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空中無處借力，沈淵揮刀要砍，但又生生止住刀勢。

遲疑的工夫，嬌小身影落在他脖子上，一雙小手抱住其腦袋。

沈淵轉(zhuǎn)頭一瞧，正與一張小臉面對面。

還是圓臉大眼，但一雙眼瞳，成了血紅色。

抱住他的白皙小手，其上綴著點(diǎn)點(diǎn)突出的骨刺，酷似白丸狀斑塊，十指指甲堅(jiān)厚如獸爪，正是鬼化。

“白露？你也是人鬼！”

“早年修武練功出了些岔子，尋求咒術(shù)挽救，做了人鬼結(jié)果沒鳥用。”

說話間，沈淵墜落的身形，砸在混有屋頂?shù)臍埡∩稀?

他彎腰下蹲，一刀猛貫凸出的梁柱，卸掉腳下反震之力。

扭頭環(huán)視一圈，身下殘骸斜向穿插，寬不過半丈，上下左右，同時(shí)有其他身影墜落，一幫派武夫沒及時(shí)夠到落腳點(diǎn)，身形直砸入下方深處。

“啊”的慘叫聲，自灰色大霧中傳來。

摔下去之人縱是沒摔死，受傷之下，也會被鬼物和畸變尸體弄死。

沈淵穩(wěn)住身形，與脖子上的白露，兩人定睛打量此方空間。

腳下踩了踩，殘骸內(nèi)泥土、屋頂、房梁柱子，一磚一瓦，都是真實(shí)不虛。

他們進(jìn)過紫玉樓，此間的屋頂，與真正的紫玉樓一般無二。

縱橫交錯的房屋殘骸累計(jì)，像是復(fù)刻了幾十座紫玉樓，而后打碎糅合在了一起。

乃至此處小空間，都像是由諸多更小空間，融合而成。

就在這方不大不小的空間內(nèi)，陰怨之氣彌漫，鬼哭聲環(huán)繞，好些位置滴落著青色水滴。

“陰氣、怨氣交雜，待的時(shí)間一長，定會被陰怨之氣侵蝕心神，淪為瘋?cè)恕！?

白露小臉凝重，掌心一塊白丸凸起，化作一枚骨釘。

她頭也不回，小手往后一甩。

“咻。”

骨釘裹挾陰炁射出，將身后襲來的一頭陰鬼，釘在了地上。

沈淵轉(zhuǎn)頭看了眼地上掙扎的陰鬼，照衣著判斷，生前應(yīng)該是紫玉樓伙計(jì)。

難以想象，四個(gè)月前普通百姓落入此間，如墜入煉獄，會是何等的絕望，死的又該有多慘。

換成有修為在身的他們，闖入此間，情況好上不少，但似乎也不大妙。

陰怨之氣的威脅，只是其一。

此地有鬼物和畸變尸體，陰鬼不受控制，咒鬼頂多只能驅(qū)趕。

但畸變尸體，或由魚頭咒鬼在操控，不過想來一次調(diào)動的數(shù)量不多，不被圍堵住便不會致命。

更大的威脅是兩頭咒鬼，以及其他存在。

念及于此，沈淵想到之前的饑餓感，有一瞬間令他差點(diǎn)失控。

“走，找到青桐陰樹，摘了靈果，我們盡快設(shè)法出去。”白露拍了拍沈淵的腦袋，打斷其思緒。

沈淵點(diǎn)頭道：“好，不過出去之前，得先匯合我手下一位老仆。”

同行而來的沈家人當(dāng)中，其余所有人都可拋棄，唯獨(dú)黃老對他忠心耿耿，多次拼命護(hù)他，他不可能棄之不管。

如有可能，他還會順帶上死士阿七。

沉吸一口氣，沈淵提炁行脈，腿部肌肉活動一番，身形就要往下跳。

但他動身之前，鼻尖猛地抽了抽，嗅到一股子藥味。

反應(yīng)過來時(shí)，咽喉已經(jīng)出現(xiàn)灼痛感。

“有人投毒。”

“蓬蓬……”

沈淵左臂皮肉如蠟油翻動，毫不猶豫，一串骨白色陰火向周身撒開。

火光映亮半丈內(nèi)的陰霧，陰火明顯碰到了什么，燒出“嗤嗤”之聲。

脖子上的白露，霍地抬眼，看向斜上方某處。

“見你是李家嫡系，沒對你動手，你倒是自己來求死。”

沈淵也看到了上方殘骸邊站立之人，面色枯黃，背負(fù)藥箱，二十六七歲青年相貌，正是李家嫡系，被喚作“竹堂兄”，本名應(yīng)該是李竹。

“小沈給錢，我去擺平他。”白露伸出一只手。

話音響在耳畔，沈淵聽著覺得耳熟，臉色一沉道：“你這話向哪個(gè)學(xué)的？你去殺他，向我要錢作甚！”

“他要毒害的是你，我是幫你除掉對頭，我若不出手，你打得過他么？”

“他背后箱子里藥不少，不會盡是毒藥，你我一起宰了他，里面的藥三七分。”

“行吧，快些宰了他，免得他礙事。”

一條血線自白露手心飚射出去，勾住上方殘骸一角，嬌小身影騰空而上。

沈淵雙腿發(fā)力，血影步第一段催動，以蠻力蹬地，腳下屋頂“轟隆”垮塌，身形繞去左前方堵路。

斜上方殘骸上，李家李竹輕哼了聲。

其雙掌烏黑，手心手背覆蓋著層粉末，翻手又是兩掌。

運(yùn)炁出掌打出的勁風(fēng)，推動兩大股細(xì)碎藥粉，分別鋪灑向二人。

他并不與白露正面硬碰，施毒的同時(shí)，冷笑著躍離原地，向下方墜去。

“沒看錯的話，你乃城北馬市街影刀幫之人，我李家探子曾提起過，影刀幫明面上的幫主為傀儡，背后真正幫主是個(gè)人鬼侏儒，就是你吧？”

話音語帶揶揄語氣，正飛身急追的白露，被人戳到痛處，登時(shí)暴怒。

“我不是侏儒，遲早能恢復(fù)原貌，今日你死定了。”

“在下已得知你身份，你可想清楚，惹了我，出去后帶人滅你全幫不難，沈家保不住你們影刀幫。”

“那你也要出得去才成。”

“同為一境五脈，承認(rèn)你稍強(qiáng)一籌，卻不知你哪來的底氣，斷言在下出不去。”

小空間晦暗昏沉，灰色陰霧茫茫，嘲諷笑聲四下回蕩。

半空中三道身影隔空出手，陰火、弩箭、毒藥、骨釘，來回穿梭。

三人腳下踏過不同殘骸，追逐間皆在下行。

因殘骸層層疊疊，任憑白露身法靈活，再有沈淵堵截，一時(shí)間也難以除掉此李家之人。

反過來，兩人無可避免，沾了些毒藥在身。

不立即運(yùn)功逼毒，拖得久了，積毒一發(fā)作，落敗的就是他們。

八十丈方圓，自半空往下，距離并不太長。

須臾工夫，交手的雙方已能見到地面。

此間地面鋪滿樓體碎塊，大量畸變尸體腐壞，如一灘灘肉泥散落各處。

骨頭粘連血肉，撐起一顆顆畸形魚眼，狀如頂著眼球的血肉怪花。

地面之上，還積了不少青色水洼，生人觸之血肉畸變。

“嘭。”一攤爛肉被砸得迸濺開來。

身著暗青甲胄的沈淵，蠻力有余，靈巧不足，最先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