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三刻的陽光剛爬上萬寶閣的飛檐，陸言已在柜臺后站了兩個時辰。

他望著堂中擺開的檀木方桌——桌上十二枚回春丹用青瓷盞盛著，在晨光里泛著溫潤的丹光。

這是他昨夜與系統反復確認過的“試吃大會“，選了十二位練氣后期修士，既是給散修們的福利，也是給秦無涯設的局。

“陸掌柜，人都到齊了。“白璃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她腰間佩劍輕顫，目光如刃掃過人群——那些擠在門外的修士早被她用劍氣隔開丈許，只放了十二位提前登記的試吃者進來。

這姑娘晨起時特意束了高馬尾，發梢還沾著露水，顯然為今日的護法任務認真準備過。

陸言抬眼，看見十二位修士正局促地站在方桌前。

最左邊那個穿粗布短打的青年攥著衣角，指節發白——那是昨日在長隊里按了三個血印的張二狗，筑基成功后非要來當“活招牌“。

陸言沖他微微頷首，青年立刻挺了挺腰板，連呼吸都穩了幾分。

“今日試吃，由顧姑娘作公證。“陸言側過身，露出身后立著的素衣女子。

顧清歡抱臂倚柱，指尖繞著一縷青絲，眼尾的淚痣在晨光里若隱若現。

她昨日特意換了件無紋的月白衫子，說是“不搶丹藥風頭“，此刻卻偏要在眾人注意到她時抬眸，眼波流轉間，滿室喧囂竟弱了幾分。

“開始吧。“顧清歡的聲音像浸了泉水的玉，落進人耳里涼絲絲的。

第一個試吃的是個圓臉的女修，捧著青瓷盞的手直抖。

陸言注意到她腕間系著紅繩——那是散修常用的避邪物，說明她剛從亂葬崗歷練回來，急需丹藥穩固傷勢。“姑娘且放心。“他輕聲道，“這丹是我親自煉的，若有問題，萬寶閣賠你十顆筑基丹。“

女修抬頭，見他眼底映著丹光，竟比丹藥本身更讓人安心。

她一仰頭吞下丹藥，盤膝坐在地上。

眾人還未反應過來，她周身已騰起淡青色靈氣，像春藤抽芽般緩緩纏繞，最后凝成個極小的漩渦，在頭頂緩緩旋轉。

“這是......引氣入體的征兆！“人群外有人喊。

“假的吧？“

“看她臉色，分明是要突破！“

議論聲里，陸言的指節在柜臺下輕輕叩了三下——這是和蘇九黎約好的暗號。

藏在二樓雅間的狐妖立刻掀開半幅紗簾，指尖掐訣。

樓下眾人只覺鼻端一甜，是她用妖力擴散了丹香——那是百年靈草才有的清苦，混著淡淡蜜意，比任何說辭都有說服力。

“好一場戲。“

冷笑聲像淬了毒的針，扎破滿室熱鬧。

秦無涯踩著方磚走過來，玄色道袍上繡著金線丹紋，每一步都踩得極重，像是要把地面踩出坑。

他腰間掛著七八個玉瓶，隨著動作叮當作響——那是他“丹師“身份的象征，此刻卻像一串催命鈴。

“陸掌柜好大的陣仗。“秦無涯停在方桌前，目光掃過那轉圈的靈氣漩渦，“不過是請托了個會演的托兒，也敢稱'保真'？

我倒要看看，你這丹藥是否真有如此神效。“

他從袖中取出枚暗紅丹藥，丹身上浮著層油光，遞給離他最近的灰衣修士：“來，你也試試。

我這'回春丹'，可比萬寶閣的便宜三成。“

灰衣修士本在看試吃女修，被突然塞來的丹藥嚇了一跳。

他抬頭時，正撞進秦無涯陰鷙的眼——那眼神像毒蛇吐信，讓他后頸發寒。

修士咽了咽唾沫，想起昨日在黑市聽人說“秦丹師的丹最實惠“，咬咬牙吞下丹藥。

變故來得極快。

灰衣修士的臉瞬間漲成豬肝色，喉間發出野獸般的悶吼。

他的靈氣像被抽了線的風箏，在體內橫沖直撞，左胸位置竟鼓起個青紫色的包——那是靈氣堵塞在經脈里，即將爆體的征兆！

“走火入魔了！“

“快救人！“

人群炸了鍋。

白璃的劍“嗡“地出鞘，劍氣掃開試圖沖上來的修士；顧清歡卻比她更快，素手按在灰衣修士后心，指尖泛起暖金色光芒。

那光像溫水化冰，順著修士脊背往下淌，原本亂竄的靈氣竟慢慢安分下來。

“此丹靈氣駁雜。“顧清歡收回手，袖角沾了點血——是修士咳出來的，“里面摻了三年前玄鐵礦脈的廢靈草，非但補不了氣，反而會淤塞經脈。“她抬眼看向秦無涯，眼尾的淚痣突然紅得刺眼，“秦丹師，這就是你說的'實惠'？“

秦無涯的臉白了又青。

他剛要開口反駁，二樓突然傳來環佩輕響。

蘇九黎扶著欄桿走下來，發間的狐尾金飾在陽光下晃出碎光。

她手里托著個青玉盒，打開后露出十二枚暗紅丹藥，每一枚都和秦無涯剛才遞出的一模一樣。

“秦丹師可認得這些？“她指尖挑起一枚，湊到鼻端輕嗅，“前日在黑市，有位穿玄色斗篷的道友說要'借萬寶閣的名氣'，花大價錢收了我十二枚假丹。“她突然笑了，狐耳在發間若隱若現，“巧了，這假丹的丹紋，和秦丹師丹爐里的刻痕......分毫不差呢。“

人群霎時安靜。

不知誰先喊了句“騙子“，接著便是此起彼伏的叫罵。

有修士沖上來要抓秦無涯，被白璃用劍氣攔住——她雖護著秩序，看秦無涯的眼神卻比劍刃還冷。

陸言望著這一切，突然覺得丹田處一熱。

那熱流像春溪破冰，順著經脈往上淌，最后在識海炸開團暖光。

他想起系統提示里的“師徒羈絆“——抬頭正看見白璃收劍入鞘，她發間的木簪突然泛起微光，那是筑基成功的征兆。

“原來如此。“陸言垂眸，手指摩挲著柜臺邊緣的雕花。

他能感覺到練氣十一層的瓶頸正在松動，剛才那股熱流像把鑰匙，輕輕一推就開了道縫。

這是系統給他的禮物，更是白璃突破帶來的反哺——他突然明白，所謂“顧客即人脈“，從來不是單箭頭的交易。

“陸掌柜！“

驚呼聲拉回他的思緒。

秦無涯不知何時摸出把淬毒匕首，劃傷了旁邊修士的胳膊，趁機往門外沖。

白璃剛要追，卻被陸言搖頭止住——這只“老鼠“跑不遠，留著比抓了更有用。

喧嘩漸弱時，陸言聽見身側傳來極輕的腳步聲。

他轉頭，看見個戴斗笠的身影，斗笠邊緣垂著赤紅色流蘇，在風里晃出細碎的光。

那人湊到他耳邊，聲音沙啞如砂紙：“赤眉道人，愿與你合作。“

話音未落，身影已融入人群。

陸言望著他消失的方向，手指無意識地敲了敲柜臺——這聲“合作“像顆種子，在他心里發了芽。

日頭升到中天時，萬寶閣的登記冊上又多了上百個名字。

陸言數著商譽值的提示音，聽見蘇九黎在算賬時哼起了狐族小調，顧清歡在替試吃修士檢查經脈，白璃正追著秦無涯留下的毒匕首研究。

他望著窗外攢動的人頭，突然笑了——這出戲，才唱到第二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