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周灘屋內。
親眼目睹李路瑤的狠辣手段,陳陽不由心驚膽戰。
“原來那一夜,是她手下留情。”
陳陽細思恐極,還好當時霜心草突生異象,否則自己恐怕難逃一死。
這李路瑤狠下心來,當真是殺人不見血,不帶一絲猶豫的。
他遠遠看了看倒地不起的李路瑤,全然沒有半點英雄救美的念頭。
這救的不是美,而是禍害!
黑虎幫既派人來要債,勢必知曉三人行蹤。
若是讓他們發現這三人在自己家門口被殺,肯定會懷疑到自己頭上。
這李路瑤可能醒來就走了,留下自己背黑鍋。
過幾日黑虎幫的人再找上門,那自己可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不行,這地方不能待了。”
陳陽當機立斷,剛動身又停住,回頭看向地上蒲團。
“這蒲團放著也是浪費,不如自己帶走。“
只是周老頭來歷不明,身份成謎,貿然拿走他的東西,會不會引來殺身之禍?
看他平日里佝僂可憐,年過七旬了還是啟靈修為。
誰能想到這一切都是演的?
這等演技,放在前世,可以寫進北影教科書了。
表面看起來一臉慈祥和善,天知道其真實脾性如何。
一想到那洞府和法寶,陳陽終究抵不住誘惑。
富貴險中求,反正都要跑路了,一不做二不休。
遲疑一瞬,陳陽上前撿起,收入儲物袋中。
推門而出,沿著田埂,快步流星來到自家靈田。
蹲下身,輕觸霜心草枝葉。
【感恩有你……】
看著一株株霜心草亮起星紋,陳陽心滿意足,盡管沒有開花,但他已經盡力而為了。
小心采摘包好。
直到中央,最后一株開了五角星花的霜心草,陳陽停住了。
他回頭看了看身后,李路瑤還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我若是把這朵星銀霜心花摘走,等這李路瑤醒來,必定會四處尋我。”
陳陽權衡一番,只好作罷,他身手輕撫花蕾,由衷感嘆,“罷了,就把你留給她吧,省的她繼續糾纏不清。”
【遵命……】
不舍的情緒順著指尖穿進身體,讓陳陽有些意料之外,原來靈植成熟,竟能通人性。
“保重。”
陳陽摸了摸花蕾,起身離開。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即便是靈植也一樣,一旦種下,終有采摘的一天。
“先去一趟玄霜閣,交付委托,用霜心草換些靈石。”
陳陽內心一片豁達,大丈夫四海為家。
好不容易穿越來一趟,難不成要在這小小閻關山,蝸居一輩子?
隨著他的身影沒入田埂盡頭。
閣樓內,充斥著陳腐壓抑。
破敗的琉璃瓦頂透著天光,廳內雕梁不全畫棟殘缺,毫無半點仙家氣派。
懸浮于大廳中央,晝夜窺視陳陽的祥云,噗的一聲,如泡影般消散,只余下幾縷淺煙,逸散在沉悶的空氣里。
“嗯?!”一聲驚怒低吼炸響。
祥云消散瞬間,周灘整個人如同老猴被踩了尾巴,猛地從紫檀木椅上彈起,“正是關鍵時刻,怎么突然沒了?”
他雙目赤紅,布滿褶皺的手指帶著厲風,指著半空殘存的虛無,期盼祥云重新顯現。
可片刻之間,祥云徹底煙消云散,周灘目光一變,矛頭轉向主位:“馮德泉,你誠心氣我是吧!”
主位上,須發斑白的馮德泉,巍巍顫顫站起身,祥云突然消失,一瞬之間抽走了他大半氣血。
幸虧他早有預料,提前有所準備,否則剛才那一下,很可能直接殞命當場。
氣運反噬,何其霸道,稍有不慎,萬劫不復。
一雙渾濁老眼死死盯著祥云消失之處,眉頭擰成川字,臉上皺紋寫滿驚疑與無力。
“巴丘有眼三不看……一不看人,二不看仙,三不看天機。”
馮德泉重重搖頭,隨后仰天長嘆,聲音帶著些許蒼涼:“此子命數有變,已成天機,巴丘……看不得了!”
“你放屁!”周灘如同一道晴天霹靂,猛然拍案,靈玉茶杯應聲炸裂。
“我等耗費千年心血,煞費苦心才將一絲真龍紫氣和閻關氣運融為一體!”
“歷經千辛萬苦培育四方靈蘊,結果剛成型便脫離我等掌控,進了此子體內,讓此子占了大便宜,你現在跟我說天機不可泄露?!”
周灘氣得渾身發抖,太陽穴青筋暴起,“若讓此子就這么跑了,千年心血付諸東流,你們無所謂,老夫有所謂!”
他猛地轉身指著馮德泉,已然把對方當成罪魁禍首:“馮德泉,你是不是早就算到,這小子會卷走老夫的陰陽蒲團!那里面可是老夫壓箱底的寶貝,是命根子!你告訴我,這筆賬怎么算?!”
“老夫之所以用陰蒲團給天骨盆墊底,為的就是防止意外發生!”
“現在可好,這小子直接把陽蒲團帶走了!”
周灘胸膛劇烈起伏,眼中兇光畢露:“不行不行!老夫這就去把他揪回來!無論如何也要把東西拿回來!”
話音未落,他已作勢要沖出去。
“周長老,且慢!”
坐在對向的趙平挺身而出,形如鬼魅般擋在周灘身前。
趙平面容儒雅,眼神卻銳利如鷹,帶著一種沉穩的壓迫感。
“閻關山縱橫百里,山高林密,即便他此刻出山,也非一日可離。”
趙平的語氣平和,卻字字清晰,試圖用理性澆滅對方的怒火,“何必如此急躁,自亂陣腳?”
“嗬嗬嗬……”一陣咀嚼聲不合時宜地響起。
坐在角落的王顯春,全程置身事外。
他慢條斯理,從油膩膩的袖袋里掏出一把剛出爐的養脈丹,像嗑糖豆似的,一顆接一顆丟進嘴里,嚼得咯嘣作響。
王顯春嚼著養脈丹,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含糊不清地開口:
“周灘啊周灘,你這暴脾氣,一千年了還沒改?莫不是……把咱們當年定下的規矩,都給忘到褲襠里去了?”
咽下嘴里丹藥,王顯春終于撩起眼皮,渾濁的小眼睛里閃過一絲精光,悠悠輕笑:
“宗門宗門,不重山,不重門,只重傳承,傳承在,宗門便在。”
王顯春咂吧咂吧嘴,回味著丹藥遺留的滋味,中間不忘舔舔牙縫:“那小子,拿了你的陰陽蒲團,甭管是偷是搶,是騙是送,只要他拿到手,那便算是他的,一切皆是宿命,誰也不能改變。”
說到興頭上,他伸出油膩的手指虛點幾下,“他拿了也好,用了也罷,沾了因果,這點傳承,就算落他身上了!”
“既然得了傳承,那便是運奇門的香火,你若把他得到的東西,又拿回來,那是自斷因果,自毀宗門香火,愚蠢至極!”
“王顯春……說得在理。”
主位上的馮德泉,在長久的沉默后,終于緩緩坐下。
他伸出枯手欲端起桌上靈茶,指尖觸到杯壁,卻又緩緩縮回:
“不過……老周的話,也并非全無道理。”
見周灘怒氣未消,他順勢數落起王顯春,“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或許此事尚有轉圜余地,所謂事在人為,盡人事,聽天命。我們不妨……試一試,且看此子能否回心轉意?”
不管王顯春作何表態,他渾濁的目光已投向趙平:
“如今……老周的身份已然暴露,不宜再露面。趙長老,此事……怕是要有勞你辛苦走一趟。”
“哼!他去?他去就能行?!”
周灘從鼻子里噴出怒氣,滿臉不信任和不甘,他眼睛依舊死死盯著大門方向,恨不得立刻沖出去,把陳陽抓回來。
“周長老,稍安勿躁。”趙平從容微笑,上前一步,伸手按住前者肩膀。
手掌暗含千鈞之力,帶著溫和卻不容抗拒的勁道,硬生生將周灘按回原位。
“趙某在此向你保證,定將你那寶貝家當,原封不動追回來。”
話音落下,趙平不再停留,轉身便向廳外走去,步履從容,衣袂無風自動。
“趙長老!”馮德泉神色微沉,藏著一絲微不可察的緊張,“小心駛得萬年船,切記,遇見赤霄門弟子,最好躲著點,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趙平身形未停,只在門口微微頓了一下,頭也不回地應了一聲:
“放心。”
門前漣漪蕩開,趙平身影原地消失。
玄霜閣大本營,位于閻關山以北。
正午,陰云蔽日,似有大雨。
陳陽馬不停蹄的趕了好幾天路,才走完一半腳程。
途徑一片野地,三尺高的青草密如綠潮,起伏涌動,搖擺不定。
“穿過這一帶,應該就到山北了。”
手中草圖嘩嘩作響,陳陽大概對照了下位置,頂風邁步踏進了青草野地。
行至一半,他不自覺放慢腳步。
“這氣味有點熟悉……”
陳陽聞著撲面而來的青草味,無意間想起了幫趙平割草喂魚的情景。
下意識環顧四周,不見迷霧,更不見魚塘。
“或許是我想多了,趙道友的靈池應該在山的另一面。”
否定心中猜想,繼續前進。
然而走沒幾步,又慢了下來。
“這里怎么會有人為收割的痕跡?”
陳陽彎腰撥開一簇青草,便看到一片新長的矮青,很明顯這些草不久前被收割過一輪。
巡著割草的痕跡繼續探索,直到在前方發現一物,陳陽不禁瞳孔一縮。
“這是……”
陳陽快步上前,撿起那把靈鐮。
腦海中記憶閃回,想起了那天割草喂魚的全過程。
“走,我帶你出去。”
趙平笑笑,手里的靈鐮隨手一扔,轉身帶路。
自己臨走前,還看了眼地上的靈鐮……
“這是,趙道友丟下的靈鐮?”
看著手中靈鐮,陳陽匪夷所思。
他轉身環顧四周,回憶著當日看見的一切。
憑著記憶,他走了一遍收割路線。
果不其然,所到之處,全是自己留下的收割痕跡。
直到最后,陳陽來到了一塊小石前。
他彎腰細看,頓時徹底確認,這里就是那片迷霧籠罩之地。
陳陽暮然起身,看著四周綠茫茫的草地,內心掀起驚濤駭浪。
“靈池,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