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以一種修仙文明特有的流光溢彩，涂抹著整個城市的天際線。

巨大的“太虛通訊”全息廣告懸浮在半空，畫面里，一位仙風道骨的老者捋著長須，身周仙鶴環繞，背景是直插云霄、靈氣繚繞的摩天仙閣。他聲音溫和，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靈根移植，大道基石。仙途坦蕩，就在今朝。太虛生命，成就非凡仙生！”

廣告下方，是“天驕靈根庫，限時預約開放”一行滾燙的金字，灼燒著每一雙仰望的眼睛。

這流光溢彩的盛世圖景，卻暖不透下方擁擠的公共靈能梭艙。

林燼緊貼著冰冷的艙壁，汗味、廉價靈能引擎的焦糊味、還有不知誰帶的靈食包子油膩膩的肉餡氣息，混合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濁流，在狹小的空間里翻滾。他攥著手里那張薄薄的電子成績單，指節因為用力過度而泛出青白。

屏幕上，一片耀眼的金色“優”字，排得整整齊齊，像一列沉默的士兵，卻無法攻陷前方那座名為“未來”的堡壘。

他的目光死死釘在成績單最下方那行猩紅的小字上：“綜合評定：甲上。升學途徑：需完成標準靈根移植手術（基礎款），方可錄入高等仙府名錄。”后面緊跟著一個冰冷的數字：三百萬靈幣。

三百萬。一個足以把他和他那個在老舊靈能工廠里耗盡了力氣、也耗盡了積蓄的父親，碾成粉末的數字。

公共梭猛地一震，刺耳的靈能制動聲響起，車體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慣性讓林燼的身體重重撞在前排冰冷的合金座椅靠背上，悶痛沿著脊椎蔓延開。他死死抓住旁邊的扶手，穩住身形，手里的成績單被攥得更緊，堅硬的邊角幾乎要刺破掌心。

周圍是嗡嗡的低語，疲憊的面孔上刻著相似的空洞。沒有人關注他的成績，也沒有人關心他此刻的煎熬。在這個以靈根論貴賤的盛世，沒有移植靈根，再耀眼的高考成績，也不過是廢紙一張。寒窗苦讀十二載，抵不過別人生來就有的，或者買得起的那一截“仙途基石”。

“天樞大道站到了！請前往‘太虛生命’靈根移植中心的乘客，有序下車！”冰冷的電子合成音在車廂里回蕩。

車門嗤的一聲滑開，一股混雜著昂貴靈植清香的、帶著涼意的空氣猛地灌了進來，沖淡了艙內的渾濁，卻也讓林燼的心沉得更深。他幾乎是被人流裹挾著下了車，雙腳踩在光潔如鏡、微微散發著溫潤靈氣的“云紋石”鋪就的廣場上。

這里，就是仙途的起點，也是他夢想的終點站——太虛生命靈根移植中心。

巨大的環形建筑宛如一座倒扣的琉璃巨碗，通體流轉著柔和純凈的靈光，將整個廣場映照得纖塵不染，亮如白晝。空氣里彌漫著一種昂貴的、令人心曠神怡的靈植芬芳，與剛才梭艙里的氣味天差地別。穿著考究、氣質不凡的人們步履從容地進出，懸浮的靈能代步器悄無聲息地在低空穿梭，留下一道道淡藍色的光痕。

林燼下意識地縮了縮肩膀，他洗得發白的舊式靈力防護校服，在這里顯得格格不入，像一塊不小心掉落在華美綢緞上的油污。他攥緊成績單，低著頭，想盡快穿過這刺眼的繁華，走到相對邊緣的公共交通樞紐去。

“喲！這不是咱們的大學霸，林燼嗎？”

一個刻意拔高的、帶著夸張驚喜語調的聲音，像一根針，刺破了廣場上相對安靜的背景音。

林燼腳步一滯，心臟猛地沉了下去。他不用回頭，也知道這聲音屬于誰。

周騰。

他慢慢轉過身。果然，周騰正被幾個同樣穿著最新款、閃爍著微弱符文光芒校服的世家子弟簇擁著，臉上掛著毫不掩飾的、居高臨下的笑容。他手里捏著一個薄如蟬翼、散發著淡金色光芒的玉符，正是太虛生命特制的“靈根移植預約成功憑證”。

“怎么，大學霸也來預約？”周騰晃了晃手里的金符，符箓上流轉的靈光映得他臉上的得意更加刺眼，“可惜啊，聽說那點可憐的助學補貼，連個手術室的邊角料都買不起？”他故作惋惜地咂咂嘴，引來同伴一陣心領神會的哄笑。

“看看人家林燼，”另一個染著炫目靈能流彩頭發的男生接口，語氣輕佻，“多‘返璞歸真’啊！守著那點天生的、還不知道有沒有的‘原始靈根’，多清高！多有個性！”他故意把“原始靈根”四個字咬得極重，充滿了赤裸裸的嘲弄。

“就是，原始人嘛！就該待在原始的地方！”又一人嗤笑，“跑到這仙家寶地來，不是自取其辱么？”

哄笑聲更大了，像鈍刀子割著林燼的神經。他站在那里，身體繃得像一張拉滿的弓。廣場上柔和的靈光落在他臉上，卻只襯出眼底一片冰冷的死寂。他沒有反駁，也沒有憤怒的咆哮，只是沉默地站著，像一尊被遺忘在角落的石像，只有那只攥著成績單的手，指甲深深陷進掌心，幾乎要掐出血來。

周騰似乎覺得這無聲的對抗更有趣了，他上前一步，幾乎要湊到林燼面前，臉上那惡意的笑容放大：“別灰心嘛，林大學霸。等哥幾個換了頂級的‘紫霄雷靈根’，進了上三品的仙府，說不定心情好了，還能施舍你點靈幣，讓你也……感受感受？”他拖長了尾音，眼神里是毫不掩飾的施舍和輕蔑。

周圍的嘲弄聲浪再次拔高。

林燼猛地抬起頭，那雙一直低垂的眼眸深處，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周騰那張寫滿優越感的臉。那眼神里沒有怒火，沒有屈辱，只有一種近乎實質的、冰冷的、穿透一切虛妄的審視。這眼神讓周騰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仿佛被什么無形的東西刺了一下。

林燼的嘴唇抿成一條冷硬的直線，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他只是深深地、冰冷地看了周騰一眼，仿佛要把他那張臉刻進靈魂深處。然后，他猛地轉身，幾乎是撞開了旁邊一個看熱鬧的人，大步朝著廣場外那片相對灰暗的區域走去。

身后，周騰略顯氣急敗壞的聲音追了上來：“嘁！裝什么清高！原始人就是原始人！一輩子翻不了身的土鱉！”

那些刺耳的聲音，像淬了毒的飛針，緊緊追著林燼的腳步，扎進他的耳膜。他越走越快，幾乎是在跑，只想逃離那片被昂貴靈光籠罩、卻彌漫著令人作嘔氣息的“仙家寶地”。

廣場邊緣的喧囂漸漸被甩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嘈雜。這里靠近龐大的公共交通樞紐，巨大的靈能梭起降平臺發出低沉的嗡鳴，載著無數像他一樣的普通人，奔向城市各個灰暗的角落。空氣里混雜著廉價靈能引擎的廢氣、食物攤位的油煙和汗水的氣息。

巨大的全息光屏無處不在，強行侵入視野。它們懸浮在樞紐上方、建筑外墻、甚至穿梭巴士的車頂。屏幕里，無一例外，都在輪番轟炸著“太虛生命”的靈根移植廣告。那些世家名門的天之驕子們，臉上洋溢著自信的光彩，在聚光燈下，在無數鏡頭的簇擁中，微笑著展示他們剛剛獲得的、散發著強大能量波動的“嶄新靈根”。主持人的聲音激情澎湃，充滿了對未來的無限憧憬。

“看！天南趙氏少主，成功融合‘九幽玄冰靈根’，冰封萬里，指日可待！”

“北境李家千金，完美適配‘青鸞風靈根’，扶搖直上九萬里！”

“他們的未來，是星辰大海！是長生仙途！”

光鮮亮麗，萬眾矚目。每一個成功案例，都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林燼的心上。他父親在老舊靈能工廠里佝僂著背、被劣質靈氣侵蝕得咳嗽不止的身影，和自己手中那張沉甸甸卻毫無價值的成績單，交替閃現，與屏幕里的輝煌形成觸目驚心的對比。

他拐進一條更加狹窄、燈光更加昏暗的支巷。這里遠離主道，是城市光鮮表皮下一道隱秘的褶皺。巷子兩旁擠滿了售賣劣質靈能符箓、二手法器零件、甚至來歷不明“古修秘術”拓本的攤販。空氣渾濁，光線幽暗，只有攤位上幾盞昏黃的靈能燈茍延殘喘地亮著。

林燼對這里并不陌生。為了湊那遙不可及的三百萬，除了在學校拼了命地刷題、賺取微薄的獎學金，他幾乎所有課余時間都耗在了這些城市陰影里。幫人跑腿送違禁的靈能材料，替黑市符箓師打下手處理危險的半成品，甚至去地下斗法場做最底層的清潔工，只為那一點點帶著血腥味的靈幣。每一次踏入這條巷子，都像是把自己的一部分尊嚴踩進泥濘里。

他低著頭，避開那些攤販或麻木或警惕的目光，快步向巷子深處一個熟悉的、掛著“老張靈材回收”破舊招牌的小門臉走去。那是他最近打工的地方，老板是個沉默寡言、臉上帶著一道猙獰舊疤的中年男人，只收現金，不問來路。

就在他快要走到那破舊招牌下時，巷子盡頭一處格外幽暗的角落里，一個極其低啞、仿佛砂紙摩擦的聲音，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誘惑力，飄了過來：

“…極品貨…剛出的…新鮮…適配度高…保證安全…”

聲音斷斷續續，像是怕驚動什么。

林燼的腳步頓住了。他并非第一次聽到這種“黑市掮客”的低語，他們兜售的多是來路不明、甚至可能帶著原主怨念的“二手靈根”，風險極高，但價格卻比太虛生命的“正規貨”便宜得多，是走投無路者的最后選擇。他本能地感到厭惡和危險，想要加快腳步離開。

然而，那沙啞的聲音下一句話，卻像一道無形的冰錐，瞬間刺穿了他的耳膜，凍結了他全身的血液！

“…編號…乙字七區…林…燼…基因序列…原生火屬傾向…適配譜系…廣…潛力評估…上等…‘涅槃’級備件…”

嗡——！

林燼的腦子里像是炸開了一顆驚雷！所有的聲音，所有的畫面，瞬間被抽離，只剩下那沙啞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低語，在死寂的意識中無限放大、回蕩！

林燼？乙字七區？原生火屬？涅槃級備件？！

每一個詞，都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的神經上！

他猛地扭頭，動作僵硬得像一具提線木偶。視線死死釘向聲音來源——巷子最深處，那個被巨大垃圾靈能壓縮箱陰影完全吞沒的角落。

一個穿著油膩膩、辨不出原色長袍的干瘦身影，像一只陰溝里的老鼠，縮在那里。他面前沒有攤位，只有一塊散發著微弱、不穩定幽光的破舊晶體板。那幽光如同鬼火，在昏暗的巷子里明明滅滅。

晶體板上，密密麻麻滾動著令人心悸的信息流。大部分是殘缺的、代號化的條目。但其中一條，被刻意加粗，閃爍著不祥的紅光，像一道淋漓的傷口！

【貨品編號：N7-LJ-1024】

【來源：乙字七區（東城區靈根潛力普查備案庫）】

【基因標識：林燼，男，18歲】

【原生屬性傾向：火（未顯化）】

【適配譜系：炎陽、赤磷、流焰、焚天…（詳見附件）】

【潛力評級：涅槃（A+）】

【狀態：健康（待提取）】

【用途：優質備件/定向培養皿】

【報價：壹佰柒拾萬靈幣（預付三成，交割尾款）】

冰冷的文字，殘酷的標簽。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針，狠狠扎進林燼的瞳孔，刺穿他的視網膜，直抵靈魂深處！

乙字七區…那是他居住的貧民窟的官方編號。

林燼…他的名字，毫無遮掩地掛在那里。

未顯化的原生火屬…這和他體檢報告上那行“疑似微弱火屬親和，未激活”的模糊描述，嚴絲合縫！

涅槃級（A+）…備件…定向培養皿…

原來如此！

原來他日夜苦讀，拼盡全力考出的全優成績，在那些人眼里，毫無意義！

原來他和他父親苦苦掙扎、視為唯一希望的高考，在那些人眼里，不過是一場篩選“優質備件”的流水線！

原來他這具身體，他這被標記為“原始人”的、尚未覺醒的靈根潛力，早就被明碼標價，擺在了這骯臟黑市的貨架上，等著被某個世家子弟、某個權貴子女，像挑選一件趁手的工具、一個優質的器官供體一樣，買走，植入，成為他們踏上仙途的墊腳石！

“嗬……”

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如同瀕死野獸從喉嚨深處擠出的嘶鳴，不受控制地從林燼的齒縫間泄出。他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間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被抽空，只剩下刺骨的冰寒和一種滅頂的眩暈感。

眼前的世界開始旋轉、扭曲。那閃爍著幽光的晶體板，那干瘦掮客模糊的身影，巷子兩側破敗的墻壁，頭頂昏黃的靈能燈…一切都像是浸入了粘稠的血海，變得光怪陸離。

恍惚間，他似乎又看到了周騰那張充滿嘲弄和施舍的臉，聽到了他刺耳的“原始人”的譏笑。

看到了全息光屏里，那些世家驕子們融合新靈根后，在萬眾歡呼中意氣風發的模樣。

看到了父親在昏暗燈光下，數著那永遠也攢不夠的、沾著油污和汗水的零散靈幣時，眼中深藏的絕望和疲憊。

看到了自己無數次在深夜，強忍著困倦和身體的酸痛，對著那些艱澀的仙道典籍和復雜的靈能公式，一遍遍演算、記憶，只為了抓住那虛無縹緲的一線希望…

希望？

哈！

一股難以言喻的、混雜著滔天憤怒、刻骨屈辱、以及徹底幻滅后的極致冰冷的洪流，猛地在他胸腔深處炸開！

這股洪流并非來自外界，而是源自他身體的最深處，那一直被壓抑、被忽視、被判定為“微弱未激活”的角落！仿佛沉睡億萬年的火山，被這極致的屈辱和憤怒徹底點燃了引信！

轟——！

一股難以想象的灼熱，毫無征兆地在他小腹丹田的位置爆燃！那不是物理意義上的火焰，而是一種純粹到極致、暴烈到極致、仿佛能焚盡八荒六合一切不公與虛妄的意志之火！它瞬間席卷全身，沖垮了所有的麻木和冰冷！

“呃啊——！”

林燼猛地弓起身，喉嚨里發出一聲痛苦與力量同時迸發的低吼。他死死攥緊的雙拳，指關節發出不堪重負的咔吧聲，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溫熱的液體滲出，卻瞬間被那體內奔涌的、無形的烈焰蒸干！

他體內沉寂了十八年的原生火靈根，在這一刻，被滔天的恨意與不屈點燃，第一次，狂暴地翻涌起來！不再是微弱的親和，而是咆哮的、渴望焚毀一切的烈焰！

這股烈焰帶來的不僅是力量感，還有一種撕裂般的劇痛，仿佛每一寸經脈都在被強行拓寬、煅燒。但他死死咬著牙，任由那烈焰在血脈中奔騰咆哮。

他緩緩地、極其艱難地抬起了頭。

那雙眼睛，不再是廣場上的冰冷死寂，也不再是面對周騰時的隱忍壓抑。此刻，那雙瞳孔深處，仿佛有兩簇幽暗、暴烈、永不熄滅的火焰在瘋狂跳動！那火光穿透了巷子的昏暗，落在前方那閃爍著“老張靈材回收”的破舊招牌上，也落在那幽暗角落里、晶體板上刺眼的“林燼”二字上。

干瘦的掮客似乎察覺到了什么，疑惑地抬起頭，渾濁的眼睛望向巷口那個弓著背、劇烈顫抖的少年身影。昏暗的光線下，他看不清林燼的臉，只本能地感到一股突如其來的、令人心悸的寒意，像被某種洪荒兇獸盯上了一般。

就在這時，巷口方向，那巨大的全息光屏再次強行擠入視野。畫面切換，正好是周騰那張熟悉的臉！他換上了一身華麗得刺眼的錦云法袍，意氣風發地站在太虛生命移植中心那標志性的流光溢彩的大廳里，對著鏡頭，笑容燦爛得晃眼：

“感謝太虛生命！感謝家族的支持！我已成功預約‘紫霄雷靈根’頂級移植套餐！仙途漫漫，我輩當勇攀高峰！未來，是屬于我們的！”他的聲音透過擴音法陣傳來，充滿了志得意滿和對未來的無限憧憬。

“屬于…你們的？”林燼的聲音，低沉、沙啞，如同兩塊燒紅的烙鐵在相互摩擦。每一個字，都仿佛是從那奔騰的烈焰中淬煉出來，帶著滾燙的溫度和毀滅性的力量。

他體內的火焰，在聽到“紫霄雷靈根”和“屬于我們的”這幾個字的瞬間，轟然暴漲！那灼燒經脈的劇痛達到了頂峰，幾乎要將他撕裂！但隨之而來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狂暴的清明！

周騰的炫耀，太虛生命的廣告，黑市貨架上自己那明碼標價的“備件”信息…這三者在他被烈焰焚燒的腦海中，瞬間連成了一條清晰無比、骯臟無比的鏈條！一條由權力、金錢和赤裸裸的掠奪構筑的“盛世仙途”！

“呵…呵呵…”

低沉的笑聲，從林燼劇烈起伏的胸腔里壓抑地滾出，帶著一種近乎瘋狂的味道。

他猛地挺直了脊梁！

骨骼發出一陣細微卻清晰的爆鳴，仿佛有什么枷鎖被硬生生掙斷！

那雙燃燒著幽暗火焰的眼睛，不再看那全息光屏，不再看那幽暗角落里的掮客，而是穿透了這條骯臟狹窄的暗巷，穿透了城市上方那流光溢彩的虛假穹頂，死死地、死死地盯向太虛生命移植中心那高聳入云的、象征著無上權威的琉璃巨頂！

丹田深處，那股新生的、狂暴的火焰力量，不再僅僅是翻涌，而是第一次，帶著他滔天的意志，轟然沖向他緊握的右拳！

嗡！

一層肉眼幾乎無法察覺的、極其稀薄、卻蘊含著恐怖高溫的暗紅色微光，瞬間包裹了他緊握的拳頭。空氣在拳鋒周圍無聲地扭曲、蒸騰，發出細微的滋滋聲。腳下巷子里沉積的污水，竟以他的拳頭為中心，嗤嗤作響，迅速蒸發出一小片干燥的痕跡！

“你們的盛世？”

“你們的仙途？”

林燼的聲音不再壓抑，如同壓抑了千萬年的火山終于找到了噴發的裂口，每一個字都帶著焚盡八荒的決絕和力量，在昏暗的陋巷中炸響：

“我偏要——踏碎重開！”

最后一個字落下，他那只包裹著暗紅微光的拳頭，帶著積攢了十八年的屈辱、憤怒和此刻被點燃的全部力量，猛地向前揮出！

目標，并非任何實體。

而是前方虛空之中，那無形的、卻沉重如山的壁壘——那由靈根移植技術構筑的、看似輝煌實則腐朽的盛世根基！

轟！

拳風過處，空氣發出一聲沉悶的爆鳴！巷子兩側墻壁上剝落的墻皮簌簌震落！一股灼熱的氣浪猛地擴散開來，吹得遠處攤位上幾張劣質的黃紙符箓嘩啦啦翻飛，像幾只驚惶的枯葉蝶。

那只包裹著暗紅流火的拳頭，穩穩地停在半空，指縫間蒸騰起最后一縷細微的白氣。

巷子深處，那干瘦的掮客驚得猛地縮回角落，渾濁的眼中充滿了駭然，死死盯著巷口那個挺立如槍的身影。破舊晶體板上，屬于“林燼”的那條刺目信息，依舊閃爍著不祥的紅光。

遠處，太虛生命中心的琉璃巨頂，在城市的霓虹中冷漠地矗立著，流光溢彩，仿佛亙古不變。

林燼緩緩收回拳頭，指節處傳來細微的灼痛，那是力量初次奔騰留下的印記。他攤開手掌，掌心被指甲刺破的傷口已經不再流血，只在皮膚下殘留著幾道暗紅的血痕。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

這雙手，曾無數次在深夜翻動書頁，無數次在油膩的零件堆里摸索，無數次攥緊那永遠不夠的靈幣…也曾寫下過足以叩開高等仙府大門的全優答卷。

而現在，這雙手，剛剛第一次引動了火焰。

一種全新的、灼熱的、帶著毀滅與新生雙重意味的力量，在他殘破的經脈里緩緩流淌，微弱卻頑強，像荒原上燃起的第一點星火。它取代了之前的冰冷和絕望，帶來一種陌生的、滾燙的悸動。

“涅槃級備件？”林燼的嘴角扯起一個冰冷的弧度，眼神銳利如刀，再次投向太虛生命那遙不可及的巨頂，“那就看看，是你們的刀子快，還是我這把‘廢料’燃起的火…更烈！”

他不再停留，轉身，邁步走向巷子深處那塊“老張靈材回收”的破舊招牌。腳步依舊有些虛浮，是力量爆發后的脫力，但每一步落下，都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沉重與堅定。

那招牌下幽暗的門洞里，仿佛潛伏著巨獸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