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疾步沖出酒樓，晚風帶著涼意吹在臉上，卻吹不散他心頭的焦躁。

他站在路邊，招手攔下一輛摩的，跨上后座，報出地址。

摩托車在晚高峰的車流中穿梭，引擎發出粗嘎的轟鳴，李默緊緊抓住車架，身體隨著摩托車的顛簸起伏。

媽的！看來得趕緊買輛車代步了，路程一遠，靠摩的真不方便。

摩托車一路轟鳴，終于嘎吱一聲停在了城中村，李默利落地付錢跳下車。

然而，就在他走向樓梯時，腳步頓了頓。

樓梯轉角的陰影里，蹲著三四個青年，他們穿著花哨的襯衫，胳膊上隱約能看到青色的紋身，叼著煙，流里流氣。

李默若無其事地繼續往上走，準備從他們身邊穿過。

此時，其中一個青年猛地吐掉嘴里的煙蒂，用腳碾滅，一步跨出，直接擋在了李默面前。

一股濃烈的煙味和廉價香水的混合氣味撲面而來。

青年歪著嘴，眼神斜睨著比他稍高一點的李默，語氣帶著盤問：“喂，小子。”

“住幾樓？”

“認不認識一個叫蘇暢的靚女？”

他身后的另外三個混混也懶洋洋地站起身，臉上帶著看好戲的痞笑。

其中一個手里還漫不經心地玩著一把折疊小刀，刀片在昏暗的燈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澤。

李默心中一沉，果然是沖蘇暢姐來的！

她怎么會惹上這些人？

李默表面不動聲色，甚至掛上了一絲靦腆的笑容，“我住三樓，蘇暢？誰啊？我不認識。”

他的語氣自然得仿佛真的從未聽過這個名字。

為首的紋身青年上下打量著李默，感覺對方不像說謊的樣子，便也不為難他，側開了身子。

“操！”

旁邊一個拿著小刀把玩的中分青年不爽地啐了一口。

“媽的，虎哥也沒說那死八婆住幾樓幾號房啊，怎么找？”

“這地方樓房長得都他媽差不多，我們蹲半天了，鬼影都沒問出來！”

“要不咱們挨家挨戶找找？”

紋身青年瞪了他一眼，“你想死啊！這里是肥仔強的地盤。”

“繼續蹲著，是這棟樓沒錯，我就不信那八婆不出來！”

李默腳步不停，背對著他們，步伐沉穩地走到了三樓家門口。

他沒有立刻開門，而是飛快地掏出手機，給黃強發了一條短信。

“吱呀……”

老舊鐵門發出輕微的聲音。

門開了一道縫，李默閃身進去，反手“砰”地一聲將門關上，反鎖！

他迅速轉身，目光掃向客廳。

沙發上，蘇暢蜷縮成一團，像一只受傷的小獸。

她的長發凌亂地披散著，肩膀劇烈地聳動，壓抑的嗚咽聲在安靜的房間中回蕩。

聽到開門聲，蘇暢猛地抬起頭。

她的眼睛已經哭得又紅又腫，臉上布滿淚痕，眼神里充滿了巨大的恐懼和絕望。

直到看清是李默，才有所緩和。

“李默……”

“我不是讓你別回來嗎……”

她不想把李默也牽連進來，那群人不是好惹的。

李默看著蘇暢哭腫的眼睛，擔憂的情緒充斥著內心。

他幾個箭步沖到沙發前，高大的身影帶著壓迫感，蹲下身，雙手用力抓住蘇暢冰涼顫抖的肩膀，迫使她抬頭看著自己。

“別回來？我不回來看著你被那群雜碎堵在屋里？！”

蘇暢！你到底干了什么？！有事為什么不跟我說？！”

蘇暢被他吼得一哆嗦，肩膀在他掌下縮得更緊，眼淚又一次洶涌而出，混合著委屈和無邊的悔恨。

“我…我不想把你也卷進來，他們是一群不折手段的流氓，我只想快點賺錢……快點把我媽接出來……我……我……”

她泣不成聲，巨大的恐懼讓她語無倫次。

李默似乎猜到了什么，他強壓著翻騰的情緒，聲音低沉，“說！到底怎么回事？”

蘇暢在他的逼視下，抽噎著，斷斷續續的開始訴說：“我被人騙了！”

“上個月的時候，我有個同事說她有一個賺錢的項目，叫做什么“聚寶盆”。”

“她說，那個平臺是跟海外大基金合作的，特別正規，錢都放在第三方監管賬戶里。”

“我雖然不懂這些，可…可…她說，投一萬塊錢一個月就能有兩千塊的分紅收益！”

蘇暢說到這里，猛地抽噎了一下，淚水再次決堤：“我剛開始根本不信！哪有那么好的事！”

“可后面，她把第一個月的分紅表給我看了，整整四千塊！她投了兩萬。”

“她還帶我去了一個辦公室，那里有十多個人都在投資這個聚寶盆。”

“我……我鬼迷心竅，想著早點賺夠錢把我媽接出來。”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崩潰的哭腔：“我……我把這些年省吃儉用存的一萬塊錢，全投進去了。”

“十月初，居然真的收到了兩千塊！”

蘇暢的眼神在這一瞬間甚至閃過一絲當時的狂喜和僥幸，但隨即被更深的恐懼和悔恨淹沒。

“錢真的到我的存折里！是真的！我當時高興瘋了！覺得……覺得這真是老天爺開眼，給我指的路！”

“里面有個胡經理，還特地打電話恭喜我，說我眼光好，有魄力！”

“他還說，我這個額度太小了，要是能拉到新人進來投資，不僅能拿更高的分紅，還能直接拿到新人投資額10%的推薦獎！拉一個人進來投一萬，我就能立刻拿到一千塊！”

“我……我當時有點心動，但我心里還是有點怕，怕拉人進來萬一出事，害了別人。”

“而且……而且那個胡經理說項目馬上要封閉了，他們內部消息，有大資本要入場，到時候收益會降低，份額也會限量……”

“他說這是最后的機會，讓我要么趕緊追加投資，要么就抓緊時間拉人頭，錯過了，就再沒有這種躺著賺錢的好事。”

“我不敢拉親戚朋友，我就想著，自己再搏一把！”

“我把剛發的工資，又湊了點，然后……然后……我同事又給我推薦了一個高利貸。”

“我……我借了一萬，全追加投進去了！”

“我以為這個月，又能收到好幾千的分紅，可以還上借的利息。”

“結果就在昨天，那個辦公室突然沒人了，姓胡的經理電話關機，我同事也找不到他們，她的四萬塊錢也打了水漂。”

“這時候我才知道，上當了！全完了！”

“我的錢，借的高利貸，全都沒了！一分都沒了！”

“嗚嗚嗚….李默……我真傻……我真傻啊！”

蘇暢徹底崩潰，哭倒在沙發上，巨大的債務和恐懼將她完全吞噬。

典型的龐氏騙局，那個胡經理應該是聽到什么風聲，跑路換地方了……李默冷靜的聽完。

同時心中長出了一口氣，他還以為對方遇到了什么大麻煩。

但他轉念一想，一萬高利貸對于這個時代的年輕女孩來說，無疑是一座能壓垮脊梁的巨山，足以讓她陷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哪怕懷疑對方從事的職業來錢快，但也架不住利滾利。

他此時才后知后覺，難怪前段時間對方在吃早餐時，陽光明媚的說自己快要發財了！

那時自己太忙了，完全忽略了她的某些異樣。

李默又忍不住回想起前世那個模糊而哀傷的結局——也許，這就是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