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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籌鋒折變

這日,天光微熹,濃霧尚未完全散去,為京城披上一層灰白的薄紗。

李煥彩端坐于青帷馬車中,心跳比平日略快,卻強自維持著表面的平靜。

鳳白昨夜傳來的消息是:掌心雷的最后調試已完成,今日午時,會由最隱秘的渠道送入她在京中一處絕密的安全屋。此物,是她計劃中至關重要的一環(huán)——純粹為了自保防身。

她深知現(xiàn)在逃離攝政王府無異于自尋死路,攝政王周乾楓的天羅地網(wǎng)和太后那雙懸在頭頂、時刻等著她傳遞情報的眼睛,都會讓她萬劫不復。

一件能瞬間扭轉絕境的貼身武器,是她在這龍?zhí)痘⒀ㄖ袨樽约籂幦∩鷻C、應對未來可能致命危機的唯一倚仗。

她神色憂慮地報備:“近日偶得家信,言及祖母舊疾復發(fā)。聽聞大相國寺高僧抄錄的《藥師經(jīng)》有奇效,特懇請前往求取。另外,需去老字號藥鋪配制專治陳年頑疾的秘方膏藥,盼能緩解祖母病痛。”

這番說辭充滿孝心,且事關長輩健康,自然能名正言順帶上王府護衛(wèi)出行。

馬車平穩(wěn)行駛。李煥彩在心中默念路線:先去大相國寺做足表面功夫,再以“藥材需掌柜親自調配”為由,前往安全屋所在的街區(qū),按照鳳白給的指令接收那枚至關重要的掌心雷,然后立刻返程。

車輪碾過青石板的聲響漸漸變輕,李煥彩掀開窗簾縫隙——遠處巷口的槐樹枝椏已經(jīng)在望。

然而,就在馬車即將拐入那條相對僻靜、通往安全屋后巷的街道時——

“吁——!”

車夫猛地勒緊韁繩!馬匹嘶鳴,車身劇烈一晃!

李煥彩的心驟然下沉!車夫惶恐的聲音傳來:“六……六殿下?!”

緊接著,那個帶著慵懶卻暗藏鋒芒的聲音響起,李煥彩瞬間繃緊了神經(jīng)——是周乾煜!

“彩兒的車駕?”

周景瑜的聲音帶著一絲刻意的“驚喜”,踱步到車旁,“真是巧遇!彩兒這是要去哪處清凈之地祈福啊?”

他的目光穿透紗簾,帶著灼人的熱度。

李煥彩透過縫隙,看到周乾煜蒼白的臉上帶著濃重的青影,但那雙桃花眼卻亮得驚人,閃爍著一種近乎病態(tài)的亢奮。

他脖頸上那道尚未完全消退的、青紫色的掐痕——周乾楓那日暴怒留下的死亡印記——像針一樣刺入李煥彩的眼中!

他怎么出來了?

李煥彩腦中警鈴大作!周乾楓明明下了死命令,讓他閉門思過,無詔不得出府!他竟敢公然違抗?

更讓她心驚肉跳的是:他怎么會如此精準地出現(xiàn)在這里?

唯一的解釋是……他一直在派人監(jiān)視她!

自從那次他從綁匪手中救下她之后,他就從未停止過對她的關注!這份“關注”此刻卻成了致命的威脅!

一股強烈的擔憂瞬間淹沒了她。

不是擔心自己暴露,而是擔心周乾煜!

上次他僅僅因為抱著受傷的自己不放,就被暴怒的周乾楓差點當場掐死!

如今他不僅違抗禁令,還當街攔截她的車駕……這要是傳到周乾楓耳中,后果不堪設想!

他會害死他自己,也可能連累她!

“殿下!”

護衛(wèi)首領上前,硬著頭皮道,“王妃因祖母病痛前往大相國寺祈福,并采買藥材。請殿下……”

“祈福?采買?”

周乾煜嗤笑一聲,眼神陰鷙地盯著車廂,“大路朝天不走,偏鉆這背街小巷?彩兒,你這路線……可不太尋常啊。”

他猛地提高聲調,“本王是擔心有人對彩兒不利!畢竟,彩兒前些日子才遭了劫難,本王……可不想再看到你受半點傷害!”

他話語中透著偏執(zhí)的關切和占有欲,伸手竟要掀開車簾!

“周乾煜!”

李煥彩猛地掀開車簾,面罩寒霜,眼神銳利如刀鋒直刺向他,聲音帶著壓抑的怒火和強烈的警告,“我出行行程自有安排!光天化日,天子腳下,何來不測?你立刻帶人退下!”

她的目光在他頸間的掐痕上短暫停留,那份淤青讓她心頭一緊,語氣更添嚴厲,幾乎是明示:“殿下!你該在何處靜思己過,難道忘了嗎?擅自離府,當街攔截攝政王妃車駕,你是嫌自己命長,還是想給本妃招來滔天禍事?攝政王的嚴令,你是想再‘領教’一次不成?”

這番話,既是呵斥,更是提醒!

提醒他違禁的后果,提醒他上次差點被掐死的教訓,更是警告他,他的行為會把她也拖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周乾煜被她當眾厲斥,尤其聽到“攝政王”三字和那隱含的“領教”之意,臉上肌肉抽搐,眼中瞬間翻涌起被羞辱的狂怒和更深的痛苦。

周乾楓掐住他脖子的窒息感仿佛再次降臨,而李煥彩此刻冰冷疏離的態(tài)度,更讓他心如刀絞。

“你……你竟這樣對我說話?!”

他聲音嘶啞,帶著濃重的酒氣和藥草甜香,不顧一切地向前一步,眼中是瘋狂和受傷,“我救了你!彩兒!是我把你從那些畜生手里救出來的!周乾楓他除了會掐人脖子還會什么?!他根本不配……”

“住口!”

李煥彩厲聲打斷他,心中焦急萬分。

她看到街角已有零星百姓駐足窺探!不能再糾纏下去了!

“本妃感念殿下相救之恩!但此一時彼一時!殿下若真為本妃著想,就請立刻回府!莫要再行差踏錯,連累自身,也……陷本妃于不義!回府!立刻!”

最后一句是對車夫和護衛(wèi)的嚴令。

趁著周乾煜被那句“連累自身,陷本妃于不義”震得愣神,以及護衛(wèi)拼力阻擋其隨從,馬車夫猛甩鞭子,馬車強行啟動,沖開阻礙,疾馳而去。

“彩兒!李煥彩!你回來!你聽我說……”

周乾煜嘶啞絕望的吼聲被拋在身后。

車廂內,李煥彩緊緊攥著手心,指甲幾乎嵌入肉里。冷汗浸透了內衫。她腦中一片混亂:

掌心雷交接徹底失敗!鳳白的暗哨必然已發(fā)出警報取消行動,安全屋危已!

周景瑜的瘋狂行徑暴露無遺!他違禁出府,當街糾纏,還提及綁架之事……這消息絕對會像風一樣傳到周乾楓和蘇清漪耳中!

最大的危機:周乾楓的怒火!他上次差點掐死周乾煜,這次呢?而自己,作為風暴的中心,如何能獨善其身?周乾楓會如何看她?會如何處置她和周乾煜?

她強迫自己冷靜。

首要任務是應對王府內的風暴。必須立刻想好一套滴水不漏的說辭,解釋為何“抄近道”(可以說大路有官差設卡或車馬擁堵),更要解釋與周乾煜的沖突——重點強調他違令出府、當街無狀、自己嚴詞呵斥并立刻離開,極力撇清關系,表現(xiàn)出對他行為的震驚、憤怒和極力避嫌的態(tài)度。

環(huán)兒和秋月必須統(tǒng)一口徑,突出王妃的“無奈”和“避禍”心態(tài)。

馬車疾馳回王府,李煥彩的心卻沉入谷底。

獲取自保武器的計劃功虧一簣,而周乾煜這個巨大的、瘋狂的、不顧后果的變數(shù),不僅攪亂了她的計劃,更可能將他們兩人都推向周乾楓暴怒的深淵。

那份因救命之恩而產(chǎn)生的感激,此刻已被巨大的恐懼和“不想再害他”的擔憂所淹沒。

前路,更加兇險莫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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