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0年，早報，阿美莉卡，歿了。

是的，剛開始，世界第一大國，亡了。

“曾經的世界第一大國罷了，都抽抽了多少年了。”老白看著早報，不禁回想起過去的幾十年阿美莉卡的抽象操作，天天上報，今天市區暴動，明天總統平叛，但老白不關心，或者說沒啥值得關心的，跟三十年前滿世界放手術式打擊又挨了無數還擊的世界大國已經完全不是一個玩意了，版圖沒了，錢沒了，雖然首府的老爺們一如既往地不做人，但，無足輕重了。

老白放下了報紙，饑腸轆轆，離開了精神的享受，物質的迫切需求立刻就出現了。看著變得綠白的面包，熱熱微涼的米飯，老白沒心情吃，出門找工作去了。

老白的個子哪個高啊，出門昂頭看天，唉，敞亮。再看看周圍穿得花花綠綠的人們，分不清是得勢的，還是落魄的。是闊氣的，還是流離失所的。畢竟都是左手鉆石手表，右手青墨紋身。老白想：“鉆石好啊，跟愛情一樣，堅硬無比，一碰火就成氣了。紋身好啊，倍兒威風。但真出了事，你覺得自己來龍（外地的）還是坐豹（本地的），管用嗎。”

老白好自信，這些人個個不同，但都有個特點，矮。誒，沒自個高，沒自個壯，老白練手機都不刷，除了偶然看看報，老白沒有一點不良嗜好。老白流弊吧，流弊。找工作準吧，準，個個是大廠，大社，大公司。老白準備充分嗎，呵，他自個認為巨充分，報紙還能有錯嗎。要相信報社老板，她是為了咱老百姓的，她也是從底層出來的，她出息了給家鄉百姓好多錢，她還親自跟員工們風里來雨里去呢。唉，恨我不是她老鄉啊！

老白越想越生氣，越想越激動，一投簡歷，對面說：“請您下次再來吧。”

老白氣得，但還是耐下性子，滿臉堆笑：“您再看一下，我有膀子力氣。”

對面的“小姐姐”語氣溫柔：“現在都是AI技術，您有更好的出路。”

老白道：“您再考慮考慮，AI干活不如人細致。”

“小姐姐”道：“我們已經進行了科學的討論，專業的分析，覺得您并不適合我們這個行業。”

老白怒了：“都沒有十五分鐘啊，怎么就科學的討論，專業的分析呢？我也讀過書的，雖說價格太高沒讀過幾本，但你看現在哪還有大學啊，我讀過書的。”

“小姐姐”道：“我們已經進行了科學的討論，專業的分析，覺得您并不適合我們這個行業。”

老白發狠：“又是個AI？你們能不能用幾個人啊。”

旁邊的路人道：“兄弟，你上進個什么勁啊，發糧食了，一起去領吧。都多少年沒用過真人了。現在哪有人找得到工作，哪有工作需要人來干啊，月薪一萬？要我，我也用AI，便宜。”

老白看著這個矮子，大罵：“太過分了，人還沒有一幫連畜生都不是的東西照稀罕。”路人說：“兄弟，走，走吧。也不用太快，反正分的都一樣，排隊早也沒有新鮮的東西。啊，我叫祿扶麟，俸祿的祿，扶風縣的扶，麟游山的麟，敢問貴姓啊。”

老白聽完后：“兄弟，你這名字瞎起的吧？趙、錢、孫、李、周、吳、鄭、王，個個不沾啊。”祿扶麟道：“哈哈，祖家姓陸。但是實在是不帥啊，姓祿好，往后招財啊，搞不好咱就有俸祿了，哈哈。”老白突然覺得遇到了知己，道：“避人姓白，白如玉。”

祿扶麟拍掌大笑：“好好好，果然如花似玉，風流倜儻。”老白一摟：“去你的吧。”兩個素不相識的人處得像久別重逢的老友一般，周圍的人原本各自趕路，看到他們大笑，都厭棄的扭過頭：“煩死了，撒比”，卻羨慕他們可以開懷大笑。

白如玉和祿扶麟搖頭晃腦的往發糧處趕，排長隊，也不急，還有人在買各種各樣的可樂和辣椒醬：“再爛的食物，涂上這兒，都吃得下去。”

祿扶麟買了一罐：“兄弟，吃不吃。一起。”白如玉道：“好啊，以后我定不相負。”祿扶麟不滿：“吊文袋，誰沒讀過幾本書啊。誰又能讀到超過五本書啊。”白如玉道：“讓兄弟見怪了，哈哈。”二人回了白如玉的家，在米飯上抹上辣椒醬，唉，香啊的哪個香啊。

白如玉道：“明天，還是要找個工作，不能總吃這玩意啊。”辣油嗆進嗓子，祿扶麟眼淚都拉出來了：“哥啊，哥啊，哪里去找工作啊？你沒看抖音啊，阿美莉卡徹底沒了，連人家都活不下去，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吧。”

白如玉道：“我有本事啊。”祿扶麟：“能替代AI嗎？”

白如玉道：“我能吃苦啊。”祿扶麟：“能替代AI嗎？”

白如玉道：“我讀過書啊。”祿扶麟：“能替代AI嗎？”

白如玉道：“我長得帥啊。”祿扶麟：“能替代AI嗎？”

白如玉怒了，臉這東西，AI能平替嗎?仔細一想，好像還真能平替，AI本身就包括了機械人。祿扶麟道：“而且哥啊，我聽到一個消息，阿美莉卡最后哪個美女總統，好像還是阿美莉卡第一個也是最后一個女總統，就是個賊六的機械人。”

白如玉道：“真的假的？”“啊”祿扶麟道：“我剛開始也不信，AI能跟真人一樣嗎，不就是個大數據庫嗎？現在才知道，我叉勒，量變引起質變啊。哪個美女總統真的是個機器人啊。抖音里都炸出來了，看，AI蜜蜂炸的，炸完了還拍了照，清晰啊，就是機器。”

白如玉看著手機：“嗯，全都是AI啊。那，真沒我們人類的出路了。哎，那我們能不能利用AI賺錢呢。”“哥啊，瘋了瘋了，學AI的書多貴啊，咱把身上這堆零碎都噶了也湊不出那個錢。”白如玉道：“抖音上沒有嗎？”祿扶麟道：“有是有，落后啊，上面的知識區博主全都是幾十年前的思維，連修個手機都用不上，你看，還用洗盤拆手機后蓋，你現在見過這種一維手機嗎，不都是我這種球形小蜜蜂。”

“那就先從簡單的學起唄，反正咱餓不死，又有大把時間。”“哥啊，沒用的，咱也不一定有天賦。”“試試唄，說不定以后有俸祿了，老天爺餓不死瞎家雀，你看那個亞歐報社的老板，不就是學最簡單的機打報紙起家的嗎，不管多么原始，總有人喜歡啊。”

祿扶麟道：“行吧，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但我有個條件。”

“啥？”

“每天早上十點，你不能叫我起床。”白如玉哈哈大笑：“我能十點起床再說，來，今天遇到了好兄弟，我們去免費歌廳，包宿。”祿扶麟連連搖頭：“別吧，臭死了那里。”

結果第二天，倆人六點就起了，看抖音，看百度，看手機制作，看電腦編程，看AI如何完成人工替代的合理性與可行路徑，反正啥都看，也啥都沒學到。

過了一天，兩天，三天，祿扶麟撐不住了，要回去睡覺。白如玉鼓勵他，到第五天，白如玉也撐不住了：“走，跟哥出去，找找刺激。”“你個怕巡捕怕到了死的薩比，你能找什么熱鬧？”

二人上了街，找到一隊游行的人群。熙熙攘攘綿延了二三十里，花花綠綠，穿金戴銀。“這是啥啊？”“給阿美莉卡招魂的，反加救國，光復昂撒。”“啊，都徹底亡國了，燈塔斗士們還在啊，惹不起惹不起，讓巡捕對付他們吧，我們別說找樂子了，讓樂子給找了。”

“哦不不不，我們不是去雞蛋碰石頭的，這里面除了阿美斗士，昂撒斗士，印屬大不列顛斗士，還有高盧烏雞斗士，你要是喊一句‘炎黃萬歲’還不站在巡捕后面，那完了，吹響沖鋒號了，我們得先撿軟柿子捏。“

“誰啊？”祿扶麟看著白如玉的指向，樹蔭下一批紅白相間的人。白如玉答道：“給招核男兒招魂的。”“什么！太過分了，揍他。”白如玉道：“你不問我他們多少人？”祿扶麟已經抄起板凳沖上去了。白如玉大喊：“打倒拖垮大美利堅的寄生蟲，打倒大韓民族的仇人，打倒拖欠達利特現代化進程的拿錢不辦事的垃圾。”人潮中沖出一部分人跟他們一起沖上去，把幾十個頭戴太陽扶額的人打得鼻青臉腫，白如玉一看，不好，要出人命了，趕緊把祿扶麟拉出來，道：“走了，走了，事大的。”剛要走，又一群人堵上：“小鬼子哪呢？”白如玉護住祿扶麟：“后面了，把我兄弟打傷了，快去幫忙啊。”這群人沖上去，又有兩個人，一邊一個攙起祿扶麟：“我們把他送去亞洲醫院。”

祿扶麟心想：“啊，亞洲醫院，我這樣的人，也能進嗎。”忙說：“我沒錢。”左邊那人道：“我來出。”白如玉道：“我們沒法進去看他啊。”右邊那人道：“我們來開條子。”

三人護著祿扶麟往亞洲醫院去了。走過街邊，就發現，那些鮮鮮艷艷的旗幟，倒了一片，一堆一堆的人連跑都沒法跑，讓AI聲波武器團滅了，周圍正在撤那些消音屏。

白如玉感覺到徹骨的寒意：“我們就在隔壁一條街，這里一堆人就悄無聲息的倒下了，我們要在，估計也遭殃了。”那倆人道：“沒事，AI查過了，都是給阿美莉卡招魂的，沒有傷及無辜。”白如玉道：“這些人咋之前能讓他們這么放肆呢，前幾年，明明阿美莉卡都從國家變成州，變成縣了，這幫人還在鬧騰。”

那倆人道：“當時沒查清嗎，怕傷及無辜，現在都查好了，而且我在巡捕處有人。”他偷偷對白、祿二人道：“聽說，前幾天查明了，阿美莉卡的核彈五年前就全用完了，但凡查清楚，他們不可能活那么久，還是被自己人推翻的。”

“哦，所以現在就把這些煞筆弄暈了。”

“弄暈？您當聲波武器開玩笑啊，都死了。”

“死了？”二人驚恐震駭。

“死了，早幾分鐘還有救，現在斷乎是就不回來了，死了。”

本來第二天，祿扶麟就可以出院了，但醫生一直讓他在床位睡了一個星期。那些人還送給了白如玉珍貴的禮物，書。“選幾本吧”，一個身材高挑，表情囂張的女人對他說。白如玉大驚：“您，您就是亞歐報社的老板，蕭女士，我是您的粉絲。”

那女人不耐煩：“快選幾本，我還要回去選稿。”“是，是。”白如玉慌忙選擇：“有沒有有關農業AI或傳媒AI的書啊。”蕭女士道：“選這個干什么。”白如玉道：“覺得以后有用。”蕭女士問：“了解多少。”白如玉說了幾點，最后表示：“都是網上搜的。”蕭女士笑道：“還是臨陣磨槍吧。”她在白如玉身邊轉了幾圈：“長得居然還有點小帥。”隨后留下一本書：“三天內，吃透它，第四天，也就是十四號，下午三點，歐亞報社門口等著，有問題問你。當然，我沒時間。拿著這個牌，你進不去，有人接你。”

，“明白，明白。”白如玉嗓子眼直跳，背部微微發熱，胸腔卻是一股寒意，心想：“我不能失敗，我一定不能失敗。”

老祿出院了，老白卻沒有理他，把自己關在房中死背。六百頁的書啊，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做到的，真的把每一章的開頭要點和他自己劃線的，覺得重要的，背下來了。光背，還不夠，他擔心會靠一些體系化的東西，所以把各個可能聯系起來的知識點，按自己的理解給串了個體系。光串體系還不夠，還上網，看農業視頻，看能不能跟實際聯系上。老白恨不得沖到菜地里問農業AI，你們平時是怎么做的。

三天了，老白腦子發暈，睡過去了，要不是門口敲得山響，他就睡過去了。他猛醒，罵道：“誰啊！”“我，白哥，你讓我別吵你，但現在都快三點了，二點五十了。”

“啊，幾號的二點五十？”

“十四號啊，歐亞報社離這里三公里呢，我們沒法打車，快啊!”

老白趕緊掀起桌子，拿起書，破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