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見高原的清晨,薄霧如同輕紗般籠罩著營地,空氣濕潤而微涼,帶著草木特有的清新氣息。然而,二年B班合宿小屋內的氣氛,卻與這寧靜的晨景格格不入,彌漫著一層難以言喻的低氣壓。
昨晚篝火晚會的歡樂余韻早已消散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小心翼翼的沉默和隱隱的擔憂。所有人都知道發生了什么——隼人舊傷復發,而且拒絕了悠真的關心。
悠真頂著一對明顯的黑眼圈,無精打采地戳著盤子里的煎蛋。他腦子里反復回放著昨晚隼人那句冰冷的“不需要”,還有他轉身離去時那微微踉蹌卻依舊挺直的背影。愧疚、懊惱、還有一絲不被理解的委屈,像藤蔓一樣纏繞著他。
“喂,悠真,你的蛋快被你戳成蛋泥了。”美咲坐在他對面,小聲提醒道,眼神里帶著擔憂。她昨晚也看到了燈里追出去后回來時那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哦……”悠真悶悶地應了一聲,放下叉子,食不知味。
燈里坐在稍遠一點的桌子旁,小口喝著牛奶。她的目光時不時飄向男生宿舍的方向,眉頭微蹙。昨晚隼人那副強忍痛苦卻拒人千里的樣子,讓她心里沉甸甸的。她理解他的驕傲和不愿示弱,但這樣的隔閡,對團隊、對他自己,都不是好事。
高橋推了推眼鏡,打破了沉默:“根據昨晚的觀察和今早的缺席情況分析,隼人同學的腳踝傷勢可能比預想的嚴重。今日的定向越野分組和路線強度需要重新評估。”他拿出平板電腦,調出計劃,“建議將隼人同學分配到后勤保障組,負責地圖繪制和通訊支援,避免長途跋涉?!?
“我同意?!睙衾锪⒖厅c頭,“安全第一。而且……他現在可能也不想和大家一起行動?!彼脑捓飵е唤z無奈。
“后勤組?”悠真猛地抬起頭,“那……那我也去后勤組!”他脫口而出。
“哈?”美咲瞪大眼睛,“你去后勤組干嘛?搗亂嗎?你可是主力!”
“我……”悠真一時語塞,臉漲得通紅,“我、我可以幫忙拿東西!或者……或者保護隼人!萬一他需要攙扶呢?”他越說聲音越小,自己也覺得理由牽強。
燈里看著悠真那副急切又笨拙的樣子,心里輕輕嘆了口氣。她知道悠真是出于內疚和關心,但這種時候,隼人最不需要的,可能就是這種帶著補償性質的、小心翼翼的“保護”。
“悠真,”燈里語氣溫和但堅定,“定向越野需要體力好的同學去爭取積分。你去探索組,發揮你的優勢,就是對團隊最大的幫助。”她頓了頓,補充道,“至于隼人同學……他需要的是空間,不是額外的負擔?!?
“負擔……”悠真咀嚼著這個詞,眼神黯淡下去。是啊,在隼人眼里,他大概就是個只會添亂的負擔吧。
定向越野的隔閡
早餐后,隊伍在營地中央集合,準備出發。隼人果然沒有出現在探索組的隊伍里。他拄著拐杖,獨自一人站在營地邊緣的瞭望臺旁,那里已經臨時搭起了一個簡易的“指揮點”,放著地圖、對講機和筆記本電腦。他臉色依舊有些蒼白,但神情已經恢復了平日的冷峻,仿佛昨晚的脆弱從未發生。
探索組的同學們陸續從他面前經過,氣氛有些微妙。大家想打招呼,又怕打擾他,或者更怕看到他冷漠的回應。最終,只有高橋走過去,低聲匯報了分組調整和路線規劃,隼人只是沉默地點點頭。
悠真磨磨蹭蹭地走在隊伍最后面,經過隼人身邊時,他鼓起勇氣,小聲說:“隼人……那個……你、你小心點啊?!甭曇舾砂桶偷?,毫無底氣。
隼人連眼皮都沒抬一下,目光專注地盯著攤開的地圖,仿佛沒聽見。
悠真碰了個硬釘子,訕訕地低下頭,快步跟上隊伍,背影寫滿了失落。
燈里看著這一幕,心里五味雜陳。她走到隼人身邊,將一份準備好的簡易藥包(里面有噴霧劑、彈性繃帶和止痛藥)輕輕放在地圖旁邊,低聲說:“隼人同學,藥包放這里了。如果……如果需要幫忙,隨時用對講機呼叫我們?!?
隼人的目光終于從地圖上移開,落在那個小小的藥包上,停頓了幾秒。他依舊沒有說話,只是幾不可查地微微頷首,算是回應。
燈里松了口氣,至少他沒有直接拒絕。她最后看了一眼隼人專注的側臉,轉身跑向探索組的隊伍。
山林中的探索與笨拙的“偶遇”
定向越野開始了。探索組分成幾個小隊,拿著地圖和指南針,深入星見高原的原始山林,尋找預先設置好的打卡點。
山林里古木參天,藤蔓纏繞,地形復雜。美咲和燈里分在了一組,同組的還有高橋和另外兩個同學。高橋負責導航和數據分析,美咲則像只精力充沛的小鹿,在前面探路。
“燈里!快看!那邊有野兔!”美咲興奮地指著灌木叢。
“美咲,注意腳下,三點鐘方向有陡坡。”高橋冷靜地提醒。
燈里一邊記錄著路徑特征,一邊留意著周圍的動靜。她的心思,卻有一半飄向了營地里的那個人。他的腳踝怎么樣了?一個人會不會不方便?有沒有按時噴藥?
就在她們順利找到第二個打卡點時,前方的樹叢里突然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接著,一個熟悉的身影略顯狼狽地鉆了出來——是悠真!他臉上沾著泥土,頭發上掛著樹葉,顯然是在林子里“跋涉”了一番。
“悠真?你怎么在這里?”美咲驚訝地問,“你不是應該在B區嗎?”B區是另一個方向。
悠真撓了撓頭,眼神飄忽:“啊……那個……我、我好像迷路了!對!迷路了!地圖看錯了!”他一邊說,一邊偷偷瞄向燈里。
燈里看著他這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樣子,又好氣又好笑。迷路?騙誰呢?他那個方向,根本不可能“迷路”到她們這邊來。這家伙,分明是擔心隼人,又不敢直接回去,所以想繞路回營地附近看看情況吧?結果自己先迷路了?
“迷路?”高橋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光,“根據你的出發時間和路徑推算,以你的速度,迷路到這里的概率低于0.7%。更合理的解釋是……”
“啊啊啊!高橋!不要分析啦!”美咲趕緊打斷他,她當然也看穿了悠真的小心思,“既然‘迷路’了,那就跟我們一起走吧!正好我們也要往營地方向的下一個點走!”
“哦……好、好?。 庇普嫒缑纱笊?,立刻湊到了燈里身邊,嘿嘿傻笑。
燈里無奈地看了他一眼,沒戳穿他。她拿出水壺遞給他:“擦擦汗吧,臉上都是泥?!?
悠真受寵若驚地接過水壺,胡亂抹了把臉,結果把泥抹得更勻了,像個花貓。燈里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看到燈里的笑容,悠真也傻乎乎地跟著笑起來,心里的陰霾似乎散去了不少。雖然隼人那邊還是堵著一塊石頭,但至少……燈里沒有討厭他。
營地指揮點的沉默與來電
營地邊緣的瞭望臺上,隼人獨自一人。他坐在折疊凳上,右腳踝搭在另一個矮凳上,護踝已經解開,腳踝處有些明顯的紅腫。他手里拿著噴霧劑,正對著傷處噴藥,眉頭因為疼痛而緊鎖著。
山林里的信號斷斷續續,對講機里偶爾傳來各個小組斷斷續續的匯報聲:
“……A組……到達……三號點……”
“……C組……遭遇……小溪……繞行……”
隼人一邊聽著,一邊在平板電腦的地圖上做著標記,同時監控著各組的進度和位置。他的工作一絲不茍,仿佛腳踝的疼痛不存在一般。
突然,對講機里傳來一陣刺耳的電流雜音,接著是美咲焦急的聲音,斷斷續續:
“……隼人……隼人同學……聽得到嗎?……悠真……他……摔了!……在……瀑布附近……好像……扭到腳了!……”
隼人握著噴霧劑的手猛地一頓,眼神瞬間銳利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