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我直接說吧，我現(xiàn)在的手抖到握不住筆。”

齊默把自己的雙手伸出來，只見兩只手果然在劇烈的抖動，就如同晚期的帕金森病人。

夏楷看了一眼整個人都被淚水模糊掉的齊默，沉默著走回去坐到了桌子上，把剛剛那張紙攤開。

馬丁內(nèi)斯見狀也拿來了錄像機，這種已經(jīng)算是證人證言的講話，都要拿錄像機錄下來，防止翻供和改變證詞。

“我是三級警探維克多.夏，警號9867。”

“我是警員詹姆斯.馬丁內(nèi)斯，警號0923。”

“開始錄制。”

“齊默·麥克唐納德先生，鑒于你剛剛說人是你殺的，我們現(xiàn)在正式對你做出問話，請問你是否明白你自己的權(quán)利？”

“明白。”齊默抹著眼淚，把自己的眼眶揉的通紅。

“你有權(quán)保持沉默，你對任何一個警察所說的一切都將可能被作為法庭對你不利的證據(jù)。”

“你有權(quán)利在接受警察詢問之前委托律師，他（她）可以陪伴你受訊問的全過程。”

“如果你付不起律師費，只要你愿意，在所有詢問之前將免費為你提供一名律師。”

“如果你決定在沒有律師在場的情況下回答問題，你仍然有權(quán)利在任何時候停止回答，直到你和律師談話。”

“了解和理解了向你解釋的權(quán)利后，你愿意在沒有律師在場的情況下回答我的問題嗎？”

“是的，我回答。”

齊默在盡量的使自己保持平靜，但是他緊緊攥到發(fā)白的手和他因為過于痛苦而扭曲到一起的面部肌肉都深深揭示著他的內(nèi)心并不平靜。

“告訴我你怎么殺她的。”

審問時的夏楷和做筆錄時的夏楷完全是兩個狀態(tài)，如果說審問時的夏楷是借慵懶姿態(tài)給嫌疑人施壓的話，那么已經(jīng)有結(jié)果做筆錄時的他就是認真而嚴謹?shù)摹?

齊默聽到這個問題，臉上的表情終于繃不住了，痛苦的扭成一團，不得不用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臉，讓哽咽的聲音從指縫間溜出來。

“她求我住手，可我還是動手了……”

“你怎么做的？”

夏楷看著眼前這個自責的男人，遺落的記憶碎片被恍然翻出來，只能說和之前夏楷通過觀察得出的結(jié)果差不多。

他心里暗暗嘆了口氣，嘴里的問話卻沒停止。

這是一場純純的悲劇，而那聲槍響只是加劇了這場悲劇。

“有一個人超了我車，別我車。”

“在羅斯福路嗎？”

“對，那個傻逼超我車別我車，我從內(nèi)道追了上去，插到了他前面，他別我車我也別他。”

“然后呢？”

“然后我們較上勁了，他想超車，然后我加速利用另一輛車堵住了他。我以為他在我后面，我減速了，又把他壓在后面了。”

“繼續(xù)。”

夏楷的手里記錄不停，眼睛看著眼前已經(jīng)無聲痛哭流涕的齊默，臉上不帶一絲表情。

“他開始閃車燈，沖我做不雅手勢，瓊……瓊她讓我停車，我生氣了。那個碧池內(nèi)道超車，然后我加速還想壓他，然后……”

說到這里的齊默徹底忍不住了，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表情和聲音，放聲哭泣起來。

夏楷給馬丁內(nèi)斯給了一個眼色，后者會意，從旁邊取來了一些紙遞給齊默。

齊默接過道謝，稍微擦了一下臉上的淚后，接著用哭腔說道：

“你知道她說的最后一句話是什么嗎？”

說到這里他抬起頭看向了夏楷和馬丁內(nèi)斯，原本就通紅的眼眶，又不可抑制的流出淚水，順著臉頰緩緩滴落在桌面。

“她說‘你老婆，你孩子的媽媽坐在車上。’”

“‘你能停車嗎？’”

“然后我聽到了槍聲，我老婆的臉上都是……”

他艱難的咽下了因為哭泣而產(chǎn)生的痰，痛苦的說道：

“血！”

“所以你是有看到他的臉對嗎？”

夏楷抓住機會插了一句。

“對，我看到了他，看到了那個混蛋的車牌。”

他狠狠的把自己的頭磕到桌子上，淚水浸濕了半個桌面，一只手狠狠的敲擊著桌面。

“我真的羞于啟齒，對不起……對不起……”

馬丁內(nèi)斯看向夏楷，只覺得這個世界無比魔幻。

“維克多，出來一下。”

門口這時突然伸出一只碩大的腦袋，锃光瓦亮的腦門昭示著他的身份。

“西波維茨，在外面等我。”

夏楷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衣服，他什么也不想說。

眼前這個混蛋男人可真是把他惡心壞了。

“馬丁內(nèi)斯，讓齊默收拾一下，送他回家，聯(lián)系一下醫(yī)院，問問犯人什么時候可以接受辨認。”

說完這句話他就頭也不回走出了房間。

門外，西波維茨和梅達沃伊兩人看向關(guān)上門的夏楷，遞過來幾張文件。

“這兩個家伙竟然都神奇的在車上和別人起過口角，這是交通局同事的出警記錄。”

西波維茨剛剛已經(jīng)看到了完全崩潰掉的齊默，知道夏楷的心理戰(zhàn)術(shù)應(yīng)該又起了作用，但他們也不算是白跑一次，這些都可以作為輔助材料給案子提供幫助。

“真……真沒想到，不是仇殺也不是情殺，而是兩個之間毫無關(guān)聯(lián)之人情緒激動釀成的無辜之人的慘死。”

站在一旁的梅達沃伊也略帶結(jié)巴的開口，作為一名警探，他和西波維茨得到到這份資料的時候，其實就有了大致的猜測。

“這個世界就是這么操蛋，不是嗎？”

夏楷回頭透過單面鏡看著里面的齊默，又回頭看向西波維茨和梅達沃伊。

“好了，收拾下東西，我們下班，這該死的案子明天再審。”

指針已經(jīng)來到了下班時間，夏楷這種警員是不會去值夜班的，到點走人就是。

回到公寓在莫妮卡家里吃完飯，沒多聊。也沒多聊，回了自己的房間，今晚的他沒有去書房讀書，只覺得心情有些沉重。

夜不深人不靜，一個嬌軀悄悄從背后纏了上來。

“怎么了，下午就看你不開心。”

夏楷笑笑。

“沒事，只是辦完案子之后的綜合癥罷了。”

“你有什么不開心的，一定要和我唔……”

“嗯？什么時候除草了？”

……

夏楷的臥室和莫妮卡的緊挨著，這一夜，房間里的某個身影又不自覺的夾緊了雙腿。

許是三人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