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父子的武力遠不如賀拔父子。宇文顥大概和閻望差不多,宇文肱則比他強一點。
霍羨一擊將宇文顥抽倒,雙手合起成捶,進步補上一擊,強烈的撞擊將他捶暈過去。
宇文肱面對六人的圍攻,本就已是捉襟見肘,見兒子倒下,便試圖拋下宇文顥突圍殺出去。
不過這顯然是徒勞,六個人他都應對不了,何況這里是護骨部核心,有數千人圍在附近。
霍羨立于原地沒有追擊,他略感不對。要說宇文肱不蠢吧,這次刺殺做的是挺糙的。但要說宇文肱真蠢嗎?真蠢怎么統合武川軍主?
明知道殺不出去,為何還要向外突圍?換作是他,哪怕中間站的是項羽,也肯定是殺向護骨延,搏一個向死而生,大不了換一個。
所以問題是在……霍羨猛然回頭,他們好像都漏了一個人。
年齡是最好的偽裝。誰都是從小長起來的,十歲左右的小孩才剛明事理,縱然是從小練習騎射的北鎮人,也不過剛能拉開最輕的短弓。
即便是霍羨,因為十歲前還在愁吃飯的問題,在這個年紀也沒比普通小孩強多少。
故而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忽視了這個叫侯莫陳崇的小孩兒。當霍羨反應過來時,侯莫陳崇已然貼近到護骨延面前。
護骨延雖然無意對小孩兒出手,但既然都沖著他來了,那也不能手軟。他抽出腰刀,當頭縱劈而下,同時心中想道:
“竟讓小孩兒來殺我,真是把我看輕了,縱然不善武力,我護骨延也是六鎮青壯,同有悍勇之名。”
可現實給了他沉重一擊,這個半大小孩兒伸手握住護骨延持刀的手腕,另一只手沖護骨延腹部猛擊。
“誒?”護骨延雙目圓睜、身形弓起,半是疼痛、半是驚愕,這速度、這力量,這是哪里來的小孩兒哥?
侯莫陳崇是沖著護骨延的命去的,自然動作不止于此。年紀在這里,他終究氣力不足、個頭矮小,無法像霍羨一樣空手殺人。便伸手截奪護骨延手中之刀。
護骨延剛被硬控了一下,此時還未緩過勁來,侯莫陳崇連擊護骨延右手,輕而易舉便從其手中將刀奪了過來。
“我是大意了……”護骨延此時腦海里只有這一個念頭。
長刀橫閃,劈斬入肉。
若是斬中的是護骨延,那不死也丟半條命,可惜斬中的是霍羨的手掌。
這力道,霍羨眼中閃過一抹異色,竟已不下于成人,難怪護骨延差點被其所殺。若是他真被宇文肱所引走,今日他這個小舅子可就要被砍死了。
“叫侯莫陳崇嗎?”霍羨思索了一二,但最后還是敗于自己匱乏的歷史知識,沒有任何印象。
十歲不到,便已不弱于成人,長大之后還了得?
不過此時畢竟尚且年幼,霍羨一手截刀,另一手作掌刀橫劈其后頸,將其敲暈過去。
不多時,沖出去的宇文肱也被守衛拿下,被押回了大帳,他看到揉著肚子的護骨延和倒在地上的侯莫陳崇,臉上不由露出遺憾之色。
護骨延雖是驚魂未定,但還是努力狀若自如,仿佛一切盡在掌握。
“宇文軍主,可還有什么要說的嗎?”
心知必死,宇文肱倒是很坦然:“此番殺賊不成,實乃預之不周,可嘆急則必失呀!不過成則有得,敗自有失,吾頭在此,胡賊豈欲聞我求饒之聲乎?”
霍羨在一旁搖頭道:“你一死容易,宇文一族數百人卻因此遭難,真能無悔嗎?”
剛才護骨延已下令,包圍跟隨宇文肱投降的武川人,捉拿其中相關人等,若有反抗可誅殺之。
宇文肱道:“其既因宇文興而盛,自當因宇文敗而亡,談何悔之?”
霍羨訝然,古人真能覺悟至此嗎?
護骨延也沒什么要跟宇文肱說,揮了揮手示意將其和宇文顥帶走處死。
他將目光看向暈倒在地的侯莫陳崇,神色復雜。
“阿羨,你說我要是不誅連其族,他會不會感激地隨我征戰?”
霍羨笑道:“你倒是心大,方才差點為其所殺,現在又想讓其為你所用。”
護骨延也有些猶疑不定:“那又如何?草原上彼此征戰,最終卻又收入麾下之事并不少見。我記得霍羨你講的故事中,中原也屢見這種事發生。”
“嘖。”霍羨說道:“懷朔、武川人不愿歸附,無非是看不起你。懷荒鎮城那些軍主同樣如此,他們也不是真心歸附。”
“只不過懷荒人地位低于武川人。懷荒軍主們為了成事能忍更久,而武川人卻一刻也不想在你這土胡麾下多待。”
土胡是個帶有侮辱性的蔑稱,不過以二人的關系,霍羨直言倒也不會被介意。
“除非你能擊退北魏,并證明自己有雄踞草原的實力,否則即便你廣施恩惠,他們也不可能真心歸附于你。”
其實高車敕勒的出身并不重要,賀拔同樣也是敕勒姓氏,同樣是后期降民,但在草原上卻能得到推崇,便是因為其祖孫三代神勇,武勛卓著。
有實力,你便是英雄,沒實力,那就是土胡。北人的價值觀就是這么直接。
護骨延撇了撇嘴,苦惱道:“我都能雄踞草原了,還需要他們做什么?”
沒有實力,就得不到支持,得不到支持,又沒有實力。
霍羨搖頭:“正因如此,唯有雄才偉略之人方能自微末中崛起,蓋因其尚未有所成就時,便能讓他人認可其有人主之姿。”
護骨延心中暗道,你干脆直接說我是庸人得了。
“你若真想要這小子,那便試試吧,若其同意,往后便帶在身邊,多多培養感情便好。”
帳外傳來喧嘩之聲,沙彌疾帶人走入帳中,向護骨延稟報道:“宇文一族已盡數控制。”
“不過,”他猶豫一二后說道:“經舊武川部落民指認,宇文肱的幾個兒子似并非本人,而是其余武川鎮民假扮,真人應仍藏于武川鎮城。”
“另您讓我關注的獨孤如愿,應也并非本人。”
護骨延冷哼一聲:“看來宇文肱來時便已做好準備,遣人知會留駐武川之人搜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