頭刀的手劇烈顫抖,獨眼死死盯著林寒秋那布滿蠕動觸須的右臂,以及地上那三尊散發著詭異微光和褻瀆氣息的珊瑚雕像,巨大的恐懼如同冰水澆頭,讓他渾身僵硬!他縱橫黑道多年,殺人如麻,卻從未見過如此詭異、如此令人靈魂戰栗的景象!

林寒秋此刻的狀態也極其詭異。觸須的爆發似乎抽空了他所有的力氣,他單膝跪地,劇烈地喘息著,臉色蒼白如紙。右臂上那些狂舞的觸須在吞噬了三人的內力后,似乎得到了某種“滿足”,蠕動的速度漸漸放緩,表面的暗紅符文光芒也黯淡下去,如同吃飽喝足的毒蛇,緩緩地、帶著粘稠的液體聲,縮回了他的手臂之中。破裂的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蠕動著愈合,只留下幾道暗紅色的、如同蜈蚣般的猙獰疤痕,以及皮膚下若隱若現的詭異紋路。一股龐大而駁雜的暖流,順著那些縮回的觸須,瘋狂地涌入林寒秋的丹田和四肢百骸!

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沖垮了他原本滯澀的內息!內腑的傷勢在這股狂暴能量的沖刷下,竟以驚人的速度愈合!消耗殆盡的內力不僅瞬間補滿,更如同吹氣球般瘋狂膨脹,沖破了原有的瓶頸,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力量感充斥全身,甚至帶來一絲不真實的眩暈。

然而,伴隨力量而來的,是更恐怖的東西!記憶碎片:刺眼!無比刺眼的白光!那不是陽光,是慘白的、嗡嗡作響的日光燈管,密密麻麻排列在頭頂,將一切都照得慘白失真。轟鳴!震耳欲聾的、永不停歇的轟鳴!那是巨大的、冰冷的金屬機器在運轉,傳送帶如同巨蟒般蠕動,將一個個閃爍著金屬光澤的、刻著復雜紋路的……劍柄?零件?

輸送到未知的盡頭。

窒息!濃重的機油味、金屬粉塵味、還有汗水發酵的酸臭味,混合成一種令人作嘔的、工業化的氣息,塞滿了鼻腔和肺腑。

視野晃動,低頭。胸前掛著一個硬質的塑料牌子,上面印著一張模糊的、帶著麻木神情的年輕臉龐。牌子的下方,印著一行磨損嚴重的黑色數字:037一個冰冷、毫無感情的聲音在巨大的噪音中穿透而來,如同金屬摩擦:“037號!流水線3區溫度異常!立刻處理!否則扣績效!”……碎片如同鋒利的玻璃渣,狠狠扎入林寒秋的意識!

那完全陌生的場景、刺耳的噪音、冰冷的工牌……037!一股強烈的、源自靈魂深處的惡心感和眩暈感猛地襲來,讓他幾乎嘔吐!劍意沖突:更糟糕的是,在那股涌入體內的、龐大而駁雜的內力洪流中,他清晰地捕捉到了一絲極其微弱、卻如同冰針般尖銳陰寒的“意念”!它并非《黃衣劍章》那種宏大、詭異、充滿星空低語的力量,而是另一種截然不同的存在——純粹、極端、帶著一種斬斷一切、追求極致速度與鋒銳的冰冷意志!如同蟄伏在寒潭深處的毒蛇,陰冷而致命!

這絲陰寒劍意,顯然來自被吞噬的三個七煞幫眾之一!它極其微弱,卻異常頑固,甫一進入林寒秋的經脈,便與他體內那剛剛吞噬了大量內力、正處于活躍狀態的《黃衣劍章》之力發生了劇烈的沖突!“嗡——!”

林寒秋的右臂猛地一顫!皮膚下剛剛黯淡下去的暗紅符文驟然再次亮起,光芒激烈閃爍!一股宏大、混亂、帶著褻瀆意味的力量本能地涌出,試圖吞噬、同化那絲陰寒的劍意。而那絲陰寒劍意則如同最鋒利的冰錐,在狂暴的黃衣之力中左沖右突,頑強地抵抗著同化,甚至試圖反噬!兩種截然不同的力量在他右臂的經脈中激烈交鋒、碰撞!劇痛!如同無數根燒紅的鋼針和冰冷的冰錐同時在骨髓里攪拌!林寒秋悶哼一聲,額頭上瞬間滲出豆大的冷汗,右臂不受控制地痙攣起來,皮膚下的血管如同有活物在蠕動般起伏不定。

那感覺,仿佛他的手臂正在被兩種恐怖的力量從內部撕裂!他死死咬緊牙關,強行運轉內力,試圖壓制、調和這突如其來的沖突。目光卻不由自主地掃向地上那三尊新出爐的、散發著不祥微光的珊瑚雕像。

月光下,雕像的姿態凝固著臨死前的驚駭與痛苦。而在其中一尊雕像——那個使鋼鞭的漢子所化的雕像底座,那粗糙的、暗紅色的珊瑚質地面上,赫然由內而外地“蝕刻”出了一行歪歪扭扭、卻清晰可辨的字跡!那字跡仿佛是被某種殘留的內力硬生生“燒”出來的,帶著一種詭異的焦痕:嵩山林寒秋的呼吸驟然一窒!嵩山!真是嵩山!這印證了長風鏢局現場那被強行扭曲的嵩山劍法起手式!

被吞噬的這個使鋼鞭的漢子,其內力中蘊含的那絲陰寒銳利、如同冰錐般頑強抵抗黃衣之力的劍意……難道就是……嵩山劍意?!是了,七煞幫雖非名門正派,但屠剛早年似乎與嵩山棄徒有些瓜葛,手下習得幾手嵩山劍法也并非不可能!那絲陰寒的嵩山劍意還在他右臂經脈中左沖右突,與狂暴的黃衣之力激烈沖突,帶來陣陣撕裂般的劇痛。

這沖突,是吞噬帶來的副作用?還是……兩種源自不同體系的力量,其本質上的排斥?這嵩山劍意雖陰寒銳利,卻帶著一種堂皇正大的根基,與黃衣之力的詭異褻瀆格格不入!

林寒秋強忍著右臂的劇痛和腦海中翻騰的工業記憶碎片,掙扎著站起身。他看了一眼地上那三尊詭異的珊瑚雕像和底座上那刺眼的“嵩山”字樣,又看了一眼屠剛逃走的方向,以及更遠處黑暗中仿佛依舊在“注視”著他的長風鏢局輪廓和山壁邪光。餌食……沖突……福州……還有這嫁禍的嵩山之名!他不再猶豫,將手中那半張染血的海圖攥得更緊,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身影一晃,帶著右臂內那兩股激烈沖突、撕扯不休的恐怖力量(黃衣之力與異種劍意),以及腦海中那刺眼的“037”工牌幻影,再次沒入茫茫的黑暗山林,朝著東南方向,朝著那被標注為“腐肉之島”的未知深淵,疾馳而去。手腕上,那被星之彩污染的虹彩烙印,在夜色中幽幽閃爍。那絲來自被吞噬者的、陰寒銳利的“嵩山”劍意,如同嵌入血肉的冰刺,時刻提醒著他體內力量的混亂與……那嫁禍背后的深沉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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