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前一后，追著這張飛在空中的門神畫，沿著山路行徑，他們走的很快，穿行茂密的山林里。

潮濕的南洋雨林。樹篷落下的光芒逐漸綿密垂直，日頭越升越高。

門神紙畫把二人引到了一條陌生的道路。這是條林木稀松的路徑，迂回曲折，忽進忽退，不熟悉這里的人肯定很容易迷路。

這條路上雜草、灌木叢生，他們抬腿跨過草叢，踩著腳下的腐葉，驚動擬態的昆蟲和蜥蜴，又鏟起腐葉和泥殼。

洛風看向那飄在空中的彩紙，這張門神圖也不是那種胡亂的飄動，而是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在空中拉扯，又像是乘著風在空中晃動著。

“這是陰師之一‘顯道菩薩’的能力，楊家三人應該是夜里起了尸。”

劉光陽解釋了起來。

原來，所謂的“顯道菩薩”，在民間又叫險道神。

這位“菩薩”在民俗里是喪葬時的護佑神，類似路神、橋頭神一類的存在，另外，它與開路神共同構成了門神的屬性。

只是，拿督廟供奉的八位陰師，都是鬼類，而非神靈。

他猜測，這位陰師應該是受到匪患，不是劫道慘死，就是山中被殺棄尸的孤魂。

思及此處，洛風又問了一句。

“起尸又是什么？”

“起尸嘛！在民間就叫詐尸……通常是尸體受到外氣所驚，或是怨氣太重，又沒得到安葬，就會生毛化煞。”

之前，劉光陽強調了那個“尸殃之氣”。

洛風猜測，那黑氣可能就是所謂的殘穢，類似于鬼物輻射出來的一種污染，一種氣息。

他思索了一番，又覺得起尸、詐尸有點像是電影里看的僵尸。

“難不成……是僵尸？”

“‘僵’嗎？”

劉光陽笑了笑，又搖了搖頭。

“僵，已經是成了氣候的尸妖，不是單純的化煞，起尸多半是靠著體內一股尸殃之氣，有些尸身起詐后，會狂奔數里，然后失了那股尸殃氣，就會一頭栽倒，對常人無害。”

他又嚴肅地道：“還有一些情況就比較麻煩，那就是有人以咒法來役使新死的尸體，把普通的尸體，變成起尸鬼……我會特意過來，就是擔心發生這種事。”

“你是說，有人利用楊家人的尸體搞鬼？”

洛風恍然大悟，難怪當時刁老頭的臉色古怪，原來是這么一回事。

“可是，又是誰會做這種事？”

“我也不知道。”

劉光陽搖頭苦笑。

“之前，王天九也沾染了一點尸殃之氣，不設法祛除，用不了多久就會生一場大病，然后莫名病死。”

劉光陽快速地解釋了起來。

“我剛才吸入了一尸殃之氣，也算救了他的命……之后，我又把這股尸殃氣轉入這張門神圖里，按照這股氣息來追蹤那三具尸體的下落。”

“原來陰師的能力還有這種用法。”

“是啊。”

劉光陽的語氣比較得意。

“拿督一脈的陰師法，能夠擋災、避禍、辟邪、追蹤和咒詛，可謂是妙用無窮……”

洛風默默點頭，知道自己還有的學。

“說來也是機會難得，苗生師弟，我就跟你講一下，我自己體會的一些心得。”

趁著這個四下無人的時機，這位劉師兄也向他講解了一番，如何借助陰師之力的一些小竅門。

……

……

過了幾個小時，劉光陽和洛風體內算是好的，走在這條路上，依舊累得汗流浹背，步伐逐漸沉重。

唰！

突然，風箏一樣的門神畫，失控一般，突然就從半空中落了下來，被劉光陽抓在手里。

“怎么呢？”

“對方的尸殃之氣，就在這里不知去向。”

劉光陽不禁皺起了眉頭，他的目光環顧四周，前方的路也沒了，周圍是茂密的樹林。

“能找到嗎？”

洛風的眼神有些疑惑。

之前，他和劉光陽追蹤到了半途，還能看到獸徑般的雜草上，隱約有一些人踩過的痕跡。

到了這里以后，這些足跡也沒了。

線索斷了嗎？

“等等，那邊有一株大樹……”

劉光陽往前走了幾步，他的目光鎖定了正前方，一棵高大的望天樹。

巨樹站得筆直，像是在傲慢地凝視著二人。

“這樹可能有些問題，我要爬上去看一看。”

劉光陽用篤定的語氣開口。

“那三具尸體一路都是步行，又不會飛，”洛風的目光也移向這顆大樹：“難道他們是爬上去的？”

“誰知道了。”

劉光陽把隨身攜帶的哭喪棒，丟給了洛風。

“拿好這個，可以護身。”

洛風伸手一接，發現這哭喪棒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做的，用料沉沉的。

劉光陽又脫掉隨身帶的一個褡褳袋，扔在樹下。

他腰間配著把番人的帕朗刀，又脫下鞋來，活動了下腳趾。接著用力向上一躍，就朝著蓊郁的大樹樹身上爬去。

這位劉師兄的動作非常靈活，攀爬起大樹來，宛如一只大馬猴，很快就爬到了樹頂上去了。

樹上會有什么呢？

他看向大樹，這棵樹又高又壯。樹冠黑魆魆的，枝椏也是密匝匝，劉光陽的身影也變得有些小，時不時從樹上落下幾片枯黃的葉子。

空氣也變得安靜了幾分。

突如其來，一種隱隱的危機感從背后傳來，他的脖子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危機洞察”的天賦直接被激活，洛風猛地一回身，就看到一道矯捷的影子撲了上來。

“咻！”

這一剎，洛風的神經反射速度極快，他的右手握緊了哭喪棒，閃電一般抽了出去。

那影子被打中，慘叫一聲，跳向另一邊。

他定睛一看，驚訝的發現那是一頭云豹。

“這畜生……想襲擊我！”

洛風連忙握緊手中的棒子，那頭挨了一棒的云豹也不見萎靡，齜牙咧嘴，似是想要再次襲擊過來。

這豹子是發了瘋吧？

他有些疑惑，不清楚這云豹為什么要襲擊自己。

云豹的體型擺在那里，正面與一個成人交手，是討不了太大的好處……

或許，這也是個機會！

洛風目光變得凝重了幾分。

‘試一試從劉光陽那里學來的技巧吧……’

他定了定神，在心里念起了請師咒。

“天蒼蒼，野黃黃……一點靈光懸六方，清風明月邀我來！”

念出咒語的剎那，四周就有一股陰寒的氣息驟然加重，洛風的肩膀也是一沉，似乎是被壓上了什么東西。

普通人的肉眼看不見這一幕，洛風卻能夠感受到，兩雙穿著布鞋的腳，一左一右的踩在他的雙肩上，仿佛是將他當成的墊腳石。

呼！

他吐出一口濁氣，丹田部位的“二五精氣”燃燒了起來，抵擋著那隨著這位倒梁仙師降臨時，一并帶來的冰寒刺骨的氣息。

“……天圓地方，律令九章，懸神吊客，殺伐無方。”

洛風左手騰了出來，豎起了食指，用用演戲般的動作在空中畫了個圈。

這個圈，瞄準了那頭云豹。

就在下一秒，他的右肩一輕，仿佛有一只腳抽離了出去，那是“倒梁仙師”邁出一只右腳。

眨眼間，前方的那頭云豹就仿佛被一種看不見的力量壓塌了，骨頭血肉一下子向下“坍塌”，啪的一聲，血水炸了開來，變成了一灘扁平的皮肉。

洛風的眼角沾了一滴血水，他看得非常清楚，那是“倒梁仙師”騰空一腳，把這只豹子踩成一灘肉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