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克的兜袍被狂風掀起。
他提著長劍,向伊戈爾奔跑了過去,靴底踩在泥濘地,濺起腰邊高的水花。
有了血色使徒后的讓他的全身蛻變了不少,維克的速度早已突破了從前的極限。
身形就像道模糊的黑影,來到了伊戈爾的面前,至少,比那在伊戈爾身后僵立的中年士兵要快上數倍。
“嗤啦?!?
伊戈爾的身體猛地一頓,隨即被攔腰斬斷向兩側倒下,血肉混著暗綠色的黏液噴濺而出,濺在維克的兜袍上。
維克的雙瞳驟然收縮。
不對。
掌心里傳來的觸感輕飄飄的,毫無斬開骨頭的手感,更像是一劍劈在了棉花上一樣。
維克雙眸一凝,面對這詭異的情境,并沒有拉開身位,而是緊攥著劍柄。
“還沒完!”
手腕反轉,劍鋒調轉方向猛地斬向伊戈爾那顆頭顱。
“噗”的一聲輕響,伊戈爾脖頸處的皮肉也被斬斷,頭顱應聲而落。
伊戈爾那張俊美的臉龐,此刻僵硬凝固。
頭顱砸在泥濘地里,濺起一片黑黃的泥水。
“咚?!?
但維克的劍依舊沒有垂下。
還沒有結束。
那詭異的感覺始終環繞在心頭。
就在這時。
側方士兵向他擲來匕首。
維克一驚,猛地矮身側翻,泥水濺上兜袍,匕首擦著肩頭釘進了石階。
維克呼出一口氣,提劍而立。
目光死死鎖著那具“尸體”。
伊戈爾倒在泥濘地里,銀灰發泥濘浸透的互相黏在了一起,可后頸皮膚像是在微微蠕動。
果然。
不過片刻,那具被斬成兩半的軀體突然動起來了。
斷裂的腹腔里沒有臟器,只有一團蠕動的漆黑觸手。
新的皮肉開始滋生,不過片刻,那條斷臂竟已重新接好,只有伊戈爾的手指像是有自己的想法一般,扭曲蠕動著,很不自然。
而掉落在地的那顆頭顱,也開始了。
它微微滾動,忽然露出的眼球突然轉動起來,死死盯住維克的方向。
“別以為結束了!你個該死的蟲子!”
脖頸的斷口處,同樣有細小的觸手鉆出,正朝著軀體的方向緩緩延伸。
維克握緊長劍,皺了眉頭。
被砍了頭還不死...
這還是人類?
月華教的這群施法者到底是什么樣的存在?
頭顱與軀體間的觸絲越拉越緊,仿佛下一秒就要重新拼接。
維克深吸一口氣,劍鋒再次揚起,這一次,他的眼神里再無半分猶豫。
不能給他們機會!
但旁邊的士兵同樣對他虎視眈眈,這讓維克的動作停滯了片刻。
伊戈爾的軀體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復原,不過片刻,他便又站直了身子。
仿佛方才被斬成兩半的身體只是個幻影。
他抬手撩開額前濕漉漉的銀灰發,笑道:“你倒是比我想的還要棘手,但你還是小瞧我了,對付你們這些米爾頓要塞的野狗,綽綽有余?!?
“別忘了?!币粮隊枩惤徊?,笑道:“若沒有光明教的庇佑,你們這些夜行者,早就被我們殺光了?!?
維克瞪著,始終沒有說話。
自從法師手冊提醒了他陷入了【狂怒】后,維克明顯感覺到他的思考,還有身體素質等均提升了不少。
但唯一讓他產生弊端的,那就是體力消耗比平時要快了。
維克呼出一口氣。
眼前的敵人...
看起來是無法用劍去殺死的。
維克雙眸一凝。
在這一刻,
維克找到了另一個殺死敵人的方法。
或許用他的“純凈火焰”可以去試一試。
純凈火焰擁有吞噬恐懼和詭異的效果,如果附著在了恐懼的身上將會燒得越來越旺,直到那些恐懼真正死去,才會逐漸熄滅。
是打擊眼前施法者的最有效手段。
但是...
維克沉默了片刻,感受著眼前仿佛一戳就破的寧靜,并沒有立刻附注行動。
使用火焰,會不會暴露自己施法者的身份?
即使是用火焰燒死眼前的施法者,但如果尸首沒有處理好的話,那一定會被月華教所帶過去驗傷的。
而只要被發現了眼前的伊戈爾是大面積燒傷致死之時,那自己是施法者的事實也會被暴露。
至少,維克感覺能推測出他的身份。
畢竟月華教也不是吃素的。
維克緊閉雙眼。
想到了昨日那些被帶過去的施法者。
猛地。
維克緊攥著劍柄,雙眸猛地瞪大。
法師手冊里面的那一段話,在此刻重新浮現在了他的腦海中。
【對于夜行者而言,謹慎是盔甲,但如果太過的話,也會成為捆住腳踝的鎖鏈,錯失轉瞬即逝的機會。】
維克呼出了一口氣。
像是下定了主意,掩藏在額頭發絲間的雙眸變得堅定了起來。
體力消耗有點大,讓維克意識到【狂怒】只是一層比較低級的美德。
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就...
這樣辦好了!
維克將劍放下。
掌心陡然竄起火焰,越燒越旺。
那抹火焰,只有純粹的火熱。
維克冷冷道:“你會在火焰里,嘗到被焚燒的痛苦,就像那些被你折磨致死的冒險者一樣。”
伊戈爾的雙眸猛地瞪大。
那火焰明明離自己還有幾步遠,他卻覺得自己的皮膚就像被燙傷了一樣,感到些許的灼痛。
他盯著那火焰,半晌才像是明白了什么,難以置信地喃喃道:“純...純凈火焰?”
伊戈爾抱著頭,顫道:
“天...天啊...”
他踉蹌著后退半步,兜帽滑落,露出那張因恐懼而扭曲的臉。
純凈火焰...
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那是恐懼的克星。
而現在的他,就是依賴血肉邪術的施法者。
若是被這火焰纏上,他軀體里的觸手、蛆蟲,所有依靠邪力滋生的東西,都會在瞬間化為灰燼,連一絲痕跡都留不下。
這個人...
伊戈爾的背后滲出冷汗。
對他來說,很危險!
來自米爾頓要塞的冒險者,怎么會使用這種火焰?
他顫抖著心想:若是此人活著離開,遲早會成為月華教的噩夢。
身為月華教的神父,伊戈爾此時本應該站出來,做出去消滅敵人的選擇。
可伊戈爾忽然,并不想做第一個死在這火焰下的人。
憑什么!
憑什么他要做出犧牲?
他的雙瞳里只剩下赤裸裸的驚懼。
“難道...從一開始,月華教調查的方向就錯了?”
他大口喘著氣,理智在火焰的逼視下搖搖欲墜。
伊戈爾猛地晃了晃腦袋,扇了自己一巴掌,想要逼自己冷靜一下。
可目光一觸及到那火焰,先前的努力就會全部消失。
終于,
伊戈爾雙腿一軟,跪倒在泥濘里。
他需要時間,需要逃離這火焰的視線,可連這點念頭,都像是要被那火焰壓得快要窒息。
不過,
為了應對像這樣無法預測的情況,他的身邊始終跟著兩位強大的士兵。
雖然現在只剩下了一個。
“還站著干什么!他只是施法者,又不是那些恐懼,這并不是不可戰勝的,快去殺死他!等你控制住他以后,我來殺死!”
站在后面的士兵聽到命令,點了點頭,猛地扯下兜袍。
他走向維克,可雙眸中是掩不住的懼意。
純凈火焰的威懾,月華教的人比誰都清楚。
但他很快咬緊牙關,堅定地道:“伊戈爾神父,交給我好了!”
話音未落,他從背后抽出長劍。
維克眉峰微蹙,掌心中的火焰暗了暗。
那柄劍,和尤德那柄嗜血的劍非常相似,同樣嗡鳴讓人不安。
伊戈爾突然癲狂地笑起來,仿佛試圖在用這笑聲壓下心底的恐懼,道:“好!好!他害怕了!殺了他!快!”
“噗嗤!”
隨即。
是布條撕裂的聲音。
但伊戈爾的笑聲戛然而止,不禁渾身一僵。
他低頭,看見自己的神袍后背被血染紅了,很快,便浸透了腰側。
“你...”他難以置信地瞪大眼,顫巍巍地轉身,道“你在干什么?!”
士兵的臉因恐懼而扭曲,卻死死攥著劍柄,手中的劍被他再次推入了幾分,大聲道:“伊戈爾大人!我控制住他了!我控制住他了!”
鮮血從伊戈爾的嘴角溢出,他望著士兵那陌生的模樣,嘴唇發抖。
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士兵把他當成了該清除的目標。
伊戈爾踉蹌著轉回頭,正對上維克冰冷的視線。
他的雙瞳微微一縮。
此時在維克身后,那長發的恐懼正緩緩漂浮,戲謔地望著逐漸倒在血泊中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