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駛離西市的靖王府馬車內(nèi)。

謝昀閉目養(yǎng)神，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一枚溫潤的玉佩。

“王爺，”駕車的墨影低沉的聲音傳來，“蘇姑娘所提條件…是否過于放縱？尤其是允許她繼續(xù)經(jīng)營那小食攤子…”

謝昀緩緩睜開眼，深邃的眸子里沒有絲毫溫度，只有掌控一切的冷靜。

“放縱？”他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墨影，你見過被關(guān)在籠子里的鳥，還能唱出最動聽的歌嗎？本王要的是藥，是能解本王頭痛的奇藥！給她一方小小的天地又如何？只要線，還牢牢攥在本王手里。”

他的目光投向車窗外漸漸蘇醒的京城街道，聲音低沉而充滿掌控欲：

“派人，盯緊‘曉味居’，盯緊她接觸的每一個人。特別是…回春堂那位林大夫。她需要什么藥材，一絲不漏地記下來。本王倒要看看，她這‘自由’的翅膀下，到底藏著多少秘密。”

“是！”墨影的聲音帶著絕對的服從。

馬車轆轆前行，駛向王府的深宅大院。而一張無形的大網(wǎng)，已經(jīng)悄然罩向了剛剛獲得一絲喘息之機的蘇曉，以及她那小小的“曉味居”。

西市口的晨曦，帶著蒸騰的包子香、剛出爐胡餅的焦香，以及市井特有的喧囂活力，驅(qū)散了土地廟殘留的陰冷和昨夜驚心動魄的記憶。

蘇曉和翠丫的“曉味居”破攤子，再次頑強地支棱在角落。陶盆里的“苦盡甘來丸”顏色似乎比昨天深了些，那是蘇曉咬牙又兌換了一份苦苣菜，并嘗試多擠壓了幾遍的結(jié)果——為了節(jié)省那點珍貴的、附著在林大夫藥丸上的“藥引核心”。

生意，意料之中地比昨天更好了。

昨日那場由“靖王侍衛(wèi)生吞綠丸”引發(fā)的圍觀效應(yīng)還在發(fā)酵，加上幾個嘗過鮮的碼頭漢子回去一宣傳，今天慕名而來的人明顯增多。有純粹好奇的，有想試試“提神醒腦”效果的，也有覺得三文錢買不了吃虧的。

“老板！來倆！昨天老王說吃完扛包都有勁兒了！”

“給我也來一個嘗嘗！真有那么神？”

“哎，這顏色…好像比昨天更綠了？味道會不會更沖？”

翠丫收錢、遞丸子，忙得小臉通紅，最初的恐懼被忙碌沖淡了不少。蘇曉則一邊麻利地包著丸子，一邊掛著職業(yè)微笑回應(yīng)著各種問題，眼神卻時不時警惕地掃過人群。

她知道，謝昀的人一定在看著。也許是那個賣糖人的老漢，也許是那個蹲在墻角啃饅頭的閑漢，也許…是任何一個看似普通的行人。這種無處不在的被窺視感，像細密的針，扎在她的神經(jīng)上。

“老板！你這丸子…味道不對啊！”一個昨天買過的熟客，皺著眉頭，嚼著嘴里的丸子，含糊不清地抱怨，“昨天那個雖然也苦，但后頭那股子甜涼勁兒足！今天這個…苦味好像更重了，后頭那勁兒…淡了好多！你是不是偷工減料了？”

蘇曉心里咯噔一下！果然！為了節(jié)省藥引，她減少了藥丸碎末的用量，效果立刻打了折扣！她臉上笑容不變，腦子飛速運轉(zhuǎn)：“這位大哥好靈的舌頭！實不相瞞，昨日是頭天開張，用的都是最好的料，成本高，虧本賺吆喝呢！今日這丸子，藥效還在，只是那提神回甘的‘甘’稍微內(nèi)斂了些，更注重清熱解毒的本味了！您再細品品？”

她一邊胡謅，一邊悄悄從袖子里捏了一小撮幾乎看不見的藥粉（從僅剩的藥丸上刮下來的），趁著給另一個客人包丸子的間隙，手指微彈，精準地落進了抱怨那熟客手里剩下的半個丸子上。

“是嗎？”那熟客將信將疑，又咬了一口剩下的半個丸子。這一次，一股熟悉的、清晰的回甘清涼感瞬間在口腔蔓延開來，沖淡了之前的苦澀。“咦？還真有！是淡了點，但勁兒還在！行吧行吧，算我錯怪老板了！”

蘇曉暗暗松了口氣，后背卻驚出一層薄汗。好險！這“藥引”是真不能省了！可剩下的藥丸…只夠做今天這一盆丸子了！三天之約，拿什么交差？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大嗓門響起：“蘇老板！老規(guī)矩！五個！給我工友們帶的！”是昨天那個第一個“真香”的碼頭壯漢。

蘇曉眼睛一亮！機會來了！

她一邊麻利地包好五個丸子遞過去，一邊壓低了聲音，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為難和神秘：“張大哥，承蒙您照顧！跟您透個底，這丸子里的幾味提神好藥啊，快用完了！下批貨…怕是得等幾天，味道也可能有點調(diào)整。您要是覺得好，這兩天…不妨多備點？”

壯漢一聽，頓時急了：“啥？要斷貨？還要改味道？別啊！我那幾個工友都指著這玩意兒下午提神呢！蘇老板，想想辦法啊！價錢…價錢好商量！”他可是親身體驗過效果的，真怕以后吃不著了。

蘇曉心里的小算盤打得噼啪響。饑餓營銷！順便抬價！她臉上露出更加為難的表情：“張大哥，不是錢的事！是那幾味藥…太稀罕了！我正想辦法呢！您也知道，好藥都在…回春堂那種地方才有門路…”她狀似無意地提了一句。

“回春堂？”壯漢一愣，隨即拍著胸脯道，“林大夫？我認識啊！我老娘的老寒腿就是林大夫扎針扎好的！蘇老板，你要什么藥？我?guī)湍銌枂枺俊?

成了！蘇曉心中狂喜，臉上卻只露出感激的笑容：“那…那怎么好意思麻煩張大哥！就是幾味…嗯…冰片、薄荷腦之類的尋常提神藥材，主要是…要年份足、品質(zhì)好的！您要是順路，幫我問問林大夫那兒有沒有？或者…有沒有路子能弄到？”她故意把“冰魄凝神散”的成分說成普通藥材。

“包在我身上！”壯漢一口答應(yīng)，拿著丸子風風火火地走了。

蘇曉看著他的背影，心中稍定。借力打力！通過這個熱心的壯漢去試探林大夫的口風，比自己貿(mào)然前去被謝昀的眼線抓個正著要安全得多！

【系統(tǒng)：宿主成功實施‘借雞生蛋’策略，引導(dǎo)目標人物接觸關(guān)鍵NPC林遠山。智慧積分+20。】

蘇曉：“……”這系統(tǒng)，連這都算積分？

忙碌持續(xù)到午后，盆里的丸子終于見了底。雖然因為藥效減弱，回頭客比例略有下降，但新客的涌入還是讓破竹筒比昨天更沉了一些。蘇曉掂量著，大概有七八十文了。這點錢，買點普通米面野菜還行，想買上好藥材？杯水車薪！

收攤時，翠丫一邊收拾破桌子，一邊小聲道：“小姐…我總覺得…那邊那個賣糖葫蘆的…好像一直在看我們…”她眼神瞟向不遠處一個扛著草靶子的中年漢子。

蘇曉心頭一凜，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那漢子立刻轉(zhuǎn)過頭，假裝吆喝糖葫蘆。果然是眼線！她拉著翠丫，低聲道：“別管他，收拾東西，我們走。”

兩人剛把東西歸攏好，準備離開，麻煩卻主動找上門了。

兩個穿著流里流氣、敞著懷露出胸口刺青的漢子，晃著膀子走了過來，一腳踩在了她們剛收好的破桌子上，桌子腿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喲！小娘子，生意不錯嘛！”為首一個三角眼的漢子，斜著眼打量著蘇曉，目光帶著毫不掩飾的猥瑣，“在這西市口擺攤，懂不懂規(guī)矩？知道這地兒是誰罩著的嗎？”

翠丫嚇得往后一縮，緊緊抓住蘇曉的胳膊。

蘇曉的心沉了下去。地痞收保護費！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她強自鎮(zhèn)定：“兩位大哥，小女子初來乍到，不懂規(guī)矩。不知…是哪位爺?shù)牡仡^？這‘規(guī)矩’…又是多少？”

“哼！算你識相！”三角眼哼了一聲，伸出兩根手指，“這片兒，是黑虎幫彪爺?shù)牡乇P！規(guī)矩嘛，也不多！一天二十文！交了錢，保你平安無事！”

二十文？！蘇曉差點氣笑了。她們辛苦一天，扣掉成本也就賺個三四十文！這簡直是明搶！

“二十文？”蘇曉臉上露出為難和懼怕，“大哥…我們這小本生意，一天也賺不了幾個錢…您看能不能通融通融？十文行不行？”她一邊示弱討價還價，一邊用眼角余光飛快地掃視四周。那個賣糖葫蘆的眼線，正抱著胳膊，一副看好戲的模樣，絲毫沒有上前解圍的意思。謝昀的人，果然只負責看，不負責管！

“十文？你打發(fā)叫花子呢！”另一個滿臉橫肉的漢子不耐煩地推了蘇曉一把，力道不小，蘇曉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被翠丫死死扶住，“少廢話！二十文！一個子兒都不能少！不然…哼哼，你這攤子，還有你這小臉蛋兒…”

威脅之意，不言而喻。

蘇曉看著對方惡狠狠的眼神，再看看旁邊冷眼旁觀的謝昀眼線，一股怒火夾雜著憋屈直沖頭頂！虎落平陽被犬欺！前有謝昀這座大山壓著，后有小鬼攔路敲詐！她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系統(tǒng)（緊急提示）：檢測到宿主遭遇低等級物理威脅。建議：1.破財消災(zāi)（支付20文）。2.啟動‘尖叫求助’模式（可能引來看戲眼線，風險未知）。3.兌換‘一次性辣椒粉噴射包’（需積分50，效果：致盲+劇烈咳嗽，持續(xù)時間5-10分鐘，宿主可趁機逃離）。】

蘇曉看著系統(tǒng)提示，又看看自己僅有的60積分（完成任務(wù)獎勵和智慧積分所得）。兌換辣椒粉？50分！太貴了！而且用了之后，這西市口她還待得下去？黑虎幫肯定沒完沒了！尖叫求助？指望那個看戲的眼線？做夢！

就在她咬牙準備破財消災(zāi)，忍痛掏出銅錢時——

“住手！”

一個清朗卻帶著一絲威嚴的聲音響起。

只見人群分開，一個身著青色布袍、頭戴方巾、看起來像是讀書人的年輕男子走了過來。他面容清俊，身形略顯單薄，但眼神明亮，帶著一股書卷氣和不容置疑的正氣。他身后還跟著兩個穿著短打、像是隨從的健壯青年。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爾等竟敢當街勒索弱女子！眼中還有沒有王法！”年輕書生指著那兩個地痞，義正辭嚴地呵斥道。

三角眼一愣，上下打量著書生，見他衣著普通，不像什么權(quán)貴子弟，頓時氣焰又囂張起來：“哪來的窮酸書生？敢管黑虎幫的閑事？活膩歪了？給我滾開！”說著，伸手就要去推搡書生。

書生身后的兩個健壯隨從立刻上前一步，擋在書生面前。其中一個沉聲道：“我家公子乃今科秀才，見不得爾等欺凌弱小！識相的趕緊滾！否則，送你們?nèi)ヒ姽伲　?

“秀才？”三角眼和同伴對視一眼，眼中閃過一絲忌憚。秀才雖然不算什么大官，但有功名在身，見官不跪，真要鬧起來，確實麻煩。而且對方那兩個隨從，看起來就不好惹。

“呸！算你們走運！”三角眼惡狠狠地瞪了蘇曉一眼，“小娘皮，今天有酸秀才護著你！明天！二十文！一個子兒都不能少！走！”他撂下狠話，帶著同伴悻悻地擠開人群走了。

一場危機，暫時解除。

蘇曉長長舒了口氣，連忙拉著翠丫，對那年輕書生深深一禮：“多謝公子仗義執(zhí)言！小女子感激不盡！”

年輕書生連忙虛扶一把，溫聲道：“姑娘不必多禮。路見不平，理應(yīng)相助。在下顧清源，一介書生，舉手之勞而已。姑娘可有受驚？”

“沒有沒有！多謝顧公子！”蘇曉感激道，看著眼前這個溫潤清朗的書生，心中好感頓生。這年頭，能路見不平一聲吼的讀書人，不多了！

“姑娘這丸子…倒是別致。”顧清源的目光落在蘇曉還沒來得及收起的陶盆上，里面還有幾個丸子殘渣，“方才聽人議論，似乎有提神醒腦之效？”

“顧公子見笑了，不過是些鄉(xiāng)野粗食，混口飯吃罷了。”蘇曉謙虛道。

“非也非也，”顧清源微微一笑，“能在西市口引來如此多顧客，必有其獨特之處。在下備考秋闈，時常頭昏腦漲，不知可否買兩個嘗嘗？”

“當然可以！”蘇曉連忙包了兩個品相最好的丸子遞過去，“公子方才相助之恩，這兩個丸子就當小女子謝禮，萬勿推辭！”

顧清源推辭不過，只好笑著收下：“那就多謝姑娘了。姑娘日后若再遇麻煩，可到西街‘松竹齋’尋我。告辭。”他拱手一禮，帶著隨從瀟灑離去。

看著顧清源離去的背影，蘇曉心中涌起一絲暖意。這冰冷的京城，總算還有一絲人情味。

然而，這絲暖意很快就被現(xiàn)實的冰冷澆滅。她轉(zhuǎn)過頭，看向那個依舊杵在角落、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的賣糖葫蘆的眼線。謝昀的人，果然只負責看戲！

她拉著翠丫，收拾好東西，低著頭快步離開了西市口。今天賺的錢，得趕緊去買點糙米面粉，還得想辦法…弄到更多的“藥引”！時間不等人！

回到那間謝昀“恩賜”的獨立小院（墨影的效率極高，上午就帶她們搬了過來，雖然院子很小很舊，但總算比破廟強），蘇曉立刻關(guān)緊了門。

“翠丫，你把這些銅錢拿去，買五斤糙米，三斤面粉，再買點最便宜的鹽。”蘇曉把錢袋交給翠丫，“快去快回，路上小心。”

支開翠丫，蘇曉立刻沉浸到腦海中，打開了【基礎(chǔ)食材商城】。她的目光死死盯著那每日限購五份的“常見野菜（隨機）”。

“系統(tǒng)！兌換！全部五份！”蘇曉咬牙下令。她賭！賭這隨機野菜里，能刷出點有用的東西！比如…帶點特殊藥性的野菜？或者…萬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