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船在海面轟然破碎，一眾妖精頓時落入海中。
一聲渾厚的仙音回響在他們的耳邊：“率先攀入金島者，可獲得一件寶物作為獎勵。”
“難道這也是考驗么？”
眾妖一愣，齊齊朝著百米開外的混元金島游去。
……
島上。
一個員外郎打扮的中年男子轉(zhuǎn)過身，大聲道：“賽馬賽馬，開盤了開盤了！”
“你們說誰能搶先攀上島來？”
一個清瘦男子淡淡道：“所謂一寸長一寸強，我壓那老樹！”
一個正在咂吧著茶水的青年笑了笑，背對著海面說道：“有那隼妖在，那我肯定是壓他的！”
一個胖男子眼睛一亮，點頭不已道：“那我就押那只白眉雀兒！”
清瘦男子皺了皺眉，搖搖頭道：“朱師兄，有這等飛行之妖在，這盤賭局是不是有些不妥？”
員外郎打扮的男子名為朱寶來，聞言點點頭道：“竹師弟，你說得不錯！”
語畢，
他那胖指頭對準(zhǔn)那海上兩只撲騰著翅膀的鳥妖一彈，輕飄飄的指風(fēng)頓時化作一道颶風(fēng)。
然后，指頭又輕輕往下一壓，便是一個‘重字訣’的法門施出。
……
“哈哈哈各位兄弟姐妹……我們就搶先一步了！”
隼妖和白眉雀還在天上得意大笑呢，便只覺得一陣狂風(fēng)吹來，身體不受控制地在空中往后翻滾幾圈。
還沒穩(wěn)住身形，然后身體又莫名地往下一沉。
撲通一聲！
兩只羽翼妖便掉進了正盡力游泳的眾妖之間，冒出頭呸呸呸就是幾口海水吐出。
這下子就輪到眾妖發(fā)笑了。
“哈哈哈哈，仙人明智！”
“還笑不笑了？”
“老老實實跟我們一起游吧！”
“……”
寧長生看著那撲哧撲哧一牛當(dāng)先的家伙，無語道：“老牛，你這夯貨不是說從未下水，不通水性嗎？”
牛犁山嘿嘿笑道：“大哥，不是俺有意要哄騙你啊，俺真的沒有下水……只是這游泳，卻是俺們牛家人天生就會的！”
“大哥，咱們快游吧！排名第一的有獎勵，排名后面的指不定有什么懲罰呢！”
鼠黃風(fēng)半張嘴巴都沒入海面，一邊說話一邊吐著海水，泳姿比狗刨式還要丑陋。
不過一身妖力還是擺在那里，便是最精通水性的凡人，或許速度也不會比他更快。
鹿飛的泳姿就靈動了許多，好似靈鹿在森林中漫步似的，嘲笑道：“胖老鼠，你這游得也太丑了吧？好似那朽木中的大肥蟲一般！”
鼠黃風(fēng)頓時大怒：“鼠爺……咕嚕咕嚕，呸呸呸……你這賤……咕嚕咕嚕，呸呸呸……”
鹿飛在他腦門上輕輕一拍，笑呵呵地朝著前面游去。
“寧長生，來追我啊！”
白靈笑嘻嘻地從寧長生身邊游過，旁邊伴著哈冰冰，“我們可是從小就在天山雪池里面游泳的！”
這死丫頭，居然還敢用那手指頭在他的臉上輕輕一劃……
“游泳？”
寧長生看著眾妖一個個從自己身邊游過，很快他就被眾妖給甩在了最后面。
此刻在最前方的居然是那獅無悔，還有長壽公的速度居然也半點不慢……
“也不知我穿上肉身負重前行，會對我的速度影響多少呢？”
寧長生舒展了一下四肢，嘗試了一番，其實也還好。
影響確實還挺大的，不過那是和自己鬼火真身的速度相比。
和這些妖精相比的話……
嗯，大貨車就算載滿了貨物，那也比兩腳的跑得快。
寧長生也不再遲疑，朝著那混元金島游去。
……
朱寶來笑瞇瞇道：“各位師弟，這下可以開賭了吧！”
僅僅只是一面之緣，這幾人竟將那船上五六十只妖精全部了然于心。
“我還是押那老樹！”
“那獅子不錯，我押他！”
“那小猴子身形頗為輕靈，雖然速度不快但是攀巖肯定不會差，我就押他了！”
“……”
很快，十來個仙宮弟子便押好了寶。
朱寶來耳朵動了動。
一個干瘦的青年眼尖，好奇道：“朱師兄，你在和誰傳音呢？”
朱寶來隨口道：“師兄我還開了一個盤口，就是押四支引渡使誰家的先到達金島……”
他向著海面努了努嘴，“這不，豹師弟家的先到了，找我要他的賭資呢！”
除了朱寶來之外，其余弟子都是和這豹師弟一個輩分的，自然對他不陌生。
他們都是艷羨道：“看來這家伙要大賺一筆了啊！”
朱寶來擺擺手道：“不管他，先把咱們這個盤口結(jié)束了再說其他！”
他唱喝道：“來來來，下寶了下寶了，買定離手買定離手！”
眾妖紛紛為自己中意的妖精解囊，
“十個上品靈石，押那老樹勝！”
“一百個中品靈石，押那小獅子！”
“……”
“朱師兄，你就不玩上一局？”有人問道。
“我坐莊的怎么好……哎，我就參與一下吧！”朱寶來隨口說道：“那就……巽五、靠左，一百個上品靈石吧。”
眾人齊齊看向海面：“巽五……靠左……”
“哈！朱師兄，那里就只有一個鬼火精！”
“還是落在最后面的。”
“一百個上品靈石，師兄果然是豪氣啊！”
“……”
“啊，什么？！”朱寶來回過頭，瞪大眼睛看著海面，懊喪道：“我能改一下嗎？”
眾人頓時大笑起來：
“哈哈哈，買定離手！這可是朱師兄親口說的。”
“我們明白，師兄這是見師弟們手頭不寬裕，慷慨解囊則個！”
“這鬼火成精倒是難得一見，或許會有奇能也說不定！”
“是極是極，師兄不必懊惱！”
“……”
朱寶來擺擺手道：“哎，算了！就當(dāng)是賠本賺吆喝了，下次師兄再有盤子，各位師弟們記得參與一番就是。”
“師兄盡管放心，小賭怡情，我們?nèi)蘸笠欢ǔ韼熜值馁€局！”
“有師兄這么個厚道的莊家，我們定要來的！”
“可惜這一次招收有緣人的大賭局，我們就沒來得及下場……”
“什么沒來得及！純粹是下場至少就要一百個上品靈石，不是我們這些窮人能夠參與得起的！”
“說的也是哈哈哈……”
“……”
朱寶來笑瞇瞇的，只是點頭，并不言語。
很快，其他人也談笑不出來了。
只見那鬼火精一個猛子扎進水里，速度奇快，接連超越眾妖。
很快，他便超越了游在最前方的獅子精，第一個到達金島底下。
緊接著，他便開始攀爬百米高的島崖。
速度倒是明顯慢了下去。
眾人頓時松了一口氣，“還好，這鬼火精并不擅長攀崖。”
在那鬼火精攀上十幾米的高度之時，那獅子精、樹精等妖也趕了上來。
咔咔咔！
那獅子精手腳合用，在崖壁上面左右橫跳起來，很快就追上了鬼火精。
咻咻咻！
那樹精緊隨獅子精之后到達島崖，一條條根莖朝著金島上方緩緩延伸出去。
越來越多的妖精到達了金島下方，各施手段朝著金島上方攀去。
就在這時，只見一人從崖壁上面掉落。
是哪只妖精這般不中用，還能從崖壁上面掉下去的？
不對！
竟是那鬼火精褪下了‘軀殼’，顯露出了鬼火真身，攀爬的速度暴增！
然后幾個呼吸過去……
“見過諸位仙長！”
鬼火精就站在了崖邊，對著眾人彎腰行禮。
朱寶來瞪大眼睛，一臉驚愕道：“不是吧，這都能贏？！”
“朱師兄真是好運道啊！”
“賭啊賭，果然是十分靠運氣啊！”
“萬萬沒想到這鬼火精的速度如此之快，竟然不遜色于一門普通的身法了。”
“如此，其他妖精怎的能比？也合該師兄贏！”
“就不打擾師兄了，告辭告辭！”
“……”
十來個人搖頭嘆息著離去。
朱寶來笑呵呵地拱手：“承讓承讓！”
寧長生雖然弓著腰，但是卻在暗中觀察著。
這些人雖然看上去和凡人沒有區(qū)別，但是細細看下去卻似乎又和凡人有著天差地別……
無有人之氣，也無有妖之氣。
睜眼便談笑風(fēng)生，閉眼卻好似與天地自然融為一體。
看不透，道不明。
玄之又玄！
他在心里驚異道：“這……便是仙人嗎？”
隨之又自嘲一笑：用凡人的眼睛去窺探仙人，無異于井底之蛙望天如井口……如何能夠看透道明？
“在想什么？”
朱寶來坐在石桌邊，看著寧長生笑瞇瞇道。
寧長生拱手，如實道：“在想仙。”
“哦？”
朱寶來挑了挑眉，好奇道：“以你之見，何謂仙？”
寧長生想了想，依照心中的想法說道：“褪去塵世之俗氣，參悟天地之造化，修煉……”
朱寶來一臉有趣道：“為何不接著說下去了？”
寧長生搖了搖頭，嘆口氣道：“以我當(dāng)下之見，仙乃是玄之又玄，說了也不過是坐井觀天罷了。”
他想起了一個被時間侵蝕得記憶斑駁的小故事：一只螞蟻還是什么的玩意兒學(xué)會了說話，它對人侃侃而談什么叫做人……
他依稀記得，這是一個諷刺性的寓言故事，意味和那‘井底之蛙’的寓言故事差不多。
而此刻，以己之見去‘論仙’，豈不是類比這螞蟻與蛙？
“哈哈哈……好一個坐井觀天！”
朱寶來笑了幾聲，搖搖頭道：“別說是你，便是我已入仙道，卻也不知仙。”
寧長生有些詫異。
“仙便是仙，做好仙便是，又何必要去窮究何謂仙呢？”
朱寶來笑瞇瞇道：“就好比你是鬼火成精，那么讓你說說鬼火是什么，你能說得出來嗎？”
寧長生想了想，搖了搖頭。
“就好比你隨便去問一個人，你說人到底是什么？”
朱寶來搖頭一笑道：“他也回答不上來！”
他的手在石桌上移動，在那光澤極為濃郁的靈石上面停留一瞬，然后放在那光澤次一些的靈石上面。
捻起一塊，丟了過來。
寧長生接住。
朱寶來自己手中也把玩了一塊，笑瞇瞇道：“這就好比靈石，最有價值的不是外表的石頭，而是內(nèi)里的靈氣。”
“所以你要窮究的‘仙’，不是一塊石頭，而應(yīng)該是其內(nèi)里的靈氣。”
寧長生看著手中的靈石，拱了拱手道：“多謝仙長良言，寧長生受教了！”
這便是靈石嗎？
他的體內(nèi)還儲存著一塊，只是遠沒有這一塊光澤璀璨，拿在手中便只覺得一陣心曠神怡。
“看來靈石也有上下貴賤之分了？”
就比如那正被這位仙長收進袋子里的靈石，光澤璀璨，一看又要比自己手中這一塊珍貴了許多。
朱寶來將靈石分別收進兩個袋子里面，放在手上顛了一顛，這才笑瞇瞇道：“我姓朱名寶來，你叫我老朱、朱大哥……都行！”
寧長生再次拱手道：“見過朱仙長！”
朱寶來笑瞇瞇的點了點頭。
“又輸給了你一籌！”
獅無悔也攀上崖來，郁悶說道。
見到那朱寶來，趕緊跪地叩首道：“獅無悔見過仙長！”
朱寶來同樣是笑瞇瞇地點點頭，道：“無需多禮！”
天色一暗，長壽公也攀上島來。
他一眼便望見了朱寶來，恭敬道：“見過仙長！小人腿腳不便，請贖不能叩首之禮！”
朱寶來搖搖頭，笑道：“無妨無妨！”
緊接著，一只只妖精接二連三地攀上混元金島。
皆是跪地叩拜道：“拜見仙長！”
寧長生看在眼中，頓時心頭惴惴：不是……你們都這么卷嗎？一來就跪地的？！就我一人拱手行禮……不會被這仙人記在心上吧？
他想了想，便拱手說道：“對了朱仙長，恐怕我還要先告辭一番！”
朱寶來挑挑眉道：“為何？”
寧長生道：“我的肉身還在海里，還得要下去撈。”
“這有何難！”
朱寶來笑了笑，上前一步。
僅僅一步，便走到崖邊立住。
寧長生趕緊轉(zhuǎn)身跟過去。
朱寶來問道：“可是在那個位置？”
寧長生點了點頭。
然后便見這位仙長看著海面，雙目似乎射出了兩道清光。
然后便伸手一撈，一只虛幻的土黃色大手便‘舀’進海中。
嘩啦啦！
海水從虛幻大手的指縫間流出，掌心躺著一具書生模樣的尸體，正是寧長生的肉身。
撲通！
朱寶來揮揮手，將肉身放在了地上。
這一手仙家手段，自然是讓眾妖嘆為觀止，但是卻又不敢再仙人面前放肆，只好一聲一聲的驚嘆呼氣。
“仙長這神通手段，當(dāng)真是好一個仙家造化！”
寧長生也是驚贊一聲，拱手道：“多謝仙長！”
朱寶來擺擺手，笑瞇瞇道：“不過是剛剛?cè)腴T的法天象地，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他的目光在全場掃視一周，點點頭道：“既然都上來了那便隨我走吧，我?guī)銈內(nèi)ハ傻篱T接受考驗。”
“多謝仙長！”
眾妖皆是精神一振，七嘴八舌地回道。
“仙道門……想必這就是仙五關(guān)的考驗之地了吧？”
寧長生在心里想到。
“誒對了……”他突然又想起來，“不是說的第一個上島之人，便會獎勵一件寶貝嗎？”
難道……
他看了看躺在體內(nèi)的兩顆靈石，默然道：“這便是獎勵的寶貝？”
看著那走在最前方的背影，搖了搖頭，只好作罷。
難不成還要沖上去，找他質(zhì)問自己的寶貝何在？
“朱寶來……”
不過他卻是暗暗將這名字記在心里——無他，不爽而已。
前面不是說過‘意氣之爭’嗎？
這便是意氣之爭！
“等我變強了，非得要k這家伙一頓！”
白靈靠了過來，低聲道：“寧長生，你說這仙五關(guān)難不難啊？”
“我如何知道？”
寧長生搖了搖頭，道：“莫要考前焦慮了，難與不難，好好面對就是。”
白靈還欲開口，便被哈冰冰輕輕拉了一下，道：“小丫頭別說話了，誰知這仙家之地有甚規(guī)矩？！”
“哦……”
白靈癟著小嘴，點了點頭。
……
一片密林中，一座茅草屋。
雀仙和豹仙站在此地等候。
“朱寶來這家伙還真是可惡！”
豹紫陽憤憤道：“居然敢拿我們兩家的有緣人來做賭局！”
金羽仙凰閉目養(yǎng)神，淡淡道：“那么你方才的傳音又是為何？”
豹紫陽訕訕一笑道：“這個……他說事成過后，分我一半。”
金羽仙凰無語道：“那些底層弟子本就窮，還遭了你們這一劫……”
豹紫陽聳聳肩道：“誰叫他們窮還愛賭呢？誰叫他們?nèi)跄兀恳埠显撍麄冇写艘唤佟?
他又咬牙起來，“只是可恨那朱寶來，說好的五成，肯定又會貪墨我一成半點。”
金羽仙凰淡淡道：“誰叫你更弱呢？難不成，這等事你還敢告到刑罰宮去？”
“和你們這一派的說話，真真是氣煞人也！”
豹紫陽忍不住罵了一句，見那金羽覆面下的神情微微一動，趕緊轉(zhuǎn)移話題道：“對了，你所看好的那個鬼火精可是也被坑了！”
金羽仙凰微微側(cè)目。
“朱寶來啊朱寶來……”
豹紫陽暗暗一笑，大笑起來道：“說好的第一個登上島的，便獎勵一件好寶貝，結(jié)果就只給了人家一個靈石……還是中品靈石！哈哈哈，笑煞我也！”
金羽仙凰沒有說話，繼續(xù)閉目養(yǎng)神起來。
豹紫陽也沒有再言語，在心頭暗笑道：“朱寶來啊朱寶來，豹仙爺我的靈石可不是那么好坑的！”
……
朱寶來止步道：“這里便是仙道門了，諸位是否有仙緣，往這仙道門里一入便可知！”
寧長生等眾妖隨之看去，卻只見一座茅草屋破爛而立，除此之外便再無其他。
至于印象中本該有的瓊樓玉宇、仙宮金殿，那更是連影子都沒見著。
朱寶來繼續(xù)說道：“你們的引渡使在那邊候著，我就送你們到這里了，祝各位好運！”
眾妖對這位總是掛著笑、和善的仙長很有好感，紛紛躬身行禮道：
“多謝仙長引路！”
“借仙長吉言了！”
“若真能加入仙宮，倒是再來當(dāng)面感謝仙長！”
“仙長慢走！”
“恭送仙長！”
“……”
朱寶來笑瞇瞇地點點頭，便轉(zhuǎn)過身去。
“朱師兄且慢！”
就在這時，一聲清冷的話語淡淡說道。
“雀仙子！”
包括寧長生在內(nèi)的眾妖齊齊朝著聲音看去。
自己這位引渡仙使，向來是只聞仙音、未見仙容，此刻終于可以有緣一見了嗎？
寧長生卻是比眾妖更多了一份期待，因為他還沒有忘記仙仙的囑托，“到了仙宮，記得看看我化形之后有多美？”
那段不是死亡的死亡、那個不是活物的活物，只來得及輕飄飄地留下這么一句話，卻在他的心中落下一份沉重的、不是因果的因果。
眾妖的視線轉(zhuǎn)過去，便見一前一后、一男一女兩人仙立在身側(cè)，根本不知道是怎么走過來的、就好像他們一直就站在這里。
“仙仙，答應(yīng)你的事情我完成了一半。”
寧長生看著那一席金裙、鳳羽覆面的女子，在心里說道：“很美很美……只應(yīng)天上有，凡塵絕對無！”
這種話，他贊過許多女子。
但唯有現(xiàn)在，不是夸贊，而是事實。
凡塵之人想象不出仙道中的一切，包括美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