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好冷!”
前排女生的驚呼像一顆投入平靜水面的石子,瞬間打破了教室的秩序。一股突如其來的、仿佛來自極地深淵的刺骨寒意,以蘇巖為中心猛地炸開!不是空調(diào)的冷風,而是某種更本質(zhì)、更霸道的冰冷意志的具現(xiàn)化!
蘇巖自己都僵住了,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雙手。
修長的手指周圍,空氣肉眼可見地凝結(jié)出細碎的冰晶,如同冬日呵出的白氣瞬間凍結(jié)!他手臂擱置的桌面,一層薄薄的白霜正以驚人的速度蔓延開去,發(fā)出細微的“咔咔”聲。
“我靠!巖哥!收著點!”
離得最近的王鑫猛地打了個寒顫,牙齒咯咯作響,下意識想拍蘇巖肩膀的手硬生生停在半空,那寒氣像針一樣扎人。
他壓低聲音,帶著點焦急和“我就知道”的語氣,“你丫這‘空調(diào)’開太猛了!”
整個教室的溫度驟然下降,靠近蘇巖的同學紛紛抱緊胳膊,驚疑不定地看過來,議論聲嗡嗡響起。
講臺上,白文遠溫和的講述戛然而止。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鏡片后的目光瞬間變得異常銳利,如同鷹隼般精準地鎖定了蘇巖指尖的冰晶和桌面的霜痕!
他摩挲著那柄深褐色煙斗的手指,極其細微地停頓了一下。
甘玄猛地收回窺探白老師的“天衍術(shù)”,眼中那縷墨色流光瞬間隱沒。他看向蘇巖,眉頭緊鎖。魔神那冰冷、帶著點玩味的聲音,如同碎冰撞擊般在他腦海響起:
‘這就要覺醒了?有點早啊……看來是受了點刺激。’
刺激?甘玄心念電轉(zhuǎn)。是白老師身上那股厚重的“文魄”?
還是自己剛才窺探時引動的煙斗余燼?抑或是……蘇巖本身潛藏的神性,在感知到某種“同類”或“威脅”時,被提前觸發(fā)了?
就在這時,白老師動了。
他沒有驚慌失措,也沒有厲聲質(zhì)問。
他臉上那抹溫和的、略帶調(diào)侃的笑容甚至都沒有完全消失,只是變得更加沉穩(wěn),帶著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
他拿著煙斗的手自然下垂,那煙斗斗缽深處,一點暗紅色的火星極其微弱地跳動了一下,仿佛被寒風吹拂的燭火,卻頑強地沒有熄滅。
一股更加醇厚、沉靜的“文魄”場域悄然擴散,如同無形的暖流,將蘇巖爆發(fā)出的刺骨寒意巧妙地隔絕在講臺之外,并未讓整個教室徹底陷入冰窟。
“同學們,稍安勿躁。”
白老師的聲音依舊溫和,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瞬間壓下了教室里的騷動。他目光掃過蘇巖,又看了看四周驚疑的同學,嘴角勾起一絲了然的笑意,“看來是空調(diào)系統(tǒng)抽風了?這老樓,線路老化是常有的事,加上天氣悶熱,冷氣一下子開猛了,就容易出現(xiàn)這種局部低溫異常,感覺上特別冷,甚至出現(xiàn)凝水結(jié)霜的物理現(xiàn)象。大家別慌,不是什么靈異事件。”
他輕松地將這超自然的一幕歸咎于“空調(diào)故障”和“物理現(xiàn)象”,合情合理,又帶著點他特有的幽默。
他一邊說著,一邊自然地走下講臺,朝蘇巖的位置走去。
他走得很從容,步伐卻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律,每一步落下,那股醇厚的“文魄”便如同漣漪般輕輕蕩開,無聲無息地中和、撫平著蘇巖身上逸散的寒氣。
“蘇巖同學,感覺怎么樣?是不是靠風口太近了?”
白老師停在蘇巖桌旁,關(guān)切地問。他微微俯身,拿著煙斗的手狀似無意地輕輕搭在蘇巖布滿白霜的桌沿上。
就在他手指接觸桌面的瞬間,煙斗斗缽深處那點暗紅火星驟然明亮了一瞬!
一股極其隱晦、卻溫暖堅韌的精神力量,如同涓涓細流,透過接觸點,悄然渡入蘇巖體內(nèi)。
蘇巖渾身猛地一震!
那股在他體內(nèi)橫沖直撞、幾乎要凍結(jié)他血脈的冰冷力量,像是遇到了克星,又像是被一只溫暖的大手輕柔地包裹、安撫,狂暴的勢頭瞬間被遏制!
指尖的冰晶停止增長,桌面的白霜也不再蔓延,甚至開始有消融的跡象。他抬起頭,對上白老師那雙溫潤卻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張了張嘴,卻只發(fā)出一個干澀的音節(jié):“我……”
“沒事就好,應該是冷氣刺激加上最近壓力有點大,身體本能反應。”白老師溫和地打斷他,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接觸點再次傳來一股暖流,然后直起身,環(huán)視四周,“好了,一場小意外。大家繼續(xù)上課,關(guān)于紀曉嵐的‘存疑精神’,我們還沒講完呢。”
他轉(zhuǎn)身走回講臺,仿佛剛才真的只是一場無關(guān)緊要的空調(diào)故障。
王鑫看著蘇巖指尖的冰晶慢慢融化,又看看講臺上若無其事開始講課的白老師,悄悄對蘇巖比了個“牛逼”又“穩(wěn)住”的口型。
他湊近甘玄,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氣聲飛快說:“老白不簡單!剛才那下……感覺像是專門給巖子‘滅火’的?”
甘玄沒說話,只是微微頷首,目光深沉地在白老師的煙斗和蘇巖身上來回掃視。魔神那冰冷的聲音帶著一絲了然:‘紀昀那點殘存的文魄余燼……居然能安撫神將轉(zhuǎn)世的暴走神力?哼,精神意志的純粹,有時候倒真能無視位階差距。有點門道。’
后半節(jié)課在一種詭異而沉悶的氣氛中度過。下課鈴一響,白老師收起教案和煙斗,像往常一樣從容離開,臨走前目光似乎不經(jīng)意地在蘇巖和甘玄身上停留了一瞬,意味深長。
“走!天臺透口氣!”
王鑫立刻站起來,不由分說一手拽著臉色依舊有些蒼白的蘇巖,一手搭上甘玄的肩膀,“這教室風水不好,邪門!”
教學樓的頂層天臺空曠而安靜,午后的陽光有些灼熱,風也帶著燥意。
王鑫一屁股坐在水泥墩上,心有余悸地搓著手臂:“呼……剛才真特么凍死爹了!巖子,你這‘被動技能’殺傷力有點大啊!下次失控前能不能先吱一聲?”他語氣抱怨,眼神里卻沒有多少意外,更多的是關(guān)切和“果然沒那么簡單”的了然。
蘇巖靠在欄桿上,眉頭緊鎖,低頭看著自己恢復常溫卻仿佛還殘留著冰冷觸感的手指,聲音有些低沉:“我控制不住……甘玄,你之前說我是神將轉(zhuǎn)世,力量在沉睡……可剛才,它就像決堤一樣沖出來,完全不聽使喚。”
他抬頭看向甘玄,眼神里有困惑,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求助。經(jīng)歷過醫(yī)院事件和749局的沖擊,他對自身“異常”的接受度遠比普通人高,現(xiàn)在更迫切想知道的是如何掌控這力量。
甘玄站在稍遠處,背對著他們,望著遠處城市模糊的天際線。
他沉默了片刻,才緩緩轉(zhuǎn)過身,目光落在蘇巖身上:“覺醒提前了。可能受到了強烈的外界刺激。”
他頓了頓,補充道,“比如……白老師身上那股異常凝練的精神力量,或者……我本身的存在。”他直言不諱地點出自己可能也是一個刺激源。
王鑫插嘴道:“對對對!老白絕對有問題!剛才他拍你那一下,我就感覺你身上那‘冷氣’嗖一下就縮回去了!他那煙斗……看著像個古董,不會是啥法器吧?”
經(jīng)歷過怨靈和甘玄的力量,王鑫的腦洞也徹底放飛了。
蘇巖回想起白老師手掌接觸時傳來的那股帶著煙絲氣息的奇異暖流,確實瞬間安撫了他體內(nèi)狂暴的寒氣。“白老師……他到底是什么人?”
甘玄的目光掃過天臺入口的方向,仿佛能穿透墻壁看到樓下:“他身上沒有靈力波動,是純粹的凡人。但他精神意志的凝練程度……遠超常人。可能承載了某個極其強大的‘文魄’。”他沒有直接點明紀曉嵐轉(zhuǎn)世,這信息太過驚世駭俗,也未必準確。
“他手里的煙斗,是個關(guān)鍵。里面……有東西。”他想到了那點暗紅色的火星余燼。
“文魄?煙斗?”
王鑫聽得云里霧里,但抓住了重點,“那就是說,老白是個有‘大佬靈魂加持’的凡人?他的煙斗是‘大佬遺物’?所以能鎮(zhèn)住巖子的暴走?”
“可以這么理解。”甘玄沒有否認這個通俗的說法。“他的存在,對穩(wěn)定你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可能有幫助。但治標不治本。”
蘇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紛亂:“那我現(xiàn)在該怎么辦?這股力量……它還在,我能感覺到它蟄伏著,隨時可能再沖出來。”他不想變成一個行走的冰災源頭。
甘玄沉吟了一下。
魔神那冰冷的聲音帶著一絲不耐煩響起:‘教他點粗淺的冰系吐納,先把那點漏出來的神力收束住。省得他再凍死個把人,引來更大的麻煩。’這倒是個務實的建議。
“試著去感受它,理解它。”
甘玄對蘇巖說,“把它想象成一條冰封的河流,而不是失控的洪水。用意念去觸碰它最細微的源頭,試著引導一絲寒氣,讓它按照你的意志流轉(zhuǎn),哪怕只是指尖凝聚一片雪花。從最小的掌控開始,熟悉它的‘性格’。”他根據(jù)《太初燼塵引》中對能量掌控的理解,結(jié)合蘇巖冰系神力的特質(zhì),給出了一個最基礎的方向。
蘇巖認真地點點頭,閉上眼,努力去感知體內(nèi)那陌生而強大的冰冷存在,嘗試著去溝通,去引導那細微的一縷。
就在這時,甘玄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一條加密信息,來源顯示是749局內(nèi)部通道。他點開,信息很簡單:
“甘顧問,今日貴校歷史課堂出現(xiàn)短暫‘低溫異常’,已按‘空調(diào)系統(tǒng)故障’歸檔處理。陳建國副處長將于明日(周五)下午三點,在‘老地方’(市圖書館古籍修復室)與您會面,有要事相商。請務必準時。閱后即焚。”
信息下方,附著一張極其模糊的、從教室監(jiān)控角落截取的畫面,畫面聚焦在蘇巖布滿白霜的桌面和他指尖凝結(jié)冰晶的瞬間!雖然模糊處理過,但指向性極其明確!
王鑫湊過來瞥了一眼,頓時倒吸一口涼氣:“我靠!他們知道了?!這‘空調(diào)故障’報告是糊弄鬼的吧!”
他看向蘇巖,眼神充滿了擔憂。749局對甘玄是“招安”,對突然爆發(fā)出不明力量的蘇巖,會是什么態(tài)度?
蘇巖也睜開了眼,看到那模糊的截圖,臉色瞬間變得更加凝重。
那股剛被壓下去的冰冷氣息似乎又隱隱有躁動的跡象。
甘玄面無表情地收起手機。
“明天下午,我去會會陳處長。”
他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冷意。風從天臺吹過,卷起細微的塵埃,帶著末法時代特有的沉悶燥熱,也卷動著三人心中再次涌起的暗流。白老師的余燼能安撫神力,卻安撫不了這人心與權(quán)力交織的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