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泉谷的寧靜被徹底撕碎。
金人鳳的狂笑聲與黑狐使者的尖嘯混雜著法術的轟鳴,震得山谷嗡嗡作響。結界破碎的缺口處,潮水般的敵人涌了進來,為首的金人鳳渾身纏繞著粘稠的黑氣,那只黑狐手臂膨脹得更加猙獰,幾乎拖拽在地。他身旁,黑狐使者的身影時隱時現,氣息雖不如之前強盛,但眼中的惡意更加粘稠冰冷。
“殺!一個不留!”金人鳳的咆哮帶著非人的嘶啞。
張家與東方家的修士瞬間與敵人絞殺在一起,刀光劍影,靈力碰撞的光芒照亮了昏暗的谷地。但金人鳳帶來的不僅是人數優勢,那些被黑狐徹底控制的傀儡修士悍不畏死,且攻擊中帶著腐蝕性的黑狐毒氣,讓兩家修士束手束腳。
“他們的目標是我們!”張玄陵一劍劈開一名沖來的傀儡,對我和淮竹喊道,“擒賊先擒王!”
我和淮竹對視一眼,無需言語,體內那剛剛融合、如江河奔涌的全新力量瞬間共鳴。她周身綻放出比以往更加純粹、凝練的凈靈白光,光芒所及之處,黑狐毒氣如冰雪消融。而我,心念微動,一股紅白交織、既蘊含修羅煞氣又帶著凈靈凈化之力的能量流,如臂使指般纏繞上我的雙臂。
“攔住他們!”黑狐使者尖嘯,身影一晃,化作數道黑煙,直撲我和淮竹。
金人鳳更是咆哮著,那只巨大的黑爪帶著撕裂空氣的厲嘯當頭抓下!
“淮竹,左三!”我低喝一聲,身體如離弦之箭射出,目標直指金人鳳。紅白能量流在拳鋒凝聚,不再是純粹的破壞,而是帶著一種奇異的分解與湮滅屬性。
淮竹心領神會,玉指在身前虛按,一道凝練如實質的音波屏障瞬間出現在黑狐使者化身的數道黑煙前方。屏障并非硬擋,而是高頻震蕩,發出刺耳的嗡鳴,黑煙撞上后劇烈扭曲,發出滋滋的腐蝕聲,速度大減。
與此同時,我的拳頭與金人鳳的黑爪狠狠撞在一起!
“轟——!”
沒有預想中的驚天動地。紅白能量流如同熾熱的烙鐵遇到寒冰,金人鳳爪上纏繞的濃郁黑氣竟發出凄厲的哀嚎,被迅速分解、凈化!金人鳳臉上的獰笑僵住,取而代之的是難以置信的驚恐。
“不可能!我的力量!”他嘶吼著,巨大的黑爪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縮、潰爛!
“邪不勝正,金人鳳!”我欺身而上,紅白能量流化作無數細絲,纏繞向他的身體,所過之處黑氣如沸湯潑雪般消散。
“啊——!”金人鳳發出痛苦的慘叫,身體劇烈抽搐,黑狐手臂上的血管根根暴起,仿佛有什么東西在里面瘋狂掙扎。
另一邊,淮竹的音波屏障成功阻滯了黑狐使者。她雙手結印,口中清叱:“凈靈·天光破邪!”一道凝練到極致、仿佛能洞穿虛空的純白光柱,驟然射向其中一道最為凝實的黑煙!
“嗤啦!”光柱精準命中!黑煙中發出一聲尖銳得不似人聲的慘叫,黑狐使者的身形狼狽地跌出,半邊身體都變得虛幻透明,顯然受創極重。她怨毒無比地瞪了淮竹一眼,又驚恐地看向我這邊正在凈化金人鳳的我,身影猛地炸開,化作無數細小黑影四散遁入混亂的戰場,顯然是打算暫避鋒芒,利用傀儡和手下消耗我們。
“臨淵小心!”淮竹的驚呼突然傳來。
只見瀕臨絕境的金人鳳眼中爆發出瘋狂到極致的光芒,他猛地用那只尚且完好的手,掏出一枚拳頭大小、散發著令人心悸邪惡波動的黑色結晶——那是高度濃縮的黑狐血精!他臉上帶著一種混合了絕望、貪婪和毀滅欲望的扭曲表情,竟一口將那結晶吞了下去!
“不——!”遠處正在與張玄陵纏斗的黑狐使者(其中一道分身)發出凄厲的尖叫,“那是我的本源!蠢貨!”
但已經晚了。
“吼——?。?!”
吞下結晶的金人鳳身體猛地膨脹,皮膚寸寸龜裂,露出下面蠕動翻滾的黑色血肉。他的頭顱拉長變形,獠牙刺破嘴唇,雙眼徹底變成沒有眼白的漆黑豎瞳。那只原本就異化的黑狐手臂更是暴漲數倍,化作一條覆蓋著骨刺和粘液的巨大觸手!他徹底失去了人形,變成一頭散發著無盡怨毒與毀滅氣息的半人半狐的恐怖怪物!狂暴的能量沖擊波以他為中心炸開,將周圍幾名靠近的修士(不分敵我)瞬間撕成碎片!
“力量...毀滅...淮竹...我的?。 惫治锟谥邪l出含混不清的咆哮,僅存的執念鎖定了淮竹,那條巨大的觸手帶著撕裂空間的威勢,無視了沿途的一切阻礙,直刺向剛剛釋放完強力法術、氣息稍顯虛弱的淮竹!速度之快,遠超之前!
“淮竹!”我目眥欲裂,想要救援卻被金人鳳(或者說那怪物)狂暴能量爆發的氣浪阻了一瞬!
淮竹臉色煞白,倉促間凝聚凈靈屏障,但面對這吞噬了黑狐本源結晶的怪物全力一擊,那層白光顯得如此脆弱!
眼看那猙獰的觸手尖端就要洞穿凈靈屏障,貫穿淮竹的身體!
**“修羅...完全體!”**
再也顧不得什么反噬,什么失控的風險!胸口的封印紋路在我狂暴的意志下瞬間崩解!一股遠比之前靈血交融時更加古老、純粹、仿佛來自九幽血海的恐怖力量,轟然爆發!
我的身形并未巨大化,但皮膚瞬間覆蓋上暗紅如血的猙獰戰甲,關節處探出鋒銳骨刺。額心裂開一道縫隙,一只冰冷、漠然、仿佛蘊含無盡殺戮的豎瞳豁然睜開!背后,一尊三頭六臂、手持虛幻血刃、頂天立地的阿修羅王虛影無聲咆哮,恐怖的威壓如同實質的海嘯般席卷整個戰場!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滯。
所有人的動作都僵住了,被那源自血脈深處的恐懼所震懾。撲向淮竹的怪物觸手也凝滯在半空,仿佛陷入了無形的泥沼。
我一步踏出,空間仿佛在腳下壓縮。下一瞬,我已擋在淮竹身前。沒有驚天動地的招式,我只是抬起那只覆蓋著修羅戰甲的手,對著那巨大的觸手,虛虛一握。
“碎?!?
隨著冰冷的聲音落下,那蘊含著恐怖力量的巨大觸手,連同怪物小半邊身體,如同被無形的億萬血刃同時切割,無聲無息地化作了漫天飄散的血色齏粉!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
“吼...嗚...”怪物僅存的殘軀轟然倒地,漆黑的豎瞳中瘋狂褪去,只剩下無盡的痛苦和茫然,龐大的身軀開始迅速崩潰、瓦解,散發出濃烈的黑煙和惡臭。
戰場陷入一片死寂。無論是金家修士、黑狐傀儡,還是張、東方兩家的人,都被這神魔般的一幕徹底震懾。恐懼壓倒了一切,金人鳳帶來的精銳瞬間崩潰,哭喊著四散奔逃。那些被控制的傀儡也因黑狐使者受創和本源結晶被毀而動作僵滯,被輕易制服。
阿修羅王的虛影緩緩消散。我身上的戰甲和額心的豎瞳也隨之隱去。一股難以言喻的虛弱和劇痛瞬間襲來,仿佛全身的骨頭都被碾碎,經脈寸寸欲裂。強行解放完全體,代價遠超想象。我身體一晃,向前栽倒。
“臨淵!”淮竹驚呼著撲上來,不顧我身上殘留的狂暴氣息和血污,緊緊扶住我。
“沒事...”我勉強擠出兩個字,喉嚨里全是血腥味,視野開始模糊。但我清晰地看到,她眼中沒有恐懼,沒有排斥,只有濃濃的擔憂和后怕。
張玄陵和東方孤月也迅速趕到,兩人臉上都帶著震撼與憂慮。
“立刻帶他回去!封印反噬開始了!”張玄陵急聲道,迅速將幾道穩固經脈的靈力打入我體內。
“父親,他...”淮竹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回張家禁地,借助先祖之力鎮壓反噬,或許還有救?!睆埿暾Z氣沉重,“但必須立刻動身,遲則生變!”
淮竹扶著我手臂的手指猛地收緊,指節泛白。她抬頭看向張玄陵,又看看氣息奄奄的我,眼中掙扎、痛苦、不舍交織,最終化為一片決然的清明。
“...好。”她松開手,聲音有些沙啞,卻異常堅定,“我跟你們一起護送他回去!”
“不可!”東方孤月立刻反對,“丫頭,你剛接受傳承,又經歷大戰,需要留在靈泉谷鞏固,這里的環境對你最有利!而且金人鳳雖敗,余孽未清,黑狐更是重傷遁走,隨時可能卷土重來,東方家需要你坐鎮!”
“可是...”
“沒有可是!”張玄陵也嚴肅道,“臨淵的情況刻不容緩,我們會動用秘法全速趕回。你跟著反而是拖累。況且...”他看了一眼東方孤月,“東方家確實需要你。黑狐對你我兩家的仇恨最深,她絕不會善罷甘休。你必須盡快掌握傳承之力,提升實力!”
淮竹咬著下唇,看著幾乎失去意識、只靠張玄陵靈力支撐的我,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卻倔強地沒有落下。
“...我明白了?!彼钗豢跉猓瑥娦袎合滤星榫w,從懷中取出一個溫潤的白玉小瓶,塞進我勉強還能動彈的手中,“這是靈泉谷最精粹的‘凈靈玉髓’,能暫時穩定你的傷勢和靈力。”她又飛快地解下一直佩戴在頸間的一枚小巧的、刻著青竹圖案的玉佩,上面還殘留著她的體溫和淡淡的蘭花香,輕輕放在我胸口,“這個...帶著它。就當...就當是我陪著你。”
做完這一切,她后退一步,深深地看著我,仿佛要將我的樣子刻進靈魂深處。
“張臨淵,”她的聲音清晰而有力,穿透我模糊的意識,“你給我聽好了!張家禁地也好,修羅反噬也罷,不準放棄!給我活著!我...我在東方家,等你回來!”
最后幾個字,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卻重若千鈞。
張玄陵不再猶豫,與東方孤月交換一個眼神,兩人同時結印,一道包裹著我的血色遁光沖天而起,速度之快,眨眼間便沖出了靈泉谷,將那片混亂與擔憂的戰場,以及那個佇立在晨光中、衣袂飄飄的青色身影,遠遠拋在身后。
遁光中,我緊緊握著那瓶溫潤的玉髓,感受著胸口玉佩傳來的微弱暖意和熟悉的氣息。意識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是淮竹那雙含著淚卻異常堅定的眼睛,和她那句“等我回來”。
修羅之路,道阻且長。
但這一次,我有了必須回去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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