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城早市，陳虎來過一次，知道哪里人多方便賣野豬肉，不過現在大雪天，除了早晨起來練功的大爺大嬸們，幾乎全躲在家里取暖。

“賣肉嘞，新鮮的野豬肉，剛從烏蒙山上打下來的！”

陳虎大聲吆喝半天都沒見有人來，反而還把他倆凍得不行。

“你這肉怎么賣的？”

低沉的中年聲音響起。

陳虎喜出望外地抬頭，他對眼前這人有印象，正是上次推著二八大杠一次性買完野豬肉的那位土豪。

“叔，一塊六一斤，不過看你是老顧客的份上，我算你一塊四毛錢，但得買十斤才行。”

章杰聽陳虎的價格不淡定了，因為豬肉再貴也沒有賣過一塊六。

中年男人價格后，喋喋不休著：“居然這么貴，上次你才賣我一塊一呢。”

陳虎嬉皮笑臉道：“叔，現在大雪天物價上漲是很正常的，而且兩百多斤的野豬并不常見。”

“行，你把豬后腿給我割下來，稱稱看有多少斤？”

陳虎示意章杰趕快把豬后腿給宰下來。

“叔，十三斤，給你摸個零頭，收你十八塊。”

中年男人聽到價格后，二話不說掏腰包，拿出一疊錢數了一下只有14塊。

“小伙子，我錢不夠，可以用工業品購貨券抵不？”

工業品購貨券是計劃經濟時期的一種票證。在物資相對匱乏的年代，國家為了統籌分配工業品，會發放這類購貨券，人們需憑借它并結合貨幣才能購買指定的工業品，比如自行車、縫紉機等。

比如一雙國產尼龍襪子可能需0.1張券，進口的需0.2張券，而購買一輛天津產“飛鴿”牌自行車可能需一百張券。

“叔，這個我可能用不上。”陳虎講。

因為在當前這個年代，買“三轉一響”不僅需要工業券，還需要錢才行，工業券只相當于是一個購買東西的憑證，當然也是比較緊缺的。

中年人沉思了一下，眼神中有閃躲之意，陳虎立馬講著：“叔，我們可以用票抵錢。”

“用票啊？我身上也沒帶票，得回趟家才行。”中年男子講。

陳虎擔心男人變卦，同意用工業券來抵剩下的錢。

男人樂呵呵的從兜里面掏出八張工業券。

陳虎把錢和工業券收在兜里，看著二八大杠后面放著的東西都塞滿了，他自薦幫男人把肉提到他住的地方。

中年男人欣然接受，這樣還能不臟了他的車。陳虎讓章杰背著豬肉一起去那人住的職工家屬樓。

等從那人的住處下來后，陳虎在單元樓下面大聲吼著：

“賣豬肉，賣豬肉！新鮮的野豬肉！不要票！不要票！！”

一聽到不要肉票的豬肉，職工家屬樓里的人紛紛地探出腦袋。

陳虎對探出腦袋的那些人手舞足蹈的喊道：“快下來買新鮮的野豬肉！才從烏蒙山打的！真不要肉票！”

在這個年代，沒有肉票就不能再食品站買肉，而城鎮居民每月憑戶口都是領取固定數量的肉票，例如每人每月0.5-1公斤豬肉是常見水平，可這點肉哪夠？

已經不少人在家里換衣服準備下樓，畢竟肉的數量是有限的，得先到先得。

“不要肉票，該不會是瘟豬肉吧？還有這么大野豬你是怎么打的？”

“這是我們村四五家獵戶聯合打的，要不是大雪封路食品站的人不能下鄉收豬，我們才不會費這么大的勁拖到城里來賣豬呢。”

陳虎隨口亂講著。

剛才問話的那人，抿了抿嘴，看著肉眼睛直發綠光，問道：“多少錢一斤呀？”

“一塊六一斤，十斤以上一塊四毛錢一斤，五到十斤一塊五毛錢。當然還可以用票來換，不過我現在主收布票！一斤肉三尺布票。”

陳虎剛講完，就聽見上面有人喊。

“給我留五斤！”

“給我留十斤！”

“這是我的布票！你別說我沒給錢啊。”

職工家屬樓的人蜂擁而至，忙的章杰分肉的胳膊都酸了，短短十多分鐘就把肉搶光了，沒搶到肉的人還向陳虎抱怨，才帶這么點肉來……

陳虎很滿意，一百多斤的豬，直接換了一百零二十二塊錢，十張三尺布票，還有八張工業券。

兩張三尺布能做一個成年人的衣服，剛好夠他們家里人，不過這錢得和章杰平分。

“章杰，你是要錢還是要布？”

章杰不好意思起來，要不是因為他的原因，估計他們這趟還能賺的更多，別別扭扭半天才講，“虎哥，我都可以。”

陳虎給他給了八十塊錢，剩下的全歸陳虎自己。

章杰握著八十塊時手都在抖，他從來沒見過這么多錢。

陳虎擔心章杰對錢沒有概念，建議他把錢拿出一部分換成毛票，等今后要用的時候直接用毛票在供銷社或者國營百貨大樓兌換，然后再補點平價錢就好。

“嗯，虎哥我聽你！”

不過現在毛票可不好買，畢竟平價錢和議價錢差距挺大，比如你有米票去買米0.21一斤，沒票的話得按市場價0.44一斤，所以大家都不愿意出票，只能通過特殊渠道去購買，但陳虎已經輕車熟路，兩人直奔縣城黑市。

過一家早餐店時，聞著里面的味，兩人肚子全都不爭氣的咕嚕咕嚕叫。

“虎哥，我請你吃早飯。”

章杰站在價格牌前盯了許久不講話，陳虎這才反應過來，章杰從小習武，扁擔大的一都不認識。

“章杰你吃牛肉面嗎？就是價格有點小貴，要五毛錢一碗。”

章杰點點頭，陳虎立刻示意老板來兩大碗牛肉面。

五毛的牛肉面，有七八塊牛肉，很符合這時代“價有所值”這四字詞語。

兩人估計是餓壞了，不到一分鐘就把三兩小面吃個精光，吃完后他倆的身體才真正的暖和起來，順道也打開了胃口。

“老板，再給我倆一人來碗面，這次多加五毛的面，再加五毛錢的肉臊子。”章杰說道。

老板打量了他們二人一眼，擔心他們兩人吃霸王餐，板著個臉：“先交錢在上面！”

老板看見章杰遞來的三塊錢，眼睛都笑瞇了，“馬上給你倆上面。”

兩人放開吃，陳虎禿嚕兩分半后摸了摸肚子，“我吃不下了。”

章杰看著陳虎碗里剩下的面，“虎哥，不能浪費，你不吃我吃了！”

陳虎點頭后，店里的老板和老板娘看著章杰的吃相，嘀咕著：該不會是餓死鬼投胎了吧？

咚！

章杰吃完把碗放在桌上，突然臉色不對勁。

“我擦！你該不會是進食太快引起的嘔吐反應吧？”

陳虎立馬找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