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商！識相就趕緊把錢退給我！”

“冤枉啊，我們做生意最講究的就是信譽，你…空口無憑，你這不是要我命嗎！”

即便周遭商販們的吆喝已經足夠響亮，但這道中氣十足的女聲，仍從市井中脫穎而出，使得原本就聚在近處的眾人，更加簇擁著紛紛向此處張望過來。

小販打扮的中年男子，狼狽地用一只手撐著地，另一只手顫微微擋在額前；雖然隨便一個人身后跟隨兩名從頭到腳一身黑的保鏢，壓迫感都足夠強大，但是此時，顯然是站在保鏢前面，那名面目猙獰的少女的氣勢更顯駭人。

“民間素人未經報備私自制丹已經錯在先，你竟然還敢把這種東西拿來販賣，事到如今還在這裝傻？”

“……你們到底是什么人？憑…憑什么這么血口噴人？”

不知是因為自知理虧，又或是因為畏懼對方，那即便不說是大富大貴，也絕非等閑之輩的氣場；丹藥販子的聲音愈發顫抖。

而似乎就像在等著他如此提問一樣；聽到此話，原本一直站在當事人少女身旁，沒什么存在感的另一名優等生模樣的女孩，一改剛剛的默不作聲，默默從少女影子中走出似的，一邊單手正了正眼鏡，一邊走上前正義凜然地說道：

“這位可是那個延續了四屆‘監安司首席執事’的知名家族，石氏家族的大小姐，難不成你覺得我們會冤枉你不成？”

“監安司石氏家族？這是石清弦的孫女？”

“是不是那個距離位列仙班臨門一腳前，卻被發現親族違背天道，散盡全部修為也要以身作則的石執事？”

聚在周圍的人們，七嘴八舌地開始小聲交談起來。聽到眾人談論起讓自己引以為傲的爺爺，少女或是羞愧，神色也因此變得愈發嚴肅。

“這市場里的街里街坊，可都能為我作證啊…我所煉制的丹藥貨真價實，從不摻假，也從沒出過任何事故！”丹藥商販的頭已經扭成了撥浪鼓，邊說邊向四周拋去垂憐的目光，試圖從人群中找出什么權威人士。

“那你的意思是？還要等你真的造成什么無法挽回的后果之后？”比起秉公無私的威嚴，此時少女臉上看起來，更像是因為辦了一件讓自己滿意的事情，過后的沾沾自喜；于是少女轉過頭背向丹藥商販。

“哎…你這小姑娘……”看到少女轉身過來朝向自己，一位和丹藥商販處境相同的街坊，打算充當和事佬；誰知道還沒等一步邁出，便被自己妻子一把用力扯了回來，并不滿地朝著自己擠眉弄眼。而丹藥商販見到有熟人上前，以為有人幫自己救場了，自顧自地對著男人解釋起緣由來：

“前幾天來買丹的時候都好好的，吃了我的丹藥也沒有任何不良反應……后來不知從哪聽說了，我這攤位并沒有練丹資質，這說什么都要讓我退錢，還要把我糊口的丹藥配方給她檢查，這，哪有這樣的道理啊？”

“丹參上蒸籠一炷香，三七銅刀切碎黃酒浸泡一夜，離火后藏紅花和蜂蜜……嗯……以朝露為引子這個想法妙啊，即能夠避開沒有內力淬煉，火焰無法完全清萃有毒部分這一點，又能有效防止原有藥力過猛，避免了適得其反，這丹藥確實是沒問題的，雖然藥效并不強，但是賣這個價格，確實已經不賺錢了，原來還能這樣，真的學習到了……”

興許因為剛剛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爭執雙方上的緣故，少女和丹藥商販之間，不知何時來了一名少年；他撿起因為推搡掉落在地的丹藥，用食指拇指捻下一小撮，將揉碎的丹藥在鼻尖，雙眼緊閉，隨后竟然分毫不差地說出了丹藥的煉制過程。

對于這莫名其妙的一幕，雙方都默契地誤以為，眼前的少年是和對方一伙兒的人，只有少女身后的優等生，看清來人后下意識晃著頭咋了咋舌。

“好！我認栽！這錢我也不要了，就當這兩天練的藥丟了……”看著愈來愈多的圍觀者，以及避免自己的秘方，被眼前的“幫手”進一步破解，丹藥商販轉身便準備從口袋中掏錢，早點結束這荒唐的一天。

“誰說只有我的了？我說的是，叫你把賣丹收入全部退給被你騙的人們。”

“什么？！”

聽此不僅僅是丹藥商販，身后優等生顯然也沒料到，少女會做出這樣的發言，連同那名憑空出現的少年，眾人一齊被震驚地不知所措。

“我就從來沒見過你這么不講理的人！要是把我的丹藥還回來還好，這藥都被你用了，你…你這怎么又好意思來退錢？還說什么全部退掉？你這不是欺負人嗎？”顫顫巍巍的聲音里隱約帶著哭腔，已經能聽出來已經很努力想硬氣起來了，但奈何少女氣場太強，再加上她身后，從頭到腳一身黑西裝的兩名保鏢，還有他們墨鏡都無法完全遮掩的銳利視線。

“誒？包小妹！你怎么也在這里啊？前幾天聽大嬸說你生了好嚴重的病了，給我擔心壞了，怎么現在在這里活蹦亂跳的啊？身體已經沒事了嗎？”

少年故意搗亂似的，突然朝著人群中一個五六歲左右的小姑娘大聲叫嚷。那小姑娘也是耳聰目明，兩只大眼睛鼓溜溜一轉，迅速會意了少年的用意

“嗯嗯，小明哥哥，媽媽說多虧了這個大叔的清心丹；前幾天下雨的時候我在池塘邊玩，然后不小心掉到水里了，之后就咳嗽高燒一直不好。去了好多地方吃了好多藥都不好，還好這位大叔在這邊練攤，吃了他的丹藥我馬上就好了，不然我現在可能人都不在了，要是那樣不知道媽媽會多傷心。”

“可是這位大叔可是無證經營，這位姐姐說的你也聽到了，你需要把丹藥還給他，讓他把藥錢退給你；但是丹藥你都吃了，如果丹藥的話你就不能活到現在，如果按照這個邏輯，包小妹你只能以命償丹了，可不能質疑‘監安司’的權威呦。”少年在提到監安司這三個字的時候，略微刻意地拖著長音。

“沒想到監安司執事的孫女竟然是這種人……”

“就是啊，不像他家老爺子一樣剛正不阿就算了，這怎么？還打著爺爺的名聲來仗勢欺人……？”

哪怕街坊們議論時刻意壓低了音量，但這舉措，在少女耳中卻反倒顯得更加刺耳；原本打算為，臉頰因此通地一下紅了：“誰說我要取人性命了？你不要在這胡說八道！”

“大姐姐，不要啊！求求你，我不想死！我以后會好好聽話的。”還不等到少女講完，包小妹一把抱住少女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了起來。

“我這…都哪兒跟哪兒啊，你到底是干什么的？莫名其妙地胡說八道？被你說的，我怎么反倒變成不講理的那邊了…？”

身后的兩名保鏢眼看著局面失控，本想挺身維護自家小姐的顏面，但還未等有所行動，便被優等生女孩轉頭唰地一個眼神所制止。

“表姐，表姐……”短發優等生將頭側過，極力避開面前少年的視線，試圖用頭發遮擋自己的臉，又悄悄在少女身后扯著她的衣服，小聲呢喃試圖制止，讓她不要再說下去了。

“大叔大嬸們，不要這樣說；作為來自因人人以鐵律自規而聞名石氏家族，想必石小姐也是出于維護社會公序，為了維護家族的高潔名望，大家不用擔心，之后我便會前往監安司，將今天所發生的事情，‘一字不漏’地如實上報給執事先生們，請他們來幫忙處理。”

少年再一次在說出一字不漏，刻意略微拉長了音調，七嘴八舌的議論讓兩位少女，愈發感覺處境變得尷尬。無論自己作何解釋，似乎看來都已經無濟于事了。

聽到少年要把這件事上報給自己爺爺那里，聯想到爺爺聽到這些可能有的反應，少女打了個冷顫，初來乍到新的城鎮，原本想的是以此宣明一下自己家族聲明，沒想到弄巧成拙，反倒讓自己陷入難堪之中；少女此時更是因為羞憤愧疚久久佇立在原地。

“石同學今天真的抱歉，很多地方唐突冒犯了，能夠嚴格履行所有規定并以身作則，石家家風足以讓天下人為止敬嘆；只是，市井之中也有市井之中的邏輯，雖然表面上看起來也許矛盾，本質上面確是相輔相成的，并不是石同學想的這么簡單，如果你仍不能釋懷，可讓你身旁的風紀委員同學為你帶路至學生會，他日再見面一定知無不言。”

一直躲在少年身后的優等生，聽到少年認出了自己，打了個寒顫，連忙拉扯住想要繼續追上去的少女，盡管恨得牙根癢，但是奈何情況已經如此，那名丹藥商也不知何時沒有了蹤影，沒有了爭執，眼看著市場很快便恢復到不久前的繁忙：

“哎呀，表姐你怎么連他也不認識啊？這下好像惹上麻煩了……但是好像…也沒有太麻煩，但是……”

“怎么連你也開始胡言亂語了？怎么吞吞吐吐的？我管他是誰，不就一個和稀泥的神經病，講話還跟個老頭子一樣，怎么？聽你的意思我還應該認識他不成？”

“嗯，這可是咱們三界修真學院的風云人物；有史以來第一個以無修行資質卻考入三界修真學院，并且也是唯一一例，僅在一年級就當選學生會長的傳奇標志，半數以上老師都鐘愛的寵兒，‘萬卷真君’——陸微明”

“啊？考進咱們學院？還不能修行？？學生會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