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時分，薄霧還籠罩江頭，江水已逐漸染上晨曦的光影。

當何明輝的車子在尖沙咀南畔停下時，遠處的鐘樓正好敲響六聲。

推開車門，迎著略顯料峭的海風，何明輝向著江邊走去，前方不遠處有一個人背對著他，欣賞著江邊的風景。再往遠處看，銅鑼灣的江邊盛景依稀可見，偶爾有幾只海鳥，也以極快的速度穿梭在薄霧之間。

“坤叔，昨晚一整夜我都沒睡覺啊，大早上就接到你的電話，讓我來這里。知道你現在拿下尖東很興奮，可我們年輕人熬不住的啊。”

何明輝遠遠地喊著，腳步卻沒有停下。前方，聽到這番話的倪坤也轉過了身子。

“就當是陪一陪我這個老人家好了，尖沙咀這么美的風景，以前可不常見。”

“是不常見，江邊都鋪了地板，修了護欄嘛，還有周圍都種了樹，聽說有樹的話周邊空氣會很好的，對人的身體也不錯。”

“是嘛，真要和你說的一樣，那倒是意外之喜了。”

倪坤笑著說著，又轉過了身，看起了江景。而在他旁邊，何明輝也走到了岸邊，雙手撐著護欄，看向遠處，不知道想些什么。

兩人沉默了好長的時間。

“昨天晚上，我真沒想到‘帥哥’會是那樣的下場。就在我眼前……”

“人又不是你殺的，你怕什么。合圖現在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就算重新推選一個話事人，實力也會大不如前，估計十年之內都只能困守東九龍了。”

“話是那么說……只是我有些感慨罷了。可能是我年紀大了，總是……”

“哎哎哎，打住。”

聽到這里，何明輝馬上叫停了倪坤后面要說的話。扭頭看向倪坤，見他還在暗自神傷，何明輝毫不客氣的說道：

“坤叔，如何感慨是你的事，我還年輕，聽不得這個……若是沒什么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說完，何明輝真的作勢要走，連步子都邁出了兩步。

而這時，身后的倪坤再一次叫住了他。

“我在旺角還有兩家酒吧，用這個換你陪我一會兒，行不行？”

“坤叔你這說的……”

何明輝毫不猶豫的轉身，這次，他臉上的笑容無比燦爛。

“坤叔你是我的前輩嘛，前輩要和我講經驗，我肯定愿意聽啊。”

“可是我現在不想講那些江湖上的事了，換個要求行不行？”

“坤叔你說，只要是……”

“陪我去警署。”

倪坤話一出口，場面再度冷了下來，何明輝的笑容也僵在了那里。

“坤叔，你知我的，我最討厭警署做客了，能不能……”

“再加一家酒吧。”

“這不是酒吧不酒吧的問題……”

“酒吧在尖沙咀。”

“在什么地方都……尖沙咀啊，哈哈哈哈啊哈。”

‘哈哈哈，這么說你同意了？’

聊到這里，兩人又都沉默了下來，何明輝站在北方，看著晨光穿破云層，灑在了兩人的身上。

“你真的要這么做？”

“我們聯手嘛。”

……

陽光漸漸強盛起來，驅散了清晨的薄霧，迎來的便是一片繁忙的街景。

到了上班的時間，尖沙咀又熱鬧起來了。

而在這番熱鬧的街景背后，臨街的一條小巷中，有兩個人正趴在垃圾桶旁窺伺。

“哎，飛哥，外面好像正常了，沒人追我們了。”

“我知道，可我們現在這樣，怎么出去嘛。”

阿飛頹然的說著，此話一出，阿基也沉默了下來。

他們此時的形象確實很‘出彩’。

昨天晚上一開始落入倪坤手里的時候，其實他們并沒有受到多少虐待。但是之后到了‘帥哥’保鏢手里的時候，那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由于清楚‘帥哥’的秉性，保鏢也明白他們都是死路一條，于是本著廢物利用的原則，他們不僅將兩人身上值錢的東西扒光，西裝、皮鞋都扒了下來，還將他們的襯衫撕成布條，并用來綁住他們的手。

若不是后面‘帥哥’遇刺給了他們渾水摸魚的機會……

可惜現在他們渾身就只有破襯衫和褲衩。昨晚赤著腳跑路，還在中途摔了好幾跤，渾身都傷痕累累，加上冷風照拂，他們縮成一團的同時還不斷流著鼻涕，這種形象出去，被人嘲笑一輩子的。

吱呀~

這個時候，也許是命中注定，當阿飛說完出不去時，小巷后面便有門打開，一位負責灑掃的老伯走了出來。

“哎，年輕人，你們這是怎么了，這里要放垃圾的，你們睡覺請到別處去吧。”

“老伯，你沒看出來我們是被人扒光又毒打了一頓嗎，現在這個樣子，我們怎么出去啊？”

阿飛和阿基見老伯要用掃帚趕他們走，連忙跳了起來，手忙腳亂的躲避。

“呃，可是昨晚上酒吧沒營業啊……算了，你們這樣形象是差了點，跟我來吧。”

老伯的心腸還是很好的，見趕不走兩人，便將兩人帶到了酒吧后面自己的房間處，然后指著地上的一堆衣物說道：

“這都是客人嘔吐后脫下來的衣服，原本是不要了的。我撿回來準備洗洗還能用，見你們可憐，挑兩件你們穿吧。記得穿好了快點離開啊。”

老伯這樣說，阿飛和阿基眼里終于有了一絲光亮，只是下手一翻，這堆衣物不僅難聞，上面還有不知何時留下的臟東西，讓兩人有些為難。

“老伯，你這里就沒有件普通點的衣服嗎？就像汗衫啊牛仔褲那些。這些我們很難辦啊。”

“就這些了，你們愛要不要，都拿不出一顆子，還要挑三揀四……”

“好了好了，老伯，我們就穿這個吧。”

見沒得商量，阿飛和阿基終于下手，幾分鐘后，才各自挑出了一套勉強能穿的衣服。

穿上后，雖然衣衫不整，沒有鞋子，身上還有異味，但起碼比剛才要好多了。于是，兩人就這樣相互攙扶著走出了小巷。

不出意外的，街上的人看到他們，自動退避三舍，還捏起了鼻子。

“看什么看，沒見過別人宿醉啊，嫌臭的話要不要躲到馬路上啊。”

阿飛破防的怒罵著，突然有一股子想哭的沖動。而阿基呢，突然停了下來，盯著一個路人猛看。

“阿基……你干什么阿基？”

“不是啊飛哥，你看那個人像不像……”

阿基盯著的人，是一位匆匆而行的上班族，不過詭異的是，對方經過他們，還非要用公文包擋住自己的臉。這樣的舉動，讓阿基有些不敢確認。直到對方走遠了，似乎是覺得不放心，又扭回頭看了阿飛和阿基一眼。

“靠，飛哥，這就是昨天偷我們百元大鈔的那小子。”

“靠，給我站住，把錢還回來！”

確認了對方身份的一瞬間，阿飛和阿基瘋狂的撲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