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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乙方的良知稅

乙方箴言第五條:當甲方的需求與自己的良知在刀鋒上共舞時,你的最優解是——讓這場舞看起來既華麗又符合預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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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縫隙后面,光線更暗,卻足以勾勒出一個擁擠、令人窒息的空間輪廓。十幾個身影蜷縮在冰冷的石墻邊,衣衫襤褸,骨瘦如柴。

他們大多低垂著頭,仿佛失去了頭顱的重量,裸露出的皮膚布滿了詭異的青紫色紋路,如同被毒藤蔓侵蝕的朽木。

而那只沾滿污穢粘液的手,屬于一個蜷縮在陰影深處的男人。此刻他的頭歪向一邊,渾濁的眼睛半睜著,瞳孔擴散,已然失去了所有光澤。他的手臂,正以一個不自然的角度被拖拽,隱約可見一個低矮的模糊輪廓正伏在其上,發出令人不安的窸窣聲。

“等會處理干凈了,讓老牛給大家伙燒個燉菜。”布簾后再次傳來聲音,伴隨著沉悶的拖拽聲。

發自靈魂深處的恐懼和惡心沖上喉頭,姜之霧愣住了。

她一直試圖用“歸墟的幻象”“NPC設定”來說服自己,將所見所聞都剝離為任務背景的數據流??裳矍斑@幅景象——那具剛被拖走的、溫度尚未散盡的軀體,角落里那十多個會呼吸、會流血、此刻正因絕望和恐懼而微微顫抖的活生生的生命,被圈養在這里等待砧板上的命運。

她真的無法用那些冰冷麻木的理由來說服自己背過身去,她做不到視若無睹。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尖銳的刺痛讓她瞬間回神。不能慌,她必須冷靜。

就在布簾內那具殘軀即將被徹底拖走,而簾子縫隙即將合攏的瞬間,姜之霧猛地吸了一口氣。

“等等!別動!”

這突兀的聲音讓所有妖都是一愣。揮舞骨刀的牛頭廚子停下手,疑惑地看向她,正拖拽軀體的動作也停頓了一下。

趁著這一瞬間的凝滯,姜之霧直接指向那片剛被掀開縫隙、又將合攏的黑暗角落,臉上帶著一種仿佛發現了重大紕漏、急于指正的熱切:

“牛師傅、阿織姐、各位辛苦的大師傅們!我突然想到一個要緊事兒,咱們

三小姐的婚禮,那可是咱們胡府頭等體面的大事,場面、排場、新鮮勁兒,哪樣都不能差了,要的就是個震撼?!?

她語速極快,仿佛思維被這個“絕妙主意”點燃,目光灼灼地掃過牛頭廚子和探頭探腦的妖怪們:

“你們想啊,現在把這些待處理的食材就…就消耗了,放冰庫里凍幾天再拿出來用?”她夸張地搖了搖頭,露出極其不贊同的表情,“那冰庫里的陳貨,口感差多少?三小姐要的是大宴當天的新鮮勁兒!現宰現烹,熱氣騰騰,端上桌那香氣能沖上房梁,賓客們一看,嚯!胡府就是闊氣,食材講究,大氣磅礴,這才配得上咱們三小姐的身份和聲望?!?

她故意把這些詞話咬得又重又清晰。廚房里一時只剩下火焰舔舐瓦罐的“咕嘟”聲和眾妖粗重的呼吸。

牛頭廚子皺著巨大的牛眉頭,似乎有點被繞暈了:“那按你的意思這么辦,這些東西占著地方臭烘烘的,還得分心看著!”

“關起來?!苯F立刻接口,語氣斬釘截鐵,“找個僻靜地方關起來,好好養著,定時喂點東西,別讓他們餓瘦了蔫巴了,保持鮮亮,反正距離婚期也就這幾天工夫!”

她一邊說,一邊用眼角余光緊張地掃著那片布簾。

“養著?”一個頂著禿鷲腦袋、負責添柴的小妖忍不住咕噥出聲,“那可費糧食了?!?

“費糧食?!”姜之霧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意味,手指用力在空中虛點,“目光要放長遠,賓客們一句‘胡府真闊氣’,讓三小姐有面子,在妖族同道面前長臉,這價值豈是省下那幾口糧食能比的?名聲,懂不懂名聲的價值?!咱們胡府缺這點米面嗎?”

牛頭廚子似乎在權衡利弊。布簾后,那個暴躁的聲音也遲疑了,帶著點茫然:“那……就這么養著?不挑了?”

“不挑了!”姜之霧立刻搶答,語氣無比篤定,仿佛自己就是婚宴的總調度,“全都給我看牢了!一個都不能少,保證他們…嗯…精神頭…保持最佳狀態。這可是關乎胡府體面的大事。”她悄悄松了口氣,背心早已被冷汗浸透。拖延時間的第一步,勉強達成。她目光掃過那即將再次合攏的布簾縫隙,里面蜷縮的身影

依舊無聲麻木。

【滴!觸發緊急隱藏任務:砧板上的生機】

【任務需求:確保至少 10位“特殊食材”存活至婚期前夜?!?

【任務獎勵:解鎖后續關鍵劇情節點(營救/其他未知)。特殊技能點+1(待選定)?!?

【任務失?。汉诵膭∏槟繕恕盎槎Y圓滿”難度指數級提升。大幅降低角色存活率?!?

姜之霧沒有任何遲疑地接受了任務。

就在這時,一道冰涼、帶著金屬摩擦質感的聲音在她身側響起,是蜘蛛精阿織:

“嘖嘖,姜掌事,這份為三小姐著想的心思,真是玲瓏剔透呢?!彼⒅F,仿佛能穿透那層強裝的鎮定,“不過…籠子里的鳥兒,可不知道它們還能活幾天呢。”它細長的骨臂尖指向昏暗處那些麻木的身影,“你以為,他們撐得了多久?”

姜之霧不知道這是看出了她的心思還是試探,只得裝傻充愣地皺著眉頭,按照乙方萬年不變的口吻答道,“害,都是為了三小姐嘛?!?

“呵,行了行了,牛大哥,看著安排吧,省得這位嬌貴的姜掌事又驚著了,可擔待不起?!敝┲刖K于移開了視線,尖利的話語如同赦令。

牛頭廚子顯然也不想多生枝節,甕聲甕氣地對布簾后喊道:“老涂!聽見沒?把那些玩意兒挪偏院柴房后面那地窖去!找幾個手腳麻利的輪流看著,一天給點……呃…潲水糊糊吊著別死了就成?!?

之后他瞪了一眼依舊杵在那里的姜之霧,“姜掌事,滿意了,滿意了就趕緊走,看著你心煩。”

姜之霧面上絲毫不見波瀾,只微微頷首,用最標準、最無可挑剔的職場式回應道:“是,有勞牛師傅費心安排,奴婢這就去忙別的差事?!?

她甚至還能在轉身離開前,目光極其自然地掃過案板上的“食材”狀況和阿織,仿佛剛才那番驚心動魄的周旋不過是日常流程中的一環。姿態平穩,腳步不疾不徐,維持著掌事應有的體面,徑直朝廚房外走去。

只有她自己知道,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緊貼肌膚的里襯冰冷如鐵。

穿堂風刀子般刮過汗濕的后頸,激得她渾身一個激靈。胃里那股因血腥場景和強行壓抑帶來的翻攪感尚未平復,心臟還在胸腔里瘋狂擂鼓。

【警告:當前厄運值高于5點。請注意規避風險點。惡意值累積過快將大幅提升任務難度及死亡率?!?

???

姜之霧腳步猛地一頓,差點一個趔趄。緊繃的神經還沒來得及放松,就被這突如其來的系統播報硬生生噎住。

又來?!

她恨不得對虛空比個中指。惡意值?這玩意兒漲得比甲方臨時加需求還快!

無語的情緒如同泄洪的閘門,瞬間沖垮了部分緊繃。她用力抹了把臉,仿佛要把那黏膩的觸感和系統的冰冷警告一起抹掉。

不行,不能慌。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得看看這破面板現在到底是個什么鬼樣子。

意念微動,集中精神呼喚——

一個半透明、泛著幽藍色冷光的虛擬面板瞬間在她眼前展開,懸浮在昏暗的廊道空氣中。面板設計極其簡潔,甚至帶著點簡陋的科技感,與這妖異的府邸格格不入。

【個人面板】

姓名:姜之霧(臨時ID:姜玉娘)

狀態:[輕微精神污染][體力透支][厄運纏身(Lv.1)]

生命值:85/100(昨日在胡三小姐的威壓下掉了血)

【基礎屬性】

1.力量:C+(健身擼鐵+搬物料底子)

2.敏捷:A+(提案匯報千錘百煉,頂級應變)

3.耐力:S+(通宵改案連軸轉耐力)

4.精神抗性:S+(甲方地獄淬煉)

5.洞察/親和力:A+(精準洞察需求,快速建立信任)

6.幸運:F-(甲方臨時改需求必中者)

【特殊狀態】

1.惡意值:6/100 (當前厄運值主要來源,持續累積中……)

·胡三小姐對你微微不滿

·蜘蛛精阿織猜忌中

·其他妖怪的幸災樂禍

【當前任務】

1.主線任務:【婚策實錄·妖界迷城】完成一場符合甲方要求(貴女胡三小姐)的盛大婚禮

2.支線任務:

·【鎖蹤迷影·階段一(1/3)】

·【蜘蛛精阿織的饞嘴】

·【砧板上的生機(1/10)】

【物品】

·[一次性新手保護罩(1/1)]

·[《三小姐于歸采辦急缺冊(戌)》]

·[府務遵規簡冊(破舊)]

·[胡府部花名冊(破舊)]

·油膩銅錢:3枚

·蘭氏其他雜物(屬性已鑒定-破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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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之霧的目光在面板上快速掃過,尤其是在那刺眼的惡意值上停留了最久,心里瘋狂吐槽:“甲方得罪死了,同事虎視眈眈,客戶要救,關鍵道具丟了,疊Debuff呢!”

收起面板,她辨認了一下方向,朝著記憶中庫房的位置大步走去,那畢竟是連心鎖丟失的源頭。

然而,當她的目光下意識掃過胡府高聳卻壓抑的圍墻時,一個念頭瞬間閃過:上次剛穿來混亂中嘗試溜出去探路,結果府門附近如同無形的屏障,歸墟血紅的【警告:當前身份‘胡府掌事姜玉娘’,活動區域受限(胡府內院)】直接糊臉,強行突破會導致身體反饋劇烈頭疼和排斥感。那蜘蛛精的東西看來只能托人買了。

就在她這個念頭剛起,腳步正準備邁向庫房方向時——

【滴!】

【提示:基于任務及身份權限已滿足初步要求?!?

【系統評估中…】

【評估通過,區域權限更新】

【地圖“西洲城·妖族區域(胡府)”已擴展為“西洲城·妖族區域(胡府)”、“西洲城·東區人族市集”】

【提示:身份‘胡府掌事(婚儀)’可因公(采購、聯絡)自由通行‘胡府’與‘東區市集’邊界。請嚴格遵守身份活動范圍,違規將觸發懲戒。】

一個簡略的、帶著街道輪廓標識的新地圖圖標在她視野邊緣短暫亮起又淡化。

新地圖?!人族市集?!

一股難以置信的狂喜幾乎沖淡了她胸腔里殘留的驚悸,被困在這座吃人妖府里、像無頭蒼蠅亂撞的憋屈感瞬間找到了宣泄的出口,雖然被歸墟這個狗甲方操控著很惡心,但這個地圖解鎖無疑是雪中送炭。

“庫房…等等再去?!苯F瞬間改變了優先級。人族市集顯然是有可能獲得“玲瓏蜜露”的地方,而且……她摸了摸袖袋里那張記錄著胡三小姐身材尺寸和粗陋花樣要求的粗紙——繡莊!花樣圖!

這都是身為掌婚儀該干的“正事”。

去市集采購,名正言順,既能完成阿織的支線避免信息源切斷,又能推進主線的婚儀籌備,還能趁機喘口氣,甚至打探點別的,一舉三得。

然而,低頭看看自己這身破舊灰袍和袖袋。

“沒錢寸步難行!”她猛地警醒。去人族市集采購,光靠一張嘴和一身破衣服?不被當叫花子趕出來才怪!

“妖術…變錢?”她不死心地嘗試凝神想象。

【警告:試圖發動未知/未掌握技能‘點石成金術’…失敗。身份權限不足,僅繼承基礎模板?!?

“變衣服?”

【警告:試圖發動‘幻形術(基礎)’…失敗。殘留記憶碎片不足。】

歸墟系統冷冰冰的提示徹底澆滅了幻想。

“…………”姜之霧無語望天。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她眼珠一轉,嘗試溝通:“喂?商量下?預支點薪水行不行?我保證后面準時奉還!”

【偵測到非常規資源獲取請求“福利貸”預支協議,啟動兼容性解決方案評估】

【加載完成!歸墟體驗官可通過現實世界輔助行為:系統臨時接引解預支功能】

具體操作流程:

1.利用意識將歸墟的綠色小地球名片主動分享轉發給至少20位符合‘負能量指數’高于均值35%的‘好友’(判定由系統完成)。

2.成功邀請其中至少5位添加此精神名片為好友。

3.達成上述條件后,可激活‘初級預支通道’,預支額度上限為100點積分(可在本世界商城兌換部分基礎物資)。

備注:預支積分需在30日內歸還,逾期將按日收取30%滯納金。預支期間世界難度小幅度提升(厄運值+5)?!?

隨著詳細說明浮現,姜之霧“看”到自己意識海中真的憑空出現了一張質感詭異、邊緣流淌著細密數據流的深灰色燙銀紋虛擬卡片——正是那所謂的“歸墟臨時接引名片”。

謝謝,大可不必。姜之霧被系統的操作秀到了,并隱隱覺得這個套路是如此的熟悉。

【偵測到宿主強烈精神波動及非建設性評價…‘福利貸’激活意愿清零…方案撤回中…】

系統似乎感受到了她那反感的情緒,迅速把那張鬼名片和條款一鍵清除。

只能靠胡府了!姜之霧一咬牙,再次調頭,目標明確:內院總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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