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夢嬌臉色一沉，手指猛地掐緊桌沿，指甲幾乎要陷進木頭里：“我拿他出氣？明明是他沒規(guī)沒矩！”

大寶突然從許知夏身后探出頭。

小臉氣得通紅，扯著嗓子喊：“壞女人！生孩子沒屁眼！”

“噗——“許知夏一個沒憋住，笑出了聲，趕緊低頭假裝咳嗽。

手指卻悄悄在大寶背后比了個大拇指。

陸懷川眉頭一皺，一把拽過大寶的胳膊，聲音冷硬：“誰教你的這種話？”

許知夏眼疾手快，伸手一撈，直接把大寶攬進懷里。

指尖在她肩上安撫地拍了拍，抬眸挑釁地看著陸懷川：“我教的，怎么了？”

陸懷川喉結(jié)滾動了下，眼神沉沉地盯著她，最終什么也沒說，只是繃緊了下頜。

大寶感覺有人撐腰真好。

眼眶一下紅了，躲在后面擦了擦眼淚。

小寶感覺氣氛不對勁，也不哭了。

朱夢嬌氣得胸口劇烈起伏，卻愣是沒敢再動手。

陸懷川：“媽，以后不用麻煩您照顧大寶和小寶了，他倆的生活費我也不會給您了，您想明白了我再來看您。”

“還有你朱夢嬌，小心詛咒應驗。”

許知夏恨不得給陸懷川吹個口哨，歡呼一下。

這狠話放的才算爺們，以前簡直太窩囊了。

這么窩囊的日子竟然過了好幾年。

要是換上她許知夏本人，早就上房揭瓦，鬧得雞犬不寧了。

陸懷川真是個狠人，忍者無敵啊。

許知夏沖陸懷川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還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

像是在說：行啊，挺能忍，佩服佩服。

陸懷川眉頭微蹙，額角青筋不明顯地跳了下，眼底閃過一絲困惑：“……？”

這女人什么意思？

大寶拽了拽許知夏的袖子，小臉皺成一團：“走了，回家！”

“好嘞！回家！”許知夏一把攬住大寶的肩膀故意從朱夢嬌面前晃過去。

還悠悠地補了句：“某些人啊，連小孩都欺負，這不是人嘖嘖嘖……”

朱夢嬌氣得臉色鐵青，剛要發(fā)作。

陸懷川一個冷眼掃過去，她瞬間噤聲，只能咬牙切齒地瞪著許知夏的背影，指甲狠狠掐進掌心。

大寶：“阿大，我們以后還會在奶奶家過夜嗎？”

“不會了，以后阿大會照顧你們的。”

“你以前也這樣說的。”

陸懷川語氣停頓了，大寶沒說錯，他說過很多次，也食言過很多次。

“這次不會了，阿大說到做到。”

許知夏：“君子一言駟馬難追，這次我替你阿大作證。”

大寶笑了笑：“那就太好了，以后我再也不用和奶奶一起生活了，我也不想吃那些爛菜葉子了。”

“爛菜葉子？奶奶經(jīng)常給你們吃嗎？”

“她說小孩子要葷素均衡，多吃綠色的菜對眼睛好。”

許知夏聽笑了，大寶奶奶還是個先進的“素食主義者”呢。

有肉不吃，天天吃爛菜葉子。

神棍一個。

陸懷川心里很不是滋味，許知夏察覺到他的情緒，拍了拍他的肩膀。

“沒事兒，反正以后都是好日子了。”

“你沒必要內(nèi)疚。”

小寶伸著胳膊要往許知夏懷里撲：“夏夏姐抱抱。”

“夏夏姐抱不了，讓你大大抱。”

大寶：“阿大我也不想走路。”

于是陸懷川懷里一個小寶，背上一個大寶。

許知夏就跟在后面扶著大寶的后背，一路上歡聲笑語。

——

陸懷川趁著周末，打算一家四口去城里逛百貨商店。

大寶和小寶興奮地前天晚上就收拾好衣服和鞋子。

躺在床上睜著兩大眼珠子也不睡覺，就一直傻笑。

許知夏心里也高興。

要知道她以前最喜歡逛商城了。

所謂逛吃逛吃，又逛又吃。

幾人坐了火車，又搭上了公交車直達市區(qū)。

市區(qū)果然繁華，街上的國營飯店氣派得很。

他們拐過郵電局，遠遠就看見新開的百貨商城。

三層高的水泥建筑頂上豎著巨大的紅色招牌，“人民商場”四個大字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

門口停著幾輛鳳凰牌自行車，車把上還掛著網(wǎng)兜裝的鋁制飯盒。

大寶眼睛都亮了：“阿大這就是商場嗎，我還是第一次來。”

“阿大以后經(jīng)常帶你來好不好。”

“嗯。”

大寶剛踏進百貨商店的玻璃門，锃亮的拼花地磚就映出她磨得起毛的布鞋。

她突然把縮水的袖口往下拽了拽，可粗布褂子還是露出半截細瘦的手腕。

小姑娘的耳根漸漸紅了，盯著自己鞋尖上補丁的針腳發(fā)愣。

“同志，麻煩拿那件紅格子的。”

陸懷川指著掛在最顯眼處的燈芯絨外套，領(lǐng)口還鑲著時興的白色蕾絲邊。

柜臺后的女售貨員慢悠悠放下正在織的毛衣，扶了扶玳瑁框眼鏡。

她先瞥了眼大寶袖口磨出的毛邊，又掃過陸懷川洗得發(fā)白的的確良襯衫，鼻子里輕輕“哼”了一聲。

“七塊六毛八。”她故意把價格牌翻得嘩啦響，

“后街裁縫鋪處理的童裝才兩塊五。”

涂著丹蔻的手指往門外方向點了點，指甲油還剝落了一塊。

大寶突然攥住陸懷川的衣角，聲音細得像蚊子叫：“阿大，我、我不要了.......”

可眼睛卻粘在那件紅格子上挪不開，燈芯絨在日光燈下泛著溫暖的絨光。

“到底買不買啊？不買別耽誤其他人買。”

許知夏剛從配眼鏡的柜臺走過來，老遠就聽到這股子傲慢刻薄的聲音。

許知夏一把將大寶攬到身前，手指輕輕點了點柜臺玻璃：“就站這兒呢，您這眼神兒是專往衣裳料子上瞅啊？”

看人下菜碟的家伙。

柜員臉上堆著的笑頓時僵住，這才注意到眼前這個穿著補丁衣裳的丫頭竟和這位體面的女同志是一起的。

她訕訕地取下那件紅格子外套，動作明顯比方才利索了許多。

“哎喲您瞧我這眼拙的......小姑娘生得真俊，這衣裳襯她！”

大寶愣愣地任許知夏給她套上外套，燈芯絨柔軟的觸感讓她忍不住用臉蛋蹭了蹭領(lǐng)子。

許知夏蹲下身給她系扣子，突然“嘖”了一聲：“同志，這袖口怎么有點開線啊？“

柜員立刻慌了神，急忙翻找：“不可能啊，這是新到的......”

“逗你的。”許知夏沖大寶眨眨眼，掏出十塊錢“啪”地拍在柜臺上。

“再配條藍卡其褲子，要的確良襯衣那款。”

“這條不行，那條，還有這條都拿一下。”

“不多試試怎么買，你說是吧。”許知夏氣質(zhì)一點不弱，柜員被她使喚的腦門直冒汗。

“行，這不是會服務嗎？服務的還挺好。”

“就這身兒了。”

陸懷川在后面付錢，拎著袋子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