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歸教派信徒，的確是如今普通人無法抗衡的戰斗力。但作為一群施法者，讓他們在徒步不知多遠之后再爬二十幾層樓，大概也還是有點太難為他們了。

“這里的…一層樓……怎么，這么高……”

有的信徒都不祈禱誦經了，吭哧帶喘地往上爬。領隊被幾道灰色靈體托著身體，大半重量壓在靈體上，步伐輕盈地向上飄去。他淡淡地看了一眼那個信徒，把后者嚇得立刻低眉噤聲。

“這是諸神對我們的考驗。”他說，“你知道自己該怎么做。”

“是。”那信徒已經恢復了平靜，至少表面如此。即使依然疲累，他還是低聲呢喃：“尊主圣言，世苦皆煉火，世恨皆心路。痛苦乃生命之源，接納痛苦，享受痛苦，才能降低痛苦。信者互助，穿越荊棘，方能回歸本真……”

這偽裝得好似正常的邪門玩意兒，他念得真情實感，其他人也聽得真情實感，紛紛低頭念誦。

領隊同樣如此，他的信仰比這些人都虔誠的多，畢竟這些人只見識過尊主預言的神力，而他是真的得到了尊主的賜福。

早在來到新世界，來到他們的應許之地前，他就感受過那龐大而美麗的神圣力量洗禮，只是地球過于愚鈍，竟不許這偉大力量涌動，直到來到新世界，這份力量才逐漸蘇醒……

如今，他每一天都更加靠近那偉大的境界。

曾付出過的代價，都是值得的。

他想。

所謂父母兒女，又算得了什么呢？唯有自身升華，融入真正偉大的力量之中，才是他注定的行進路徑。

“生命是一場漫長的連禱。”他輕聲嘆息，感受心中盈滿的幸福，“最終，我們將回到諸神的懷抱……”

“生命是一場漫長的連禱。”眾人也低聲復述，感受心中盈滿的幸福，“最終，我們將回到諸神的懷抱。”

頂樓，到了。

觀景臺的門開著，風吹起他們黑紅的長袍，讓鎖鏈之間發出叮鐺碰撞聲。那慨然豪氣也來到了領隊身上，他短暫地失態了，雙臂張開，對著天邊正向地平線推移的夕陽，深呼吸。

“新世界，多么美好……”他的聲音幸福到無與倫比，“這個偉大的新世界，還有毫無雜音的風啊！”

他哈哈一笑，從背包中取出一個人頭大的匣子，打開后，里面裝著一顆顱骨。

“這是你的最終使命，寶貝。”他滿懷愛意地愛撫那顆顱骨，就像撫摸那個孩子的頭發，“你終于考到一百分了。這都是諸神的恩賜。

“現在……”

他雙手將那顆顱骨舉起來，盒子自然有其他信徒端下去——

“……開始舉行信標儀式。”他說。

在信徒們憧憬而崇敬的目光中，一道駭人的發動機轟鳴聲撞破空氣，一頭鋼鐵巨獸破空而來，貼地橫掃！

‘轟——！！！’

骨骼斷裂，血肉飛濺，身軀撞破玻璃隔斷與觀景臺的玻璃圍欄，邪教徒們如天女散花般飛出了城市之聲頂層。

受傷失重墜落，領隊一時間驚慌失措，慘叫著在半空中揮動四肢，兩秒后才想起技能的事，可狂風讓他喊不出技能名字，只能盡全力無聲釋放出幾道靈體，艱難地為自己、馭靈信使和離得近的三個信徒降低墜落速度。

他甚至都沒看到襲擊者是什么人，又是哪兒來的！

是誰……到底是誰，給他們設下了陷阱？！

其他十三人重重砸在地上，四分五裂化作肉泥到處都是。領隊和四個人一起落地，沉重的沖擊還是讓他們嘔血，一時半會兒爬不起來。龐大的落差感讓他崩潰地嚎叫了一聲，面部短暫地拉長如狼，那是狼人血脈經過提純的表現。

“我閨女呢……我閨女呢！！”他大叫著四處摸索，灰色靈體四散搜尋。

那顆顱骨消失了！它不在他手里！他的女兒！他親手放進血池里的女兒！

“寶貝？寶貝！”

領隊大喊著，旁邊的馭靈信使撲過來按住他的手：“閣下，我們得先看看敵人是誰！”

敵人……對，敵人。

領隊深呼吸，勉強恢復冷靜，他艱難地坐在地上，從背包里拿出一個望遠鏡，看向高塔上空。

此時天將入夜，黑暗從他背后侵襲而來，城市之聲的燈光在亮著的那半側天空中打亮，那光芒照耀之下，仍有玻璃碎片在天空中飛墜如雨。

一道身影落步于觀景臺邊緣。

那是一個高大的年輕男人，他左臂佩盾，左腰佩劍，一身銀色輕甲，漆黑風衣在風中翻飛，黑白相間的短發微動。

一副墨鏡掩蓋了那個人的神情，但領隊能看到，那家伙右手手指輕輕托著一顆蒼白顱骨，并且……

……對他露出了一個無害的微笑。

……

“我要殺了他！！！！！”領隊咆哮起來。

他的面貌徹底化作狼人模樣，肢體也開始發生變化，隱藏在長袍下的犬類下肢，讓他大步往前奔去。

“大人！！！”馭靈信使大喊著，“天要黑了，我們得離開了！”

“不行，不能！”領隊怒吼道，“那是唯一的信標，如果拿不回來，我們的任務就失敗了！”

任務失敗……

想到這個詞，馭靈信使就打了個寒顫。不止是因為任務失敗后的懲罰，也是因為，失敗會讓諸神與教主失望。

不，不，這不行！

她心亂如麻，把自己從地上撐起來，一邊從背包里掏出一個小銀瓶往嘴里灌著什么，一邊跟著領隊跑向高塔。在她背后，三個信徒同樣如此。

她并沒有發現，她已經無法聽見來自遠方的、屬于同胞姐妹的聲音了。

……

聶維揚收起那顆顱骨。

他回到觀景臺之中，臉色冷下來。

“還有多久入夜？”他問。

“15分32秒。”主機回答。

“按照你的預設機制，你能給我提供什么幫助？”他又問。

這次，主機不再回答‘日志未記錄’了。相反，它投影出一道光屏，在上面的地圖里畫出一紫一綠兩道不斷變化的清晰路線。

“紫色路線為警戒線單位主要放置路徑，綠色路線為安全路徑。”這無智無識的機械說，“現在提供規劃方案的是：[界限戰爭時期CSSS特別戰術規劃組錄入信息庫]，認準負責單位，維護自身權益，加油，聶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