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新品種，從深海打撈的，皮糙肉厚。”

姨媽避開她的目光，走到生產線旁，指著銹跡斑斑的傳送帶，“你看，這臺機器昨天還好好的，今天突然就故障了，害得我們只能人工分揀。”

蘇清婉走近傳送帶，指尖拂過金屬表面。

冰涼的觸感下，她敏銳地察覺到一絲粘稠的液體。

她的眸光頓時閃爍著寒芒。

“這液體……”

和她先前在外墻的苔蘚所觸摸到的粘液一致！

“機器故障……”

蘇清婉低聲重復，目光掃過傳送帶下方。

那里有一灘干涸的暗青色黏液，形狀像是某種生物的爪印，五根指爪深深嵌入水泥地，留下清晰的溝壑。

什么魚，有著五根爪子？

又是什么機器故障，能將這群魚拉到外墻的位置？

而且，還是廢棄運河的位置。

甚至還撒上了厚厚的硫磺。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蘇清婉感覺怪異。

一股難以言喻的割裂感，突然涌上心頭。

“姨媽。”

蘇清婉突然停下腳步，看向走廊盡頭的厚重鐵門。

“那是冷藏室嗎？”

鐵門上方掛著“低溫冷藏庫 A”的牌子。

門縫里滲出絲絲白氣，將周圍的空氣都凍得發沉。

不同于普通冷藏室的冷氣，她能清楚的聞到，這白氣中帶著一股濃烈的硫磺焦糊味，和先前在外墻聞到的一致。

姨媽的身體微不可察地一僵，隨即點頭。

“嗯，是冷藏室，里面放置的是深海魚。”

“這批深海魚要在零下八十度的低溫中保存，冷氣足得能凍掉鼻子。怎么，你想進去看看嗎？”

她的聲音在空曠走廊里顯得有些發飄。

姨媽抬手擦了擦額角的汗珠，朝著蘇清婉說道，“剛好我帶了鑰匙，免得你老是擔心我，我可以帶你進去看看。”

說著，她朝著冷藏室的地方走去。

掏出鑰匙，明明是很好對準的鎖芯，此刻竟要接連試幾次。

直至指尖在鐵皮門上按出五個模糊的白印。

姨媽才終于將門打開。

蘇清婉靜靜看著這一切，目光落在姨媽按在鐵門上的手指，指腹上沾著少許的液體，正被低溫凍得凝結成冰晶。

而此刻，姨媽已經打開了大門，回頭看了眼。

見到蘇清婉依舊沒動身的樣子。

她面露疑惑之色，問道。

“怎么了清婉？”

“你不進來嗎？”

“……”蘇清婉眉頭皺的越發緊了，依舊站在原地未動。

她總感覺有些不對勁的地方。

第六感和進來所發現的種種事跡都在告訴她，有問題。

但是哪里有問題？！

她看著姨媽站在冷藏庫前，疑惑看著的樣子。

很正常，完全沒有任何不對的地方。

“真的不進來嗎？”姨媽皺了皺眉，“你這孩子，又說想看又說不看的，我都打開大門了，那你過來幫我鎖一下。”

說著，她也走了出來，并試著將門拉上。

“姨媽……這不好吧？”蘇清婉心中的不安卻越發的強烈，“我畢竟不是你們的工作人員，關門這事……可以找其他人來，我看，好像這里沒人？”

她刻意讓語氣顯得隨意，余光卻死死盯著姨媽的側臉，想要發現讓自己不安的問題所在

“瞎說什么呢？”姨媽停下了關門的打算，不解的看向她，“關個門而已，哪兒那么多事情，你不來我自己關算了！”

說著，她一瘸一拐的的又重新關門。

蘇清婉看著姨媽關門的樣子，似乎是因為大力，而牽扯到了腿中的傷口，導致姨媽倒吸了好幾口涼氣。

有那么一瞬間，她真的險些上去幫忙了。

但心中那股強烈的不安，卻將她的行動徹底打消。

不對！

很不對勁！

五個爪子的魚，外加上硫磺以及未知粘液，還有著姨媽腿間的傷勢，都證明了這個地方絕對有問題……

但，問題在哪？

哪兒有問題！？

一定有她未曾觀察到，或者是遺忘的事情。

是哪件……

蘇清婉眉頭緊鎖，心中在一瞬間焦急了起來。

事關親人，即便是她也有些無法冷靜下來。

往昔的一幕幕全部如畫卷一般，重新在蘇清婉的腦海中過了一遍，先是觀察到了姨媽的腿有傷……然后跟著來到這里。

隨后發現了硫磺，以及草叢的異樣，又發現了未知的液體，再后面又聽到了一陣奇怪的歌聲，姨媽出現……

等等！

姨媽出現！？

蘇清婉宛若抓到了什么點，腦中無法理解的事情在一瞬間全部串聯了起來，眼神里面的焦急逐漸退去，取而代之的……

是清明！

宛若洞察了某種事情的清明。

“難道……是這樣？！”

蘇清婉低聲呢喃著。

恰好此時，身前的姨媽又哀嚎了一聲：“嘶！這門開是好開，關倒是真難，這腿還不中用了……哎……”

蘇清婉抬眸望去，她似乎已經明白，自己的違和感到底出現在哪兒了，目光沒放在姨媽身上，而是放在門的上面。

原本因為姨媽身上的‘汗液’，而出現的手掌印。

此刻因為低溫，而逐漸顯現出了痕跡。

那不是手掌印。

更像是帶著暗青色粘液的爪子！

指甲，太尖銳了！

“原來如此。”

“從一開始，我就已經入局了嗎？”

“我懂了。”

“但還不明白，至少……需要試探一下。”

蘇清婉心中暗道，悄然間后退了一步，開口問道，“姨媽，您腿上的傷，到底是怎么回事？白天我好像看到繃帶了。”

姨媽的腳步猛地頓住，背對著她的肩膀微微顫抖。

走廊里只剩下應急燈的“滋滋”聲，像老舊收音機的雜音，遠處隱約傳來的、若有若無的歌聲卻清晰起來。

那是孩童般的童謠，歌詞含混不清，卻帶著刺骨的寒意：

“深海里的魚，長著尖尖牙，咬斷手指啦，啃掉腳趾啦……”

“我不是說過嗎？是不小心磕到的，磕到的！”姨媽的聲音有些不耐煩起來，隱約間，似乎帶著金屬摩擦般的刺耳，“小孩子別管這么多！”

蘇清婉盯著姨媽微微顫抖的肩膀，月光在她發頂鍍上一層蒼白的光暈。

走廊里彌漫的硫磺味突然變得刺鼻。

應急燈的綠光在姨媽身上晃動，將她的影子拉得扭曲。

就像……一條蟄伏的蛇。

“磕到的傷，會滲出異種的黑氣嗎？”

蘇清婉的聲音陡然變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