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塊浸了墨的絨布，緩緩覆蓋住威爾藍星的喧囂。

朝離將最后一盤糖醋魚端上桌時，窗外的流光剛好漫過他的側臉。

“多吃點。”

他把筷子塞進江落辭手里，語氣自然。

“我出去處理點事，可能要到后半夜才回來。”

江落辭扒拉著碗里的米粒，抬頭時眼睛彎成了月牙：

“好呀，那我吃完就乖乖睡覺，不等你啦。”

朝離揉了揉她的頭發，拿起外套出門時，還特意回頭看了眼客廳的燈光。

門輕輕合上的瞬間，江落辭立刻放下筷子，動作利落地從沙發底下拖出早就備好的便攜通訊器。

她貼在門后聽著腳步聲漸遠，飛快換上天藍色的便衣。

這顏色在夜色里不起眼，偏偏又是朝離喜歡的樣子，像極了她平時耍賴時穿的居家服。

確認朝離的身影拐過街角，江落辭像只靈活的貓竄了出去。

飛行器在低空劃出一道幾乎看不見的軌跡。

她盯著屏幕上那個熟悉的定位點，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

說好早早睡覺？可某人半夜出門，哪有不跟著看看的道理。

追蹤器的信號在夜色中穩定跳動，指引著江落辭的飛行器悄無聲息地落在莊園外圍的密林里。

她收起飛行器，借著藤蔓的掩護潛到鐵藝圍欄邊。

抬頭望去，這座莊園遠比資料里描述的更氣派。

哥特式尖頂在月光下泛著冷硬的光澤，圍墻頂端的能量電網時不時閃過幽藍的電流。

江落辭指尖在手環上輕點，干擾波瞬間屏蔽了周圍十米內的監測設備。

她像只輕盈的雨燕翻越過圍欄，落地時幾乎沒發出聲響。

園內的巡邏機器人正按固定路線移動，紅光掃過灌木叢時，她早已蜷縮在巨大的盆栽后面，呼吸放得極輕。

追蹤器的信號越來越強，最終停在莊園中央那棟主樓的三層。

江落辭借著陰影快速穿梭，路過噴泉時，隱約聽見樓里傳來壓低的說話聲。

其中一個音色，竟和云逸的副手有幾分相似。

她貼在雕花墻面上，指尖扣住窗沿的縫隙。

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朝離深夜來這里做什么？”

莊園里的巡邏密度遠超江落辭的預料。

剛繞到主樓側面，就見兩隊穿著黑色制服的守衛交叉走過。

靴底踩在石板路上發出整齊的聲響，腰間的能量槍閃著冷光。

更棘手的是隱蔽在暗處的眼線，灌木叢里藏著微型攝像頭，廊柱后有偽裝成石雕的監測儀。

連空中都有無人機在低空盤旋，紅外掃描的光點時不時掃過地面。

江落辭屏住呼吸，像壁虎一樣貼在冰冷的墻壁上，借著凸出的壁龕躲過一波巡邏。

她眼角的余光瞥見不遠處的花房，立刻矮身滾進花叢。

枝葉劃過作戰服發出沙沙輕響，驚得幾只夜蟲飛了起來。

就在這時，一道手電筒的光柱晃了過來，伴隨著守衛的呵斥：

“那邊有動靜？去看看！”

江落辭心臟猛地一縮，迅速扯下腰間的煙霧彈，趁守衛靠近的瞬間按下開關。

淡紫色的煙霧騰起的剎那，她已經翻身沖進花房，反手扣上厚重的木門，后背抵住門板才敢大口喘氣。

花房里彌漫著濕潤的泥土味，她透過百葉窗的縫隙往外看。

只見守衛們正對著煙霧區警惕地戒備，絲毫沒察覺獵物已經換了陣地。

這地方的防守比云逸的軍火庫還嚴密。

“朝離到底在里面做什么？”

江落辭迅速按下手環側面的隱形按鈕，淡藍色的能量薄膜瞬間覆蓋全身，像一層流動的水光融入夜色。

她抬手揮了揮，指尖劃過空氣時連風都沒帶起一絲漣漪。

這是她改造飛船時特意加的隱形裝置，能完美規避紅外和聲波探測。

巡邏隊的腳步聲從身邊經過，靴底碾過碎石的脆響近在咫尺。

江落辭甚至能聞到他們身上消毒水混合著硝煙的味道。

她屏住呼吸，貼著墻根緩緩移動，目光越過守衛的肩頭。

精準鎖定了主樓三層那扇虛掩的窗戶，追蹤器的信號源就在那里。

隱形屏障的能量指示燈在手環內側微微閃爍，提醒著她續航時間不多。

江落辭不再猶豫，借著兩隊巡邏交接的間隙，像一道影子滑進主樓的陰影回廊。

走廊里的感應燈在她經過時毫無反應。

只有老式掛鐘的滴答聲在空曠里回蕩，襯得她的動作愈發悄無聲息。

靠近那扇窗時，她聽見里面傳來壓低的交談聲，其中一道熟悉的嗓音讓她心頭一緊。

“是朝離。”

窗縫里泄出的聲音像淬了冰，江落辭貼在墻外。

“這批貨必須在明晚之前到位。”

是云逸副手那標志性的沙啞嗓音。

“主教大人開的價，我們自然不會虧待，但聯邦最近查得緊……”

“錢到賬，貨按時出。”

朝離的聲音隔著一層玻璃傳過來，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我的規矩，只看交易，不問用途。”

江落辭猛地一怔。

她認識的朝離，是會把魚肉最嫩的部分挑給她的人，是揉她頭發時力道總帶著縱容的人。

可此刻這道聲音里的疏離和漠然，陌生得讓她后背發寒。

里面的交談還在繼續，隱約提到“主教身份作掩護”“黑市渠道暢通”。

那些詞匯像針一樣扎進耳朵里。

原來人前那個悲憫溫和，總穿著素色長袍的神秘主教。

竟是暗中操控著大半個星際軍火交易的黑市大佬？

隱形裝置的能量開始不穩，薄膜邊緣泛起細碎的光點。

江落辭強迫自己冷靜，悄然后退，直到退進陰影里才敢抬手按停隱形模式。

便衣下的后背已沁出冷汗，她以為自己算準了云逸的軟肋，卻沒料到最親近的人，藏著這樣一張她從未見過的臉。

明晚的交易……

朝離也要摻一腳？那她的計劃，豈不是要撞上他？

隱形裝置的能量徹底耗盡前，小辭已悄無聲息地退出了莊園范圍。

飛行器在夜空中劃出一道低低的弧線，她望著下方逐漸縮小的哥特式尖頂，指尖冰涼。

回到飛行器時，客廳的燈還亮著，是她出門前特意留的那盞暖光小燈。

江落辭脫下外套，換上柔軟的睡衣，動作機械地躺回那張熟悉的大床。

她盯著天花板上模擬星空的投影，那些閃爍的光點忽然變得模糊。

原來他溫和的笑意里藏著不為人知的身份。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

江落辭立刻閉上眼，假裝熟睡，連呼吸都刻意放緩了節奏。

朝離輕手輕腳地走進來，替她掖了掖被角，指尖掠過她額前的碎發時，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涼意。

“偷偷跑出去了？”

他低聲問，聲音又變回了她熟悉的溫柔。

月光透過薄紗窗簾，在潔白的床單上投下細碎的光影。

江落辭安靜地躺著，呼吸輕淺得像一片懸而未落的羽毛，臉頰在柔光里泛著近乎透明的白。

江落辭的黑色衣袍垂落時帶起一陣極輕的風，斗篷邊緣掃過床沿，留下轉瞬即逝的陰影。

他解下斗篷的動作很慢，露出來的黑色衣料緊貼合身，在昏暗中像融不進光的墨。

他俯身靠近，床榻陷下一小塊。

指尖先于目光落在江落辭的唇上，指腹帶著布料摩擦后的微澀，輕輕碾過那片柔軟的弧度。

江落辭的唇瓣是淡粉色的，像剛沾過晨露的花瓣，在他微涼的觸碰下，幾不可察地顫了一下。

空氣里仿佛凝著無聲的張力，他的指尖停在那里。

既沒有再動，也沒有移開，只有衣料偶爾滑落的輕響，襯得這方空間愈發靜了。

江落辭的睫毛在眼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

呼吸輕得像羽毛，被那帶著薄繭的指尖一碰，睫毛倏地顫了顫，眼尾泛起點紅。

她沒睜眼，聲音裹在被子里，悶悶的帶著點剛醒的沙啞：

“我沒有……”

尾音還沒落地，指尖就輕輕碾過她的唇峰，朝離俯身時，黑袍的陰影將她整個人籠住。

氣息帶著冷冽的松香，壓在她耳邊：

“沒有？”

他笑了聲，指尖滑到她下巴，微微抬起，“那是誰趁我處理事，偷偷跑到我的地方偷聽？嗯？”

江落辭的臉頰被他指腹摩挲著，熱意一點點漫上來，她偏過頭想躲開，卻被他更緊地捏住。

他的拇指擦過她的下唇，那里還帶著點被風吹得微干的觸感，他的眼神沉了沉，聲音低啞下來：“阿辭，不聽話是要受罰的。”

說話間，他另一只手已經探進被子，指尖微涼，觸到她腰側時，江落辭猛地一顫，悶哼出聲。

他看著她泛紅的眼角，嘴角的弧度更深，指尖卻沒停：“現在知道怕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