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打著哈欠推開房門時，日頭早已高懸，嗯，如果這里有日頭的話……繪梨衣蜷在客廳地毯上，正全神貫注地操縱著PS9里的角色砍殺怪物，屏幕的光在她白皙的臉上跳躍，像棲息的蝶。路明非挨著她坐下，也拿起手柄。虛擬世界的刀光劍影暫時沖散了主神空間揮之不去的鐵銹和血腥味，直到快十一點，饑餓感才把兩人拽出門外。

廣場空曠得能聽見光粒子落地的聲音。張杰叼著煙，煙霧在他臉上盤繞，臉上還帶著宿醉未醒的迷糊。詹嵐坐在慣常的沙發(fā)上，膝蓋上攤著一本厚重的硬皮書，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書頁邊緣。楚軒則像一尊冰冷的雕塑，背對著眾人，仰望著那團名為“主神”的巨大發(fā)光體。

“喲，終于舍得起床了？”張杰瞥見路明非，扯了扯嘴角，煙霧從齒縫里漏出來，帶著點戲謔，“楚大校又有新發(fā)現(xiàn)，就等你們和鄭吒那小子了。”

路明非拉著繪梨衣在詹嵐旁邊坐下，繪梨衣很自然地靠著他，像只找到了樹干的樹袋熊。“什么發(fā)現(xiàn)？總不會是主神搞促銷，買一送一吧？”路明非隨口問道，目光掃過楚軒挺直的背影。又順手換了一條烤龍腿和繪梨衣一起吃了起來“你們要不要來點？補的很。”

詹嵐合上書擺擺手，溫和地笑笑：“不用不用……楚軒沒說，只說要等人齊。”

時間在近乎凝滯的光線下緩慢爬行。路明非百無聊賴地數(shù)著主神光球表面流淌的光帶，繪梨衣安靜地玩著他的手指。接近正午時分，鄭吒才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fā)，牽著蘿莉匆匆出現(xiàn)，臉上帶著點赧然：“抱歉抱歉，睡過頭了……”

楚軒仿佛背后長了眼睛，鄭吒剛出門他就轉過了身。鏡片后的目光掃過眾人，平靜無波，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壓力，讓廣場上殘留的松懈感瞬間蒸發(fā)。

“人到齊了。”楚軒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我發(fā)現(xiàn)了三個問題。”

他從造人功能的實驗開始說起，語氣如同宣讀一份嚴謹?shù)膶嶒瀳蟾妗Ｒ婚_始嘗試制造“異形”“爬行者”的失敗，最終結果只能是人類，身高也有極限、體質也有限制、試圖加上那些超凡的血統(tǒng)也沒有成功，最終造物是一個體質接近常人兩倍、身高兩米多、有著特種部隊的經(jīng)驗與性格的肌肉大只佬“阿諾”

“這些都并不是關鍵！”

楚軒淡淡的說道：“關鍵是他也可以強化！我嘗試性的讓「主神」給他強化了一點智力，沒想到「主神」竟然真的把他給強化了，你們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這意味著什么？”楚軒的目光銳利地掃過眾人，“意味著你制造的生命體，極大概率可以跟隨你進入恐怖片輪回！五百點，一場恐怖片的基礎獎勵，就能換兩個兩倍于普通人的忠誠保鏢。你們最初的思路，從一開始就錯了。”

他頓了頓，鏡片后的目光好像要穿透每個人的皮囊，直視著那些隱秘的欲望：“‘主神’給予的免費名額，不是用來制造女人供人淫樂的玩具，而是送給弱小者前期保命的一道保險！多少人一進來就用掉一千點強化自身，換來那點微不足道的提升，抱著用免費名額造出的女人，然后滿懷希望地走進下一場恐怖片……接著，像蟲子一樣被碾死。”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近乎冷酷的審判意味：“這就是凡人的智慧……被荷爾蒙和短視支配的劣根性，真是夠低劣的了。”

廣場一片死寂。張杰的臉瞬間陰沉下來，像是暴風雨前的鉛云，捏著煙頭的手指指節(jié)發(fā)白。詹嵐低下頭，長長的睫毛掩蓋了眼中的復雜情緒。鄭吒眉頭緊鎖，下意識地握緊了蘿莉的手。

路明非看著楚軒那張毫無表情的臉，聽著那居高臨下的“劣根性”論斷，心里那股在學生會里聽各路精英高談闊論時就隱隱作祟的煩躁感，“噌”地一下冒了出來。他往前傾了傾身體，繪梨衣敏銳地感覺到他的變化，小手悄悄抓緊了他的衣角。

“我說楚大校，”路明非開口了“您這話，聽著挺有道理，可細琢磨，不全是您自個兒在上帝視角開群嘲嗎？”

他掰著手指頭

“第一，主神想看我們掙扎進化還是養(yǎng)蠱取樂？不管為什么，躲保鏢后面當縮頭烏龜，主神會不會覺得‘觀賞性’下降，直接給我們上強度？第二，保鏢能不能進恐怖片，現(xiàn)在只是您‘極大概率’的猜測，萬一不能呢？空著手進去，那不是給怪物加餐？第三，就算能進，主神難度按人頭算，您就百分百確定造人進去不算人頭？第四，就比如上次的異形皇后，那玩意兒沖起來跟失控的重型卡車似的，多兩個保鏢，是能當肉盾還是能當絆馬索？最后……”

路明非頓了頓，目光掃過臉色難看的張杰和神色復雜的鄭吒，最后落回楚軒臉上：“您和我們剛見面的時候不也說了嗎？有個奶奶為孫子能爆發(fā)出超常力量。人心里有個念想，有個想回去見的人，這份‘求生欲’，有時候比多兩個保鏢的拳頭，更能讓人從地獄里爬出來。您這‘劣根性’的帽子，扣得是不是太武斷了點？”

詹嵐適時地打起了圓場：“楚軒，你應該沒這么無聊，只是為了……嘲笑我們才說這些的吧？”她巧妙地將“劣根性”替換成了更中性的詞。

楚軒似乎完全沒被路明非的反駁影響，他打了個響指“當然不是。”他從懷里拿出一個不起眼的布包裹，攤開在地面，露出里面精密的零件和小巧的工具。

“‘主神’空間，除了兌換成品，還能兌換這些基礎材料和工具。這意味著什么？”楚軒的指尖劃過一枚細小的齒輪，聲音帶著金屬的質感，“意味著，如果你擁有足夠的知識和技能，你完全可以繞過‘主神’高昂的價格，自己制造出強大的武器、工具，甚至……繞開支線劇情的限制”

他的目光掃過眾人，帶著一種審視的意味：“但你們有嗎？你們誰懂精密機械加工？誰通曉高能物理？誰又掌握了生物基因工程？擁有這些知識和能力的人，他們的身體往往更加孱弱，在恐怖片的前期，他們靠什么活下來？”

答案不言而喻。

“保鏢！”楚軒的聲音斬釘截鐵，“這就是‘主神’隱藏的提示！二十人的名額，不是為了湊數(shù)，是為了篩選！篩選不同領域、不同才能的人！戰(zhàn)士、智者、工匠、醫(yī)生……一個團隊，需要多樣性才能在未知的恐怖中走得更遠！那些擁有特殊才能的人，他們的生命，就是靠前期制造的保鏢來保障的！”

他收起那包零件，動作一絲不茍：“這是我的第一件事。如果我在下部恐怖片死去，請告訴未來的新人，第一個造人名額，該這樣用。”

“然后是第二件事。”楚軒推了推眼鏡，鏡片閃過一道冷光，“我們需要重新規(guī)劃兌換體系，明確武器配置方案。‘主神’的目的，是讓我們在極限危險中進化突破。恐怖片只是載體之一，一些超級危險的科幻片也應該可能會出現(xiàn)……如果是像《星河艦隊》那樣，被空投到蟲星直面蟲海呢？沒有重火力，我們就是砧板上的肉。當然了，從某種情況而言，「主神」應該是不可能把我們投入到絕境中的……”

他語速加快，條理清晰：

“但是為了預防這樣的情況出現(xiàn)，我建議我們應該配備三把武器，近戰(zhàn)武器，快速武器，重型武器。

第一個近戰(zhàn)武器，靈類或傳說屬性優(yōu)先，主要為了無邏輯的怪力亂神而以防萬一。

第二個快速武器，應對大規(guī)模、低強度敵人，比如尸潮之類。

第三個重型武器，斬殺高強度的目標，比如上一場的異形皇后。

值得一提的是這些武器也同樣可以對付靈異神怪類的怪物，只需要使用靈類子彈就行了，只是價格方面可能會貴上一些。”

“還有最后一件事。”楚軒咬住了自己的手指，“我找到了……短暫回歸現(xiàn)實世界的選項。”

“廢話！”張杰之前在楚軒的造人論的時候就一臉的不爽，此刻終于忍不住的哼了一聲“這還用你廢話嗎？只要有五萬點獎勵點數(shù)誰都可以回去！誰他媽有？有那點數(shù)老子早回去了！”

楚軒無視了張杰的暴怒，聲音依舊平穩(wěn)：“不是永久回歸。我發(fā)現(xiàn)了記錄功能，里面除了我們經(jīng)歷過的恐怖片世界，還有一個選項——現(xiàn)實世界。用一個D級支線劇情開啟通道，然后用五倍點數(shù)兌換停留時間，五十點一天。”

路明非嘆了口氣，揉著眉心插話：“楚教授，道理是這個道理，但眼下我們最該考慮的是怎么活過下一場！剛發(fā)了這么大一筆巨款，下一場難度鐵定升級！D級支線劇情多金貴？用來開一扇不知道通向哪兒的門？少一個關鍵強化，下一場就可能團滅！就算你真回去了幾天，你怎么確定那‘現(xiàn)實’不是主神隨手捏的一個新副本？還有張杰，”他指了指臉色鐵青的張杰，“他都熬過好幾場了，現(xiàn)實要有事，早該出事了，何必急在這一時？不對？”他看著楚軒，眼神變得銳利起來，“以你的表現(xiàn)，這些問題……你真的想不到嗎？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最后一句質問，像冰冷的針，瞬間刺破了廣場上緊繃的氣氛。鄭吒、詹嵐、張杰的目光齊刷刷釘在楚軒臉上，帶著驚疑和審視。

楚軒沉默了幾秒鐘。他鏡片后的目光似乎閃爍了一下。

“低估了凡人的智慧嘛……”楚軒喃喃自語，聲音輕得像嘆息。隨即，他抬起頭，恢復了那無機質的平靜，仿佛剛才的動搖從未發(fā)生：“現(xiàn)在隱瞞也沒什么意義了，我坦白。”

他豎起一根手指：“第一，測試所去的‘現(xiàn)實’，是否真的是我們出發(fā)的原點。主神能創(chuàng)造世界，那個‘現(xiàn)實’也可能是它的造物。這一點我確實想到了，但是我有方法驗證。”

第二根手指豎起：“第二，試探主神是否有自主思維，還是僅僅遵循既定程序的超級電腦。”

第三根手指：“第三，我想將一些超越時代的技術圖紙帶回現(xiàn)實，并要他們嘗試引導組織一批對現(xiàn)實絕望的特種士兵，讓他們在特定時間接觸電腦……理論上，他們有可能被主神選中，成為我們未來的助力。”

鄭吒像是松了口氣，試圖打圓場：“嗨，就這事啊，你早說嘛，大家一起想辦法……”

“不能提前說。”楚軒打斷了他，“如果‘主神’規(guī)則禁止信息泄露，就像劇情人物得知扣分一樣，那么主觀透露行為本身，就可能觸發(fā)懲罰。只有在你們完全不知情的前提下，由我獨自完成測試，結果才有意義。”他鏡片后的目光掃過眾人，最終落在路明非身上。

“現(xiàn)在，你們的懷疑已經(jīng)形成，這個測試……無法進行了，所以告訴你們也無所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