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場比試結束，勝者還剩七個人。

這七個人，也是鎮撫司二百多位少年中的最強七人，幾乎每一個，都是十層武夫的境界。

而在這些人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全場年紀最小的小師弟林小鹿。

以及全場的唯一女性宋招娣。

“開盤啦開盤啦，買定離手！”

圍觀的少年們熱鬧無比，更有精打細算之猛人操盤下注，引的多位少年掏出家當。

錦衣衛千戶們也是頗感興趣，討論場中最強的少年。

“七個人，原本應抽簽比試，但考慮到小師弟年齡最小，便暫且將他排除，余下的人中三對三切磋比斗。”

聽到指揮僉事的話，林小鹿開心了，想著自己終于能歇一歇了。

長這么大第一次打這么多架，雖感覺挺有意思，但也確實累人。

三對三的較量很快開始，林小鹿混在其他少年里，一邊看他們比試一邊揉捏自己酸澀的持刀手腕。

而他很快發現，比武的人中最厲害的，依舊是一路橫推到現在的宋招娣。

哦不對，按輩分應該叫宋師姐。

而除了宋師姐之外，至強者則是大師兄馬洪陽。

陽光下，宋招娣和馬洪陽同時將對手打敗，宋招娣擊敗對手的速度甚至比馬洪陽還要快上一些，那快如閃電的刀法讓無數人嘆為觀止。

“我是真想不到，宋招娣居然這么強！”

“嘖，其實咱們早該料到的，她從邊疆被裴大人撿回，一定在軍中練了大量武藝。”

“唉……感覺咱們輸給一個姑娘，好丟人啊。”

“呵兒～搞的你輸給小師弟就不丟人了一樣。”

聽著師兄們的議論，林小鹿深以為然，覺得確實如此。

不久，第六場比試勝負分曉。

在一眾師兄的鼓勵助威中，林小鹿再次上場，和宋招娣、馬洪陽，以及一位名叫“劉俊平”的師兄一起，二對二。

打到現在，這位劉俊平師兄已是傷痕累累，渾身上下青一塊紫一塊的，剛才的三對三，他也是艱難拿下對手。

林小鹿覺得自己作為小師弟真是受寵，遇上了一位近乎無力的師兄。

而另一邊，終于碰面的馬洪陽和宋招娣，也是引起了在場所有少年的興趣，就連錦衣衛高層們，也將目光盡數投向二人。

一個是原先公認的至強少年，一把長柄大刀開山裂石，平常人觸之即死，一個是全場最大的黑馬，刀隨身轉，身隨風行，一舉一動，皆如鬼魅夜行。

“洪陽……不會輸給宋丫頭吧？”

“不好說，感覺危險。”

石雕下，幾位千戶相互討論，嘆息的望著那手握繡春刀的樸素女孩兒。

“這娃娃的刀太快了，雖境界擺在那里，但動作有時連我也捉摸不清。”

一名千戶出言感慨，望向嚴肅的裴北望。

“老裴，這丫頭從哪兒撿回來的啊？何來歷？用刀天賦居然如此妖孽。”

“是啊老裴，之前我等還以為你是心善，路邊隨便撿回個孤兒，留在鎮撫司做個雜役丫鬟，誰曾想居然撿了個天生虎女。”

聽到在場同僚詢問，裴北望沒有回應，只是望著那持刀少女，于瞳影中，閃過一道大雪紛飛的回憶。

“叔叔……你能給我個饅頭吃嗎……”

“我會洗衣做飯，還會干活……”

邊疆大雪，一下便是數月。

一望無際的白雪下，不知掩埋了多少尸骨。

穿著破舊紅襖的小女孩兒，站在呼嘯的寒風中，瑟瑟發抖望著自己，黑黑的稚嫩眼眸中滿是祈求。

“你爹娘呢？家住何處？本將可以安排人送你回家。”

“阿爹阿娘不要我了。”

“……原來是這樣，你爹娘是遇到什么難事了吧。”

”沒。”

小女孩兒搖頭，顫抖的嗓音中透著絕望。

“我打傷了弟弟，他們不要我了。”

“打傷了弟弟？”

“你把弟弟打的很嚴重？”

女孩兒再次搖頭，眼圈微微發紅，似是感到羞愧后悔。

“我，我沒有測出靈根，弟弟測出來了，爹娘說我令他們蒙羞，往后在家族中抬不起頭。”

“后來弟弟學會了靈法戲弄我，我，我實在忍不下去，就打回了他一下，然后，然后就把他打傷了，爹娘很生氣，便把我丟下了。”

“嘶～！”

“你弟弟是仙人，你是凡人之身，如何會將其打傷？！”

寒風中，女孩兒神情迷茫，似是同樣不明，這所謂的仙人，為何會被自己擊傷。

回憶戛然而止。

座椅上，裴北望看著那隨自己在邊疆多年，被自己一手教導出來的女孩兒，心生微嘆。

即使是到現在，他也無法相信。

一個出身修仙家族旁系的女孩兒，沒有靈根，卻有那樣妖孽的刀劍天賦。

第一次握刀，便自動人刀合一。

第一次揮刀，快的，便好似可斬天地風霜雪。

“叔叔，我叫宋招娣。”

“我很有用的，不比男孩兒差。”

“你相信我，我沒有扯謊騙人。”

“不然，不然叔叔你借我一把刀。”

“借我一把刀，仙人也斬給你看！”

……

……

“轟！”

足足上百回合的纏斗后，碩大的長柄大刀再次揮下，將地板砸出半尺多深的壕溝，聲音之大，猶如銅鐘激撞，引的周圍少年紛紛驚呼。

然而如此恐怖的一刀卻并未砍中，十三歲的馬洪陽握著大刀，瞪著絕望的目光抬頭，不敢置信的看著頭頂上方從天而降，青絲飛揚的拔刀英姿！

“砰！”

宛若蜻蜓點水的一刀。

馬洪陽敗了。

在無數少年震驚的注視下，額頭被斬的他雙膝跪地，身體不甘的倒下。

而在他倒下的身影背后，少女淡漠的將繡春刀收回刀鞘。

“咕嘟……”

“洪陽，居然也……”

“太兇殘了，宋招娣……真的太兇殘了……”

少年們驚訝的說不出話來，已經打敗劉俊平師兄的林小鹿，也同樣是面露呆滯，大腦宕機。

這女生也太強了！

上百回合，馬洪陽一刀都沒砍到她，甚至連刀氣外放都使出來了，居然還是被她一刀斬首。

這還怎么打！

超模了吧！

“居然全輸了！這幫混賬，都得操練！”

麒麟石雕下，千戶們面露怒容，氣急敗壞的瞪著全場二百余位少年。

二百多個人，打到最后居然全輸了，最后的一對一居然是八歲的小師弟，和一個十一歲的姑娘家。

丟人吶！這是真丟人！

鎮撫司這么多年校驗，都未出現如此丟人的情況。

“這幫混賬，回頭看我怎么練他們！這輩子別想休息！”一名負責訓練的千戶大聲痛罵：

“這么多人，打不過一個孩子一個女娃，平時都練的什么東西！”

“一個個的，都是吃大糞長大的！”

其他千戶聞言，無奈相勸。

“哎呀，老張不要激動，這也不能全怪孩子們。”

“是啊，還是小鹿和宋招娣太過出彩，咱們不是也沒想到。”

“洪陽他們的武藝不比往年的少年差，只是老裴帶回來的女娃娃確實太強。”

“老五說的對，這誰能想到，老張你也別太上火。”

“李大人，您說小鹿和宋招娣，誰能拿下對方？”

議論中，一名千戶看向主位上的李常印和裴北望，出言詢問。

“老裴，你也說說，你覺得你家丫頭能拿下小鹿嗎？”

面對詢問，李常印面色如常，不回應。

裴北望則是在仔細觀察林小鹿和宋招娣后，微微點頭。

“小鹿的手段確實出乎我等意料，也是李大人教的好，但按照目前這個情況來看，只怕是難勝招娣。”

他看了眼安靜品茶的李常印，對所有人實事求是的開口：

“招娣這丫頭，在兵刃方面的天賦太過妖孽，我也只是教了她一些粗淺的技藝刀法，讓她在邊軍習武，與下屬們切磋，并未起到決定作用。”

“若是小鹿再大些，或許還有可能勝她，但目前來看，的確不是招娣的對手。”

聽完裴北望的分析，站著的吳公公露出憂愁之色。

“督主，裴大人說的，和老奴所想大體一致。”

“沒想到鎮撫司此次校驗，會有如此優秀的女娃娃，林小爺此番怕是難敵，若是輸了，那您……”

“輸了便輸了。”

李常印蓋著茶沫，語氣并不在乎。

“按照原先說的，破除經脈，廢其武功，還給鎮撫司。”

“這……使不得啊督主。”

吳公公嚇的滿頭大汗，連忙相勸：

“那宋丫頭的實力實屬預料之外，林小爺目前的武藝，便是面對那名叫馬洪陽的少年，也可重傷拿下，故依老奴之見，便是林小爺此番輸了，也是情有可原，畢竟若按常理來講，林小爺已算是拿下頭籌。”

“常理？”

李常印似乎聽到什么好笑的笑話一般，微微抬眉：

“那日復一日的藥浴、黑玉流星，豈是常理？”

“前夜剛吞下的妖獸血肉，豈是常理？”

“如此培養，面對一個刀劍天賦妖孽的女娃娃，本就不該輸，否則，憑何叫本督主繼續培養。”

說完，李常印便不再理會焦急的吳公公，悠閑捧著茶杯，望著那一手培養出來的男孩兒。

望著那生龍活虎的男孩兒，他想起了昨夜皇城的雨。

加把勁吧，想破處的臭小鬼。

……

……

“最后一場，林小鹿，對，宋招娣！”

伴隨著指揮僉事的宣報，林小鹿和宋招娣來到各自的位置，正式對上。

場外，無數少年拼了命的為林小鹿吶喊，既有為他助威的，也有安慰他不要怕的。

“小師弟不要怕！放平心態，盡全力就好！”

“小師弟給咱們爭口氣，不能讓宋招娣打敗所有男兒！”

“小師弟，你就像砍我一樣砍你宋師姐！給她砍的嗷嗷叫！”

“捅！捅她牛牛！她沒有也要捅！此女真是氣煞我等英俊之人！”

一眾少年喊的激情四射，堪稱古代中二病，而除了為林小鹿助威的以外，也有不少少年在對宋招娣喊話。

“宋招娣，小師弟年紀小，切磋還望手下留情。”

“宋姐，我被你打服了，真的，我佩服你，你跟小師弟對決點到為止哈。”

“對啊，咱們都是錦衣衛，都是同門，宋姐，以前我們嫌棄你是姑娘是我們不對，你別記恨我們，回頭我給你道歉。”

“我請你喝酒！宋姐我就不信了，我打架打不過你，難不成喝酒還喝不過你嗎！”

“諸位都讓開！讓我來！宋姐！我跟你比撒嬌，你雖然是女的，但成日冷冰冰的，我雖是男兒，但比你還會撒嬌，就問你佩不佩服！”

面對這些少年的喊話，宋招娣一概不理，只是握著繡春刀安靜站著。

林小鹿站在她面前，持同樣的繡春刀，沖其禮貌抱拳：

“宋師姐，請賜教。”

聽到這個稱呼，看到面前比自己矮上許多的小男孩兒，宋招娣微微晃神，想起家族中從來不喊自己姐姐，只會喊自己“賤招娣”的弟弟。

她瞳影中的冷漠消退幾分，良久，沖林小鹿微微頷首。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