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堅硬。深入骨髓的霉味。
羅蘭的意識在石壁的堅硬觸感和身下腐草散發(fā)出的刺鼻氣息中緩緩浮起。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柵欄特有的冰冷銹味,每一次心跳都像是在空曠的囚室里敲響的喪鐘。狹小的窗口投進(jìn)一縷慘淡的月光,勉強(qiáng)勾勒出斗室粗糙的輪廓——一個不足五步見方的囚籠,潮濕的石壁上凝結(jié)著不知年歲的黑色污垢,角落里一個散發(fā)著惡臭的便桶。
子爵府的監(jiān)獄。比暗鴉巢穴的奴隸牢籠更加堅固、更加冰冷,也更令人窒息。這里沒有鞭打,沒有赤裸的暴行,卻有一種無聲的、足以碾碎靈魂的重量。
他動了動,全身的骨頭都在呻吟。右臂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仿佛有無數(shù)燒紅的鐵釬在里面攪動。低頭看去,那曾經(jīng)噴涌出焚天之焰的手臂,此刻被粗糙的麻布胡亂包裹著,布條上浸滿了干涸發(fā)黑的血跡和膿水,隱隱透出焦黑的皮肉。整條手臂呈現(xiàn)出一種不自然的腫脹和扭曲,皮膚如同燒焦的樹皮,開裂處能看到暗紅的血肉和森白的骨茬。系統(tǒng)狀態(tài)欄里一片刺目的猩紅:
【右臂:嚴(yán)重灼傷(深三度)】
【骨骼:多處骨裂,尺骨粉碎性骨折】
【神經(jīng):大范圍壞死】
【感染:重度(深淵毒素殘留+化膿性感染)】
【建議:緊急截肢或使用“地脈紅參”重塑】
截肢…羅蘭扯出一個冰冷的弧度。在這樣一個世界,失去一條手臂意味著什么,他再清楚不過。而那傳說中的“地脈紅參”,只生長于教會最核心的秘庫之中,是歷代教皇延壽續(xù)命的圣物,其價值足以引發(fā)一場戰(zhàn)爭。子爵把他關(guān)在這里,絕不是為了給他療傷。
鐵門沉重的摩擦聲打破了死寂。
一個身影出現(xiàn)在柵欄門外。并非獄卒那種粗鄙的裝扮,而是一身洗得發(fā)白卻一塵不染的灰色神父長袍。來者面容清癯,皺紋深刻,花白的頭發(fā)梳理得一絲不茍,渾濁的眼中卻帶著一種奇異的、近乎悲憫的光。他手里捧著一個粗糙的陶碗,里面是清澈的水。
“迷途的羔羊…”老神父的聲音如同砂紙摩擦,干澀卻帶著一種奇特的撫慰力量,“主的光輝無處不在,即便是這污穢的囚牢。”他將陶碗小心翼翼地從柵欄下方一個狹小的活動格口推進(jìn)來,碗里的水面微微晃動,倒映著上方那縷冰冷的月光?!昂赛c(diǎn)水吧,孩子。主說,饑渴慕義的人有福了?!?
羅蘭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沒有動。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解剖刀,穿透老神父臉上那層悲憫的油彩。系統(tǒng)界面無聲啟動,【微表情分析(青銅)】模塊加載完畢。
【面部肌肉群:顴大肌、口輪匝肌輕微收縮,試圖維持悲憫表情,但眼角輪匝肌缺乏相應(yīng)支撐,形成微表情不協(xié)調(diào)。】
【眼神:瞳孔略微放大,非自然情感流露,而是刻意聚焦在受難者(宿主)身上,營造共情假象?!?
【呼吸:頻率略快于平靜狀態(tài),喉結(jié)微動,提示潛在緊張或期待…】
期待?期待什么?期待我的懺悔?還是…期待我的崩潰?
老神父見羅蘭沒有反應(yīng),臉上的悲憫之色更濃,甚至微微向前傾了傾身體,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分享秘密般的親近:“子爵大人…被你的火焰灼傷了靈魂。他認(rèn)定那是褻瀆圣光的惡魔之火。但我知道…我知道那并非你的本意?!?
他停頓了一下,渾濁的眼睛緊緊盯著羅蘭,捕捉著他臉上任何一絲細(xì)微的變化:“孩子,告訴我…那火焰,你是否無法控制?是否…是被深淵引誘墮落的征兆?只要你坦誠相告,承認(rèn)你被邪魔侵蝕,在主面前懺悔你的罪行…主是仁慈的。教會的圣光能凈化一切污穢,也能拯救迷途的靈魂。只要你開口…或許,我能為你爭取一個…救贖的機(jī)會?!?
【關(guān)鍵詞觸發(fā):“深淵引誘”、“懺悔罪行”、“救贖機(jī)會”】
【瞳孔:在提到“深淵引誘”時明顯收縮,釋放警惕信號;在提到“救贖機(jī)會”時再次輕微放大,伴隨唇角短暫無法抑制的、極細(xì)微的上揚(yáng)(<0.1秒)——捕捉到“得計”的興奮信號?!?
【微動作:捧碗的左手大拇指指節(jié)無意識地在陶碗邊緣輕輕叩擊了兩次——潛意識中的施壓動作。】
羅蘭心中一片冰寒。這哪里是救贖?這是赤裸裸的誘供!是精心編織的陷阱!這老神父,連同他背后那位被子爵宣稱“圣光灼傷靈魂”的大人,他們要的根本不是真相!他們要的是一份認(rèn)罪書!一個“被深淵侵蝕”的替罪羊!只要他承認(rèn)那火焰“無法控制”或“被引誘”,無論他之前做過什么,都將在“褻瀆”的罪名下被徹底釘死!星光小屋的努力、揭露稅務(wù)官和黑蝎幫的真相、甚至維克多和貧民們拼死救出的塞西莉亞…一切都將在“惡魔使徒”的污名下化為烏有!
圣光?這就是圣光的真面目?一面照耀世人的旗幟,背后卻是骯臟的政治傾軋和赤裸裸的掠奪!他們不是想要凈化污穢,他們是想要吞噬那足以威脅到他們權(quán)威的火焰!
“我的火焰…”羅蘭終于開口,聲音因?yàn)槊撍蛣⊥炊粏。瑓s像一塊投入死水的堅冰,擊碎了老神父精心營造的悲憫氛圍,“只燒該燒之物?!?
老神父臉上的悲憫瞬間僵住,如同戴上了一張劣質(zhì)的面具。那渾濁眼中的“悲憫”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絲驚愕,隨即是深沉的陰鷙和一絲被冒犯的惱怒。他顯然沒料到這個在絕境中傷痕累累的年輕人,竟敢如此直接、如此強(qiáng)硬地頂撞!
“愚頑!”老神父的聲音陡然拔高,失去了那份偽裝的平和,變得尖銳而冰冷,“執(zhí)迷不悟!你以為這是什么地方?這里是子爵府的地牢!是神圣秩序維護(hù)之地!你那褻瀆的火焰燒死了尊貴的稅務(wù)官,重傷了子爵大人,更污染了圣女的榮光!這是不容置疑的罪惡!”他猛地指向羅蘭那條慘不忍睹的右臂,臉上甚至浮現(xiàn)出一絲近乎猙獰的快意:“看看你自己!這就是那邪惡力量的反噬!它正在吞噬你!主賜予你痛楚,是讓你幡然醒悟!是給你最后的機(jī)會!若再頑抗到底…”
他深吸一口氣,似乎要說出更嚴(yán)厲的判詞。但就在此時,羅蘭的視野邊緣,系統(tǒng)提示再次閃爍:
【情緒波動捕捉:強(qiáng)烈憤怒(老神父)+強(qiáng)烈恐懼(獄卒)+微弱期待(未知來源)】
【建議:啟動‘余燼之眼’深度掃描…】
余燼之眼?羅蘭心中一動。這個在卡倫死后覺醒、能回溯死亡殘留影像的天賦,在極度虛弱和劇烈情緒波動下,似乎變得更加敏銳。他強(qiáng)行壓制著右臂的劇痛和精神的疲憊,將最后一點(diǎn)能調(diào)動的意念集中在雙眼。
嗡——
視野瞬間切換!囚室冰冷的石壁、老神父那張因憤怒而扭曲的臉、柵欄外緊張窺視的獄卒…所有的色彩都如同被水洗褪色,只剩下黑白灰的冰冷輪廓。而在這些冰冷輪廓之上,如同幽靈般浮現(xiàn)出幾道模糊的、仿佛由煙塵構(gòu)成的殘影。
殘影的核心,就在老神父身上!影像如同老舊的膠片,斷斷續(xù)續(xù),卻清晰無比:
——畫面一:還是這間囚室,更干凈一些。老神父恭敬地垂手站立,而他面前,站著一個穿著考究便服、面白無須的中年男人(子爵府管家?)。管家遞過一個沉甸甸的錢袋,聲音冷漠:“…‘貨物’已經(jīng)移交…確保他無法開口…尤其是…關(guān)于‘圣水’來源的猜測…”老神父接過錢袋,掂了掂,臉上露出諂媚而貪婪的笑容:“大人放心,進(jìn)了‘靜默室’的罪人…舌頭都會打結(jié)…”
——畫面二:時間稍早。地點(diǎn)似乎在某個光線昏暗的祈禱室。老神父對著一個模糊的、穿著帶有教會高階紋章背影的人低聲匯報:“…已經(jīng)查明,稅務(wù)官身上有‘絲忒菈’大人的信物碎片…但被那個牛郎拿走了…屬下無能…未能截獲…”那個背影猛地轉(zhuǎn)身,雖然面容模糊,但一道銳利如鷹隼、充滿殺意的目光仿佛穿透時空,直刺羅蘭!一道意念直接烙印在老神父腦中:“…‘鑰匙’必須回收!動用‘靜默室’!撬開他的嘴!必要時…靈魂也可以‘凈化’!”
——畫面三:就在不久之前!囚室走廊!老神父從袖中取出一個用蠟封住的小小水晶瓶,瓶內(nèi)是幾滴閃爍著微弱金芒的液體!他將瓶子遞給一個獄卒頭目,聲音冰冷:“…這是子爵大人特賜的‘圣光藥劑’…找機(jī)會…抹在他那條被污染的殘臂上…記住,要小心…別讓那污穢碰到你自己…”
余燼之眼關(guān)閉!強(qiáng)烈的眩暈感襲來,羅蘭悶哼一聲,身體晃了晃,幾乎栽倒。眼前恢復(fù)色彩,老神父那陰鷙的臉近在咫尺,正死死盯著他,似乎在觀察他剛才那瞬間的恍惚。
“想通了?”老神父的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帶著勝利者的傲慢,“識時務(wù)者為俊杰…”
“圣光藥劑?”羅蘭猛地抬頭,布滿血絲的雙眼如同淬火的寒冰,直直刺向老神父!那冰冷的目光,仿佛洞穿了他靈魂深處所有的齷齪!“子爵大人特賜的?用來抹在我這條‘被污染’的殘臂上?”
老神父臉上的傲慢和陰鷙瞬間凍結(jié)!如同被一盆冰水從頭澆下!他瞳孔驟然縮成針尖,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干干凈凈,只剩下慘白!那份高高在上的掌控感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被徹底看穿的、深入骨髓的驚駭和恐懼!
“你…你怎么…”他失聲驚呼,下意識地后退一步,撞在冰冷的柵欄上,發(fā)出哐當(dāng)一聲響。捧著陶碗的手劇烈顫抖,碗里的水潑灑出來,打濕了他灰色的袍角。
柵欄外,那個被老神父吩咐過的獄卒頭目,臉上也瞬間失去了血色,驚恐地向黑暗的走廊深處退去。
“靜默室?”羅蘭的聲音如同索命的低語,每一個字都敲在老神父崩潰的神經(jīng)上,“為了撬開我的嘴?為了那把‘鑰匙’?還是為了…‘凈化’我的靈魂?”
“住口!妖言惑眾!”老神父徹底失控了!他臉上的恐懼被瘋狂的猙獰取代,仿佛一只被逼到絕境的毒蛇!他猛地將手中的陶碗狠狠砸向柵欄!陶碗在鐵欄上撞得粉碎,渾濁的水和碎片四濺!他指著羅蘭,手指因極度的恐懼和憤怒而劇烈顫抖:“惡魔!你是窺視人心的深淵惡魔!你竊取了主的權(quán)柄!你該死!你罪該萬死!來人!來人??!把他拖進(jìn)‘靜默室’!用最重的鐐銬!我要親自…”
他歇斯底里的咆哮戛然而止。
因?yàn)榱_蘭笑了。
那笑容出現(xiàn)在他傷痕累累、蒼白如紙的臉上,出現(xiàn)在這污穢絕望的囚牢中,顯得無比的詭異和…冰冷。
“神父大人,”羅蘭的聲音異常平靜,甚至帶著一絲奇異的嘲諷,“你的‘主’…知道你像條狗一樣,為了一點(diǎn)金幣和一個模糊的命令,就急著要出賣自己的靈魂嗎?你的‘圣光’…照得亮你心里的蛆蟲嗎?”
老神父如同被無形的重錘狠狠擊中!他猛地捂住胸口,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怪響,踉蹌著倒退幾步,撞在墻上,灰敗的臉上只剩下徹底的、崩潰的絕望。他無法理解!無法理解這個年輕人如何在絕境中窺破他所有最隱秘的骯臟!這種赤裸裸的、毫無遮掩的、如同被扒光了示眾的恐懼,比死亡更讓他窒息!
“惡魔…你是惡魔…”他失魂落魄地喃喃著,再也不敢看羅蘭一眼,連滾帶爬、跌跌撞撞地逃向走廊深處,如同身后有擇人而噬的厲鬼。
囚室再次恢復(fù)了死寂。只有破碎陶碗的渣滓和水漬,以及空氣中彌漫的、老神父留下的恐懼氣息。
羅蘭重重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全身的劇痛。剛才的余燼之眼和精神對峙,幾乎耗盡了他最后一點(diǎn)力氣。他靠在冰冷的石壁上,閉上眼睛。
【情緒能量吸收:強(qiáng)烈恐懼(老神父)+強(qiáng)烈震驚(獄卒)+微量絕望(未知)】
【商城點(diǎn)數(shù)恢復(fù):+35點(diǎn)】
【警告:宿主身體狀態(tài)持續(xù)惡化,急需醫(yī)療干預(yù)】
商城點(diǎn)數(shù)…杯水車薪。35點(diǎn)連最基礎(chǔ)的傷藥都買不到。
他抬起左手,借著窗口透入的、更加黯淡的月光,看著自己那條如同焦炭般的右臂。絕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上來。沒有紅參,這條手臂注定廢掉。而老神父口中的“靜默室”,必然比這里恐怖百倍,那絕對是能將人逼瘋的地方。時間…不多了。
就在這時,輕微的“嗒”一聲響。
羅蘭猛地睜眼,警惕地看向聲音來源——牢門柵欄下方的活動格口。
一個東西被快速塞了進(jìn)來,然后格口啪嗒一聲合攏。
那是一個用油紙仔細(xì)包裹的小小方塊,只有半個巴掌大。羅蘭忍著劇痛挪過去,用還能活動的左手艱難地?fù)炱稹S图垘е唤z微弱的、熟悉的苦艾香氣。
是塞西莉亞?!
他心臟猛地一跳!迅速打開油紙。里面并非藥物,而是一小塊粗糙的黑麥面包,以及…一張折疊得方方正正、帶著血跡的紙片!
他顫抖著打開紙片。上面沒有文字,只有一幅用血跡勾勒出的、極其簡略卻蘊(yùn)含深意的圖畫:
一幅由七個點(diǎn)構(gòu)成的、如同勺子般的圖案(北斗七星?),勺柄末端指向一個代表墻壁的方塊。方塊上,畫著一道由無數(shù)扭曲線條構(gòu)成的、仿佛在不斷流動的復(fù)雜紋路。
而在那勺柄指向的墻壁位置旁邊,畫著一個極其微小的、如同星辰般的印記。
羅蘭的目光死死鎖住那個星辰印記——那赫然與他在魔導(dǎo)學(xué)院入學(xué)憑證上看到的、由星軌與情弦交織而成的徽章核心圖案一模一樣!
【觸發(fā)關(guān)聯(lián)記憶:《星軌冥想術(shù)》殘篇】
【檢測到空間坐標(biāo)參照模型(七星定位)】
【檢測到能量流動路徑(墻壁符文)】
【檢測到錨定坐標(biāo)(星辰印記)】
系統(tǒng)提示如同冰冷的洪流沖入腦海!與此同時,一股源自靈魂深處、仿佛被遺忘已久的奇異悸動,被這血圖中的圖案、那星辰印記、尤其是塞西莉亞殘留的苦艾氣息所引動!
嗡——!
羅蘭的眼前瞬間一花!周遭冰冷的石壁、惡臭的便桶、狹小的窗口…所有實(shí)體景象驟然模糊、淡化!取而代之的,是無數(shù)閃爍著微光的、如同絲線般的軌跡在他意識海中憑空勾勒!
那是…星軌!
雜亂、破碎、斷斷續(xù)續(xù),卻真實(shí)不虛地出現(xiàn)在他的感知中!它們并非來自外界星辰,而是…來自這座囚室本身!來自構(gòu)成墻壁的古老石材深處!來自腳下地脈的微弱共鳴!甚至…來自他那條焦黑殘臂深處,那尚未徹底熄滅的、屬于焚天金焰的微弱余燼!
他下意識地抬起左手,食指指尖凝聚起最后一點(diǎn)稀薄的精神力(商城點(diǎn)數(shù)幾乎清零,無法兌換任何技能),混合著那一絲對空間軌跡的本能感知,顫抖著,艱難地,在面前冰冷潮濕的墻壁上,沿著那血圖中描繪的、那意識海中浮現(xiàn)的星軌痕跡,刻下了第一道血痕!
嗤——
指尖劃破皮膚,鮮血涌出,在粗糙的石壁上留下一個歪歪扭扭的點(diǎn)。
就在鮮血接觸石壁的剎那!
嗡——!
一股極其微弱、卻清晰無比的共鳴感,從墻壁深處傳來!如同沉寂千年的古琴,被輕輕撥動了第一根弦!羅蘭的意識海猛地一震!那些原本雜亂破碎的星軌絲線,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湖面,瞬間以他剛剛刻下的血點(diǎn)為圓心,蕩開一圈微弱卻清晰的漣漪!無數(shù)斷裂的星軌絲線,如同被無形之力引導(dǎo),開始自發(fā)地延伸、連接,在他腦海中形成一片更加清晰、范圍更大、也更加玄奧的殘缺星圖!
【星軌共鳴觸發(fā)!】
【精神力引導(dǎo)成功!】
【空間感知模塊激活!】
【星軌冥想術(shù)(殘篇)解析度提升:0%→ 15%】
【警告:精神力嚴(yán)重透支!】
羅蘭眼前發(fā)黑,強(qiáng)烈的眩暈和惡心感涌上喉頭。但他死死咬住牙關(guān),感受著那從未有過的、對空間軌跡的微妙感知,如同黑暗中的盲人第一次觸摸到光明的輪廓!雖然模糊,雖然殘缺,卻是真實(shí)的希望!
他貪婪地汲取著這瞬間的感悟,強(qiáng)撐著再次抬起流血的左手食指。這一次,他不再僅僅是模仿血圖,而是將意識沉浸在那片剛剛形成的殘缺星圖中,試圖捕捉那流動的軌跡,將血點(diǎn)連接成線,將線構(gòu)筑成圖!
第二道血痕!第三道!他像一個初學(xué)繪畫的孩童,用生命作為顏料,在絕望的墻壁上笨拙地描繪著希望的軌跡。每刻下一筆,精神海中的星圖就清晰一分,與墻壁深處的共鳴就強(qiáng)烈一絲!
他的動作越來越快,越來越流暢。意識仿佛脫離了沉重的肉體束縛,在玄奧的星軌間穿梭。墻壁不再僅僅是冰冷的障礙,他能“感覺”到石塊的紋理,感知到墻體內(nèi)能量(極其微弱的地脈之氣?)的流動方向,甚至能隱約“捕捉”到墻壁另一側(cè)…極其遙遠(yuǎn)的地方,有某種龐大、復(fù)雜、充滿神圣與腐朽矛盾氣息的能量場在運(yùn)轉(zhuǎn)(子爵府核心區(qū)域?)!
就在他沉浸在星軌勾勒中,精神力被壓榨到極限,即將徹底昏厥的前一刻——
嗡?。?!
意識海中的殘缺星圖猛地一震!一幅極其短暫、卻無比清晰的俯視畫面,如同閃電般劈入他的腦海!
畫面視角極高,仿佛靈魂懸浮于子爵府監(jiān)獄的穹頂之上!下方是他所在的囚室,如同一個微小的黑點(diǎn)。
而在監(jiān)獄外圍,一條偏僻的、被高大石墻遮蔽的馬車道上!一輛沒有任何貴族徽記、卻由兩匹異常神駿的黑色駿馬牽引的樸素馬車,正悄無聲息地駛?cè)胱泳舾暮箝T!
馬車的窗簾被一只戴著黑色皮手套的手(那只手!羅蘭在余燼之眼中,于老神父記憶中看到的、下達(dá)命令的手!)微微掀起一角。借著府邸大門開啟時透出的燈光,羅蘭“看”清了車簾后那張一閃而過的側(cè)臉!
鷹鉤鼻,薄嘴唇,眼窩深陷,眼神銳利如刀,帶著一種久居高位的冷漠和審視!那張臉…赫然與子爵有五六分相似!卻更加陰鷙,更加蒼老!而在那人的深色便服領(lǐng)口,一個極其微小的、由荊棘與權(quán)杖構(gòu)成的暗金刺繡徽記一閃而逝!
——教會審判廳!大審判長的標(biāo)記!
畫面瞬間破碎!強(qiáng)烈的精神反噬讓羅蘭眼前徹底一黑,喉嚨腥甜,猛地噴出一口鮮血,身體軟軟地滑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墻壁上,那幅由他鮮血刻畫的、尚未完成的殘缺星圖,在月光下閃爍著微弱而詭異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