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山一回到時裝城，便著急忙慌的將另外三位老板請來了辦公室。

不到十分鐘，四大金剛齊聚，空氣中還彌漫著張大山身上濃烈的汗味和未散的怒氣。

“張總，火燒屁股了？這么急吼吼的！”王千軍調侃道。

劉興隆和陳清沒說話，但目光都帶著詢問。

“媽的！別提了，今天在強盛制衣廠被惡心到了！”張大山從冰箱里拿出一瓶冰水，猛地灌了一大口。

他深吸一口氣，強壓著破口大罵的沖動，開始咬牙切齒地講述今天的遭遇。

“你們聽聽！你們聽聽！！”張大山講到最后，臉上的肥肉都在劇烈顫抖。

“一個開檔口不到三個月，還弄了個小破廠的毛頭小子，敢對我這么說話？！”

“甚至還讓我們幾個做好卷鋪蓋滾出時裝城的準備！”

“噗嗤——”

王千軍第一個沒忍住，直接氣笑了出來，“哈哈哈！卷鋪蓋滾出時裝城，就憑他那個小檔口？”

“老子在時裝城混了十幾年，還沒見過這么狂的小子！”

“他以為搶了幾個小客戶，再拉個團隊，就能擠掉我們？！”

劉興隆陰沉著臉，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發出“篤篤”的輕響。

他沒笑，但那雙三角眼里閃爍著寒光。

“既然他有自己的工廠，那么我們就得從市場下手！”

劉興隆繼續分析著：

“聯盛不是有件香檳色的襯衫很很受歡迎嗎，我們四家直接抄他的版型，價格拉到最低，哪怕不賺錢都行，這批貨就當養工人了。”

“另外，我們也從工廠里調來業務員投入市場，壓縮他們的生存空間。”

他笑著伸出兩根手指，“不超兩個月，等聯盛資金鏈一斷，那個李默就得乖乖的關店倒閉。”

“王總，你在有關部門那邊不是認識不少人嗎？給他廠子找點麻煩，查他安全隱患，別讓他生產得太順暢。”

陳清內心腹誹……心真黑啊。

而王千軍和張大山聞言，紛紛興奮的摩拳擦掌，“好！就這么干！”

……

……

晚上，李默溜達到谷雨檔口。

昏黃的燈光下，他瞧見宋雨川正煩躁的坐在臺式電腦前，屏幕幽幽的光映著她擰成一團的眉毛。

屏幕上顯示著啊里國際站簡陋的英文界面，一個未關閉的郵件窗口里，充斥著無邊怨氣。

操！白癡！瘋子！天殺的蠢貨！

宋雨川猛地拍了一下鍵盤，嘴里飆出一連串泄憤的英文臟話。

李默：你怎么發語音呢？

“誰惹你了？”

宋雨川扭頭，在看到是李默之后，臉色才稍微有所緩和。

她指著屏幕，仿佛客戶就在眼前，對著站在旁邊的李默抱怨：

“李默，外國人是不是腦子都有坑！發郵件問了一堆細節，什么布料成分、縫線針距、水洗標材質，我都跟他說的很清楚了。”

宋雨川氣得直喘粗氣：“結果又問我能不能再便宜5美分，我說能，他又得寸進尺，還想要再降3美分，而且還說要找三家供應商比價！”

“Fuck！浪費時間！”

她越說越氣，手指狠狠戳著屏幕上那封冗長又苛刻的詢盤郵件：“看看！看看這白癡的問題！”

郵件：請明確米色的確切色調，是更接近香檳色還是沙色？

宋雨川暴怒：“明確你個頭啊！圖片都發他了！瞎啊？！還有這個！”

郵件：你能保證水洗30次后色牢度在4級以上嗎？

宋雨川：“保證？我拿命給他保證啊，工廠測試報告都附上了還要怎樣？！”

李默看著宋雨川恨不得順著網線爬過去咬對方一口的模樣，內心忍不住暗笑：真沒想到，平日那個甜美女孩，對著郵件敲鍵盤的時候竟然有這么暴躁的一面。

你網絡噴子啊？！

“李默，你說！”宋雨川扭過頭，委屈巴巴又氣呼呼地盯著他，“這是不是故意刁難人？是不是白癡？！”

李默強忍著笑意，清了清嗓子，試圖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嚴肅一點。

他認真分析道：“咳，消消氣，這客戶確實挺傻逼的，不過……”

“他問得這么細，摳得這么死，恰恰說明他不是那種隨便撒網的詢盤，他是真想下單，而且對品質的要求非常明確，甚至偏執，一看就是個刻板又嚴謹的鬼子。”

“鬼子？那我不賣了！”說完，宋雨川氣呼呼的把郵件叉掉。

李默愣了愣，內心默默點了個贊，巾幗不讓須眉，硬氣！

“誒，你剛剛說的傻…傻逼是什么意思？”宋雨川轉頭就問。

李默嘴角抽了抽，這是啥腦回路啊……“罵人的意思。”

“我知道是罵人的意思，類似傻子、白癡？”

李默不想跟她討論傻逼的含義，因為這樣看起來很傻逼。

“慧根的反義詞。”李默聳聳肩：“別說這個了，我上次拜托你的事怎么樣了？”

宋雨川似懂非懂的點頭。

她接著道：“放心啦，我和方叔打過招呼了，他是這里工商有關部門的領導，沒人敢找你工廠的麻煩。”

李默表情驚詫，繼而臉上露出感激：“小雨，真是太感謝了，你能不能替我引見一下方主任，我想當面表達我的謝意。”

做實業，必須積攢這部分人脈。

而劉興隆所能想到陰招，全部都被李默提前規避。

前幾天他特意問過宋雨川家里有沒有這方面的人脈，沒想到對方拍著那不算飽滿的胸脯，毫不猶豫的說有。

不過，李默也確實沒想到，宋雨川小富婆找到的關系會有這么大的來頭！

“行，我只要和方叔開口，他一定會見你的。”宋雨川天真的說道。

“小雨，你…你家里是做什么生意的？地產？”他很好奇。

“沒有啦。”宋雨川吐了吐粉嫩的舌頭：“我家里只是開廠做鞋的。”

李默聞言不禁腹誹……做鞋的？

后街那里的鞋業倒是出名，但做鞋的工廠老板會有這么硬的關系？！

“你跟這位方主任……是親戚？”

“不是啊。”宋雨川搖了搖頭：“他跟我爸的關系很好，然后方叔又沒有孩子，所以一直以來都很疼我。”

李默頓了頓，忍不住問道：“你家鞋廠叫什么名字？”

宋雨川回道：“裕園…鞋廠。”

“裕園鞋廠？！”李默的聲音陡然拔高，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

“是高步那邊的裕園？”

“嗯。”宋雨川點了點頭，臉上不自覺地流露出一種“不裝啦，我攤牌了”的小得意。

她甚至微微揚起了下巴，帶著點俏皮的傲嬌……哼！當初叫你跟我干吧，現在后悔了沒？

后悔還來得及哦！

李默有些無語。

你管這個叫“家里只是開廠做鞋的”？！

那他媽是全球最大的鞋類代工廠好嗎？

是超級巨無霸，是地方經濟的擎天巨柱。

他之前以為宋雨川家境也就殷實一點兒……萬萬沒想到，這姑娘的背景硬核到了珠三角制造業的金字塔頂端！

這哪里是小富婆？

簡直是隱藏的豪門大小姐！

此時，李默心里隱隱涌現出了一絲愧疚感，因為自己好像一直把宋雨川當成個工具人，她總是出現在需要的地方。

李默認為，自己有必要和對方增進一下感情，倒不是因為她的背景。

主要是自己喜歡和別人增進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