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也沒有摧枯拉朽的破壞。

那道無形的沖擊波來得快，去得也快，像是一記無聲的悶錘，砸在了楚子航的靈魂上。

那一瞬間，他的世界失去了色彩，所有的聲音都仿佛被抽離，陷入一種絕對的真空。

時間的概念變得模糊，他感覺自己像是沉入了一片沒有邊界的黑暗之海，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發出無聲的尖叫，抗議著某種根本性的錯亂。

這種感覺只持續了不到兩秒，但對楚子航而言，卻漫長得如同一個世紀。

當感官重新回歸時，楚子航的黃金瞳瞬間收縮到極致。

他沒有去看周圍的環境，而是死死地盯著那口深坑的底部。

沖擊的源頭，就在那里。

那是一塊不過拳頭大小的不規則晶體，通體呈現出一種難以言喻的色彩，它就那樣靜靜地懸浮在半空中，周圍的空間似乎都因它的存在而發生了微妙的扭曲，光線在靠近它時會不自覺地彎折。

這東西……

楚子航的腦海里沒有對應的詞匯來形容它。

但他的本能，卻在瘋狂地向他示警，同時又催生出一種極致的渴望，這兩種截然相反的念頭在他心中激烈碰撞。

“啪。”

一聲輕響，像是遠方有人打了個響指。

緊接著，數道身影憑空出現在山谷的入口處，他們都穿著統一的深色長袍，手中握著魔杖，神情肅穆。

楚子航的反應很快，幾乎在看到那些身影的同時，他沒有絲毫猶豫一把抱起還在顫抖的塞壬，另一只手抄起靠在旁邊的村雨，整個人的身體壓得極低，如同貼地滑翔的獵豹，幾個閃身便沒入了莊園廢墟的一片陰影之中。

那是一堵被掀翻的承重墻，與斷裂的樓板形成了一個絕佳的三角空間，足以將兩人的身形完全隱匿。

他將塞壬按在懷里，一只手緊緊握住村雨的刀柄，連呼吸都徹底屏住。

他的眼神透過墻體的縫隙，冷靜地觀察著外面的一切.

“帶走那塊晶體嗎……”

這個念頭在他的腦海中一閃而過，隨即被否決。

現場的破壞太過詭異，如果傲羅們趕到后，發現除了廢墟什么都沒有，連個能量源頭都找不到，必然會引起最高級別的警惕和追查。

楚子航決定靜觀其變，他倒是想看看，這個世界的“專業人士”，會如何處理這種超出他們理解范疇的事件。

……

遠處，廣場上。

“所以你給我冷靜一點，”諾頓死死地扣著姜楠的肩膀，力氣大到幾乎要將他的骨頭捏碎，“我說了，你現在過去就是白給！”

“那你說怎么辦？他們要是在魔法界出事，我怎么跟他家人和學校交代？”姜楠像一頭發怒的公牛，拼命地想要掙脫鉗制。

剛才那股沖擊波，雖然對他們這個距離的人沒什么影響，但姜楠的心卻在那一瞬間被揪緊了。

他無法想象，身處中心的楚子航和塞壬會遭遇什么。

“哥哥……有人來了。”康斯坦丁扯了扯諾頓的衣角，小臉上滿是緊張。

諾頓的黃金瞳掃向莊園的方向，神情凝重到了極點。

“看到了。”他低聲說，然后猛地將姜楠往后一拽，兩人踉蹌著躲到了一座倒塌的雕像后面。

“現在我們更不能出去了。”諾頓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聽著，我知道你擔心你的朋友。但你要相信他，如果他沒事的話，現在最可能做的，就是躲起來。”

“你怎么知道？”姜楠喘著粗氣，情緒稍微平復了一些，理智開始回籠。

“傲羅來了。”諾頓冷哼一聲，住在魔法界這段時間他也對這些職業有所了解。“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暴露馬腳。現在我最怕的不是他被發現，而是那塊石頭被發現！”

諾頓的眼神里，恐懼與狂熱交織。

“那些傲羅就像一群拿著木棍試圖去捅火龍心臟的猴子，根本不知道自己在面對什么。如果他們用常規的魔法去觸碰……”

諾頓沒有說下去，但姜楠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用魔法去觸碰一個頂尖的煉金物品會發生什么？沒人知道。

也許什么都不會發生，也許……整個戈德里克山谷會連同里面的所有人，在一瞬間被抹除。

“那我們怎么辦？就這么看著？”

“我覺得我們應該逃跑。”諾頓眉頭皺了起來，“或者等一個機會。”

……

廢墟之中。

領頭的傲羅名叫加文·羅巴茲，是魔法法律執行司的老將，經驗豐富，以沉穩和細致著稱。

他此刻正皺著眉頭，站在那口深坑的邊緣，神情凝重。

“都檢查過了嗎？有什么發現？”他頭也不回地問道。

“老大，沒有。”一個年輕的傲羅快步走過來，臉上帶著掩飾不住的困惑，“整個區域都掃描了三遍，‘咒痕顯影’、‘魔力溯源’，所有能用的法術都試過了，結果都是一樣，什么都沒有留下。”

“沒有一丁點魔咒殘留？”羅巴茲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沒有。”年輕傲羅搖了搖頭，“別說黑魔法了，連個最基礎的漂浮咒痕跡都找不到。這里的破壞……看起來完全不像是魔法造成的。”

“不像魔法？”羅巴茲嗤笑一聲，他用魔杖指了指不遠處一根被擰成麻花的鋼筋，“那你告訴我，除了魔法，還有什么力量能把建筑用鋼擰成這樣？一只成年火龍用尾巴抽打一百次也做不到吧？”

另一位女傲羅走了過來，她的臉色有些蒼白。

“加文，你最好過來看看這個。”

羅巴茲跟著她走到一處斷墻邊。

那面墻的斷口處，有一道光滑如鏡的切面。

女傲羅用魔杖尖端小心翼翼地指著那道切面：“我用‘恢復如初’試了一下，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另一半墻體……但是，咒語失效了。”

“失效了？”

“是的，徹底失效。”女傲羅的表情很古怪，“咒語的魔力一碰到那個切面，就直接滑開了，根本無法附著。似乎這里的一切都排斥魔力。”

周圍的幾個傲羅聽得面面相覷。

“見鬼了……”一個傲羅忍不住低聲罵了一句，“這是什么東西造成的？”

羅巴茲沒有說話，他死死地盯著那道切面，眼神閃爍。

“所有人，后退！”羅巴茲突然厲聲喝道，“拉起最高級別的隔離屏障！在搞清楚這里到底發生了什么之前，任何人不準再靠近核心區域半步！”

“老大，那這個坑怎么辦？”年輕的傲羅指著廢墟中央那個深不見底的坑洞，“異常的源頭好像就在下面。”

羅巴茲的目光轉向那個深坑，眼神變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能感覺到，一股讓他心悸的力量，正從那片黑暗中彌漫出來。

“先用探測咒。”羅巴茲深吸一口氣，做出了決定，“遠程的，不要讓魔力直接接觸。芬克，你最擅長用這種咒語，你來吧。”

一個戴著眼鏡、看起來有些文弱的男巫師走了出來。

他舉起魔杖，杖尖對準了深坑。

“魔力眼開（Oculus Arcanum）！”

一圈淡藍色的光暈從他的杖尖擴散開來，如同一只無形的眼睛，緩緩地向著深坑內部沉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著芬克的動作。

芬克的眉頭越皺越緊，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看到了……好黑……什么都沒有……等等……”

他的聲音突然變得驚恐起來。

“那是什么……？”

“它在發光……天哪……它……它在回應我！”

“回應？”羅巴茲不解地問。

“啊——！”

芬克突然慘叫一聲，猛地收回魔杖，踉蹌著后退了幾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戴著的眼鏡鏡片上，出現了一道道細密的裂紋。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他痛苦地捂著自己的雙眼，指縫間流出了鮮血。

“快！治療咒！”羅巴茲臉色大變，立刻吼道。

兩個傲羅沖上去扶起芬克，手忙腳亂地對他施放愈合如初。

“到底發生了什么？你看到了什么？”羅巴茲蹲下來，抓住芬克的肩膀問道。

芬克的身體還在不住地顫抖，他放下手，露出一雙失去了焦距同時又布滿血絲的眼睛。

“光……好亮的光……”他失神地喃喃自語，“我的‘魔力之眼’看到了它……然后它也‘看’到了我……一股無法想象的力量順著我的魔咒沖了回來……太快了……我的頭好痛……”

在場的所有傲羅都聽得毛骨悚然。

羅巴茲的心沉到了谷底。

隱藏在暗處的楚子航，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他的黃金瞳里沒有任何波動，但內心卻掀起了波瀾。

那塊晶體，竟然能順著魔法的軌跡進行反向攻擊。

“加文，我們怎么辦？”女傲羅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這東西……我們處理不了。”

羅巴茲的臉色陰晴不定，他沉默了足足一分鐘，才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封鎖現場，任何人不準靠近。這件事，必須馬上上報給部長，可能……還需要請求‘神秘事務司’的支援。”

“神秘事務司？”幾個年輕的傲羅倒吸一口涼氣。

那是魔法部里最神秘、最古老的部門，專門研究那些連魔法本身都無法解釋的終極奧秘。

能驚動他們的事情，無一不是足以顛覆整個魔法界的大事件。

羅巴茲沒有理會手下的震驚，他揮了揮手，示意所有人開始在外圍布置更強大的防御結界。

楚子航知道，他的機會來了。

一旦更高級別的結界布設完成，再想悄無聲息地進出，就難如登天了。

現在，大部分傲羅的注意力都被調去外圍，核心區域暫時出現了防御空檔。

他必須在他們完成封鎖前，拿到那塊晶體。

楚子航看了一眼懷里的塞壬，小女孩似乎也明白了他的意圖，用力地點了點頭，眼神堅定。

他深吸一口氣，將身體的重心壓到最低，肌肉緩緩繃緊，像一張拉滿的弓。

他開始在心中默數。

三。

一個傲羅轉身走向東側的廢墟。

二。

羅巴茲正在低頭用魔杖和什么人緊急通訊。

一。

就是現在！

楚子航的身影如同一道離弦的箭，沒有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音，貼著地面，沿著陰影的邊緣，朝著那口深坑疾速掠去！

他的速度快到了極致，在普通人的視野里，只會留下一道模糊的殘影。

然而，就在他即將沖到深坑邊緣的瞬間，異變陡生！

正在通話的羅巴茲，仿佛感應到了什么，猛地抬起頭，凌厲的目光如同鷹隼般掃了過來！

與此同時，一個剛剛完成自己負責區域結界設置的年輕傲羅，正好轉過身，他的視線不偏不倚，恰好與那道飛速移動的黑影對上。

“什么人！”

一聲暴喝，響徹整個廢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