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之后。

京都，「牡丹園」，清晨。

李武已經恢復過來，拆去了滿身的繃帶，換上了新買的黑布衣和黑色頭巾的行頭。

居合斬。

李武的這次出刀悄無聲息，但又速度極快，讓人難以確定他是否揮出了一刀。

牡丹樹枝上一朵鮮艷的紅牡丹花分成兩半，緩緩飄落。

李武用手接住，仔細觀察切口。

“還是不夠，這一刀我本來只是想斬下一片花瓣的……再來！”

坐在廊臺上的吉野看著院子中滿地的牡丹花殘軀，悄聲提醒：“武藏先生，又到了新的十天哦，我很期待你會送給我什么茶具……”

“呃……”李武趕緊收刀，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他發現吉野和自己預想的有很大不同。

第一，總是在最溫柔的話里藏著最恐怖的殺意；

第二，深夜容易感懷悲傷，李武本來因為【心中虎】睡眠質量就很差，時不時大晚上會被吉野的琵琶樂聲吵醒，發現她在邊彈邊落淚；

第三，似乎很喜歡中國，總和李武聊起中國的古詩與文化。

“好希望在有生之年去趟中國啊……武藏先生，你會帶我去嗎？”吉野總是在說這句話時偷偷看李武的反應。

李武還算記得些歷史，公元1604年，他現在過去肯定是碰不上李白，無法上演宮本武藏大戰李白的“王者榮耀對決”。

如何呢？

現在中國是明朝萬歷中后期，張居正已死，明神宗也開始犯混不上朝，明朝已經走下坡路了。

李武思考自己要是提著天皇的頭顱能不能榮歸故里。

但是先不說能不能順利乘船到中國，登陸后他怕戚家軍直接給他們叉死。

“武藏先生，門外又有很多浪人要和你「真劍對決」呢。”

吉野的提醒讓李武回過神來，自從他傷愈后不少人找上門來。盡管已經斬了兩三人，但剩下的浪人仍都不想放過這個機會。

李武出門，琥珀色的眸子掃視圍在「牡丹園」門口的眾浪人。

“只要在這里取下他的首級，就能一躍成為名人！”

“那么，誰先上？”

沒有人敢上前。

沒理會這幫嘍啰，接過侍女牽來的馬匹，李武準備前往“二條城”，幕府那邊有事情需要處理。

一名露出右手臂膀的浪人攔在李武的馬前，“宮本武藏，你很強，但究竟有多強……”

他拔出了自己的刀，“我想知道！”

【「真劍對決」開啟，只有一方死亡才會結束。】

李武縱馬疾馳，當他消失在街頭后，那名浪人才緩緩倒下。

【對方死亡，恭喜您獲得「真劍對決」的勝利！】

【「武道狂之心」：0+2（2）枚】

至于「武道狂之心」怎么消耗掉了，暫且按下不表。

……

京都，“二條城”。

辰時鐘聲響起，李武準時來到“二條城”地下的停尸房。

陰暗中滿是濃郁的腐臭味。

站著的只有三人——“同事”服部、“老大”板倉勝重還有一個不認識的俊美男子。

躺在草席上的人很多，京都那些無人認領的尸體都會先運到這里來。

服部掏出手帕分給李武捂住口鼻。

“所司代”板倉勝重向剛進門的李武介紹情況，“一具被開膛的焦尸，「神武門」里發現的，根據門中弟子辨認，姑且確認是藏馬十兵衛的外甥津田太郎。”

“這人是與我「真劍對決」后死去的……居然又被人開膛燒焦了，果然有人在盯著我嗎……”

服部搖頭，“武藏大人，你看這邊，同是那晚死于和你「真劍對決」的人，長谷川勝也的遺體既沒有被掏心，也沒有被燒焦。”

長谷川勝也，那個使出了【一之太刀】的老頭。他正面容安詳地躺在草席上，胸腹部的斜長傷口正是李武留下的。

李武沉默，這一切究竟是為什么，他想不明白。

“更糟糕的是三天前又有一名貴族被襲擊。”那名俊美男子冷冷開口，他是在場的人中李武唯一不認識的。

服部附在李武耳邊介紹，“這位是土御門朔夜大人，土御門家第32代家主、朝廷公卿、九條家養子、檢非違使頭。”

「檢非違使」，負責京都的治安管制，但在關原之戰后，德川家康為了制約公家設立了“京都所司代”駐扎于京都二條城。

現在檢非違使雖然還存在，但全部活動必須受到幕府“京都所司代”監督。

李武調侃：“這里站不下那么多人。”

土御門朔夜冷哼一聲，李武打量此人，腰間掛著一把太刀，而背后背著一把大到夸張的大弓。

他的雙眼左右異色，左瞳墨黑如深淵，右瞳呈琉璃淺藍，其虹膜紋路像是陰陽魚在不斷旋轉。

貴族的尸體肯定不會運到“二條城”里來，土御門朔夜向李武三人講述情況。

“三天前的夜晚，一條家貴族被發現死于去往「花街」的道路旁，被人剜心焚尸，還專門把身份印章擺在尸體旁。”

“你怎么知道他要去往「花街」？”李武覺得奇怪。

但土御門朔夜并沒有想要回答，他只是把自己知道的信息陳述出來。

“所司代”板倉勝重拍了拍手，“好啦，‘剜心焚尸案’我們還要繼續調查，這兩具死尸咱們調查此案的人員已經全部檢查過了，也留下了記錄，準備埋葬吧。”

服部向板倉勝重匯報，“所司代大人，津田太郎的家屬正從尾張趕來，而長谷川勝也沒有家人認領，我們準備委托寺廟進行火葬。”

“我去吧。”李武主動請纓。

服部也要陪同，可就在二人走出后，李武悄悄拉住服部，“服部，我要拜托你去找那個來到京都的阿伊努人。”

“武藏大人，您找他做什么？”

這小子那晚帶著【白龍吟】和「阿波羅V3」就跑了，自己肯定要找他。

“那小子知道‘剜心焚尸案’的線索，你找到他告訴我就行了！”

……

李武看著長谷川勝也被放置在簡易的木板床上，被一群和尚念念叨叨地推進“火屋”。

“你們金閣寺業務范圍夠廣的，你這又是在做什么？”李武看向身邊的小和尚。

阿拾一邊把鮮花編在一起，一邊回答：“武藏哥哥，今天是‘卯之花祭’，大家都會采摘鮮花，或編織成花頂供奉佛像，或直接散花燒香。”

“阿拾，能不能幫我一束，我去放進‘火屋’一起燒掉。”

阿拾直接把手上編好的鮮花交給李武，“武藏哥哥，他是你的朋友嗎？”

李武搖了搖頭，這不是否定，而是不知道。

鮮花結束，火葬開始。僧侶在火屋外持續誦《往生咒》，每焚燒一炷香更換一部經文，《大悲咒》、《盂蘭盆經》……

“你說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神明嗎？”李武看著正在燃燒的“火屋”喃喃自語，沒有意識到自己向少年提了一個難以回答的問題。

“所謂神明，也不過是脫離了六道輪回之人吧。‘舍此娑婆世界之穢土，往彼極樂世界之凈土’，武藏哥哥，你的朋友也會‘往生極樂’的！”

“嗯，話說你說話怎么不結巴了？”

“啊、這、這個可能是因為……和武藏哥哥你比較熟了吧、哈哈。”

火葬結束，金閣寺的僧侶將長谷川勝也的骨灰收集進“骨壺”后端出來。

李武親自將“骨壺”安葬于金閣寺的墓地。

往生極樂，那今生注定痛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