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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新任湖廣巡按

乾清宮,一人著七品官服緩緩走進。

“臣梁以樟,參見皇上。”

正在翻看奏疏的停了一下,“不必多禮。”

“謝皇上。”

“卿此次受命巡按湖廣,于荊楚之事,可有謀劃?”

梁以樟接替與左良玉有勾聯的黃澍,任湖廣巡按御史。

既是巡按湖廣,梁以樟自然是做過功課的。

“啟稟皇上,臣觀湖廣形勢,筋節所在,一曰武昌,一曰沅州。”

朱慈烺邊聽,邊翻看奏疏,手中朱筆亦未停歇。

“武昌是湖廣巡撫衙門的駐地,也是寧南侯左良玉的駐地。你的意思,當在后者。”

“沅州是偏沅巡撫衙門的駐地,偏沅多土司,你是擔心有土司會趁勢作亂。”

“圣明不過皇上。”

“仔細說一說。”

“是。”梁以樟行了一禮。

“土司多是畏威而不懷德,太平之時尚有作亂者,遑論當下之亂世。”

“湖廣北有闖賊,西有獻賊。外憂必起內亂。”

朱慈烺:“這個內亂,遵化伯去湖廣的時候,朕已經交代給了偏沅巡撫堵胤錫。”

梁以樟精神一動,開始說重點內容。

土司是小事,只要湖廣不亂,他們也亂不起來。

左良玉,才是大事。

“先帝初立,以袁崇煥為心腹,授以兵柄。袁崇煥陽主戰而陰實主款,擅殺東江毛文龍以示威。先帝初之不許,奈何事實已成,只得無視而赦之。后其通北虜款東奴,始成己巳大禍。”

梁以樟句句沒提左良玉,卻又字字未離左良玉。

朱慈烺手中朱筆停下,“一人不職,九廟頓隳。”

“湖廣重鎮有三,一為襄陽,一為荊州,一為武昌。”

“襄陽為闖賊所據,武昌為寧南侯左良玉鎮戍,荊州為川陜湖廣總督袁繼咸開府所在。”

“襄陽事已不可為。荊州有袁繼咸在,朝廷還是放心的。”

“唯獨武昌,朝廷是謹慎有余而魄力不足。”

梁以樟聽的明白,對于左良玉,朝廷只能哄著,短時期內不好有什么大動作。

“吳閣老已督師西南,想來當可調度有方。”

朱慈烺放下朱筆,視線也從奏疏中移開。

“楊文弱督師湖廣,開府襄陽,左良玉尚且九檄不至。”

“吳鹿友當真就能比得過楊文弱?”

梁以樟低下了頭。

吳甡,當然是比不過楊嗣昌的。

這里的比不過,不僅僅是指個人能力的高低,更是指的國力。

松錦大戰前,大明朝還是大明朝。

松錦大戰后,大明朝,就只是明朝了。

“黃澍于陛前如何狐假虎威,卿雖未在場,事后想必也聽說了。”

“黃澍初任開封府推官,開封之役時,親守城池,力挫闖賊。昔日忠勇如此,難免讓人心傷。”

“袁繼咸總督三省,吳甡督師五省。他們二人,主軍剿賊。”

“卿往湖廣之任,則在政。”

梁以樟早就猜到了自己的任務,那就是穩住左良玉。

皇帝強調左良玉的問題,本無可厚非。

但皇帝就這么一會的功夫,一而再再而三的強調,未免有點太過啰嗦。

觀皇帝以往辦事,不是婆婆媽媽的人。梁以樟仔細一想,明白了。

“皇上是擔心,襄陽的七萬闖賊會南下?”

倒不是梁以樟能力不夠,反應遲鈍,而是梁以樟之前不過就是一個知縣。

一縣之才足矣治天下。

可一縣之才,也需要一定的時間來成長。

梁以樟是剛剛被任命為御史不久,步入中樞時間太短,肯定是還需要一定的時間來提升。

朱慈烺:“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梁以樟不解,“皇上,闖賊雖已敗于建奴,退出北畿。但向西還有陜西、大同兩處雄關。”

“再向西,還有陜西,還有潼關。”

“這種時候,闖賊應當御建奴于山西,經營民政于陜西。何苦要興兵再犯湖廣,得罪我軍,陷入兩線作戰之窘境?”

梁以樟考慮的不無道理,但是他壓根就想不到,甚至說沒有敢想,李自成會敗的這么快,這么徹底。

朱慈烺沒有回答,而是反問。

“我們有那個底氣,敢賭李自成不南下嗎?”

“是臣思慮不周,還請皇上責罰。”

朱慈烺擺擺手,“非是卿思慮不周,而是大明朝千瘡百孔,四處漏風,經不起半分折騰。”

“先前兵部張尚書所言,我大明之敵,一在北,二在西。”

“西線之重,實在左良玉一人。”

“左部號稱有八十萬之巨,人數雖遠不至如此,若加上雜兵、輔兵、收攏的潰兵、裹挾的青壯,亦不可小覷。”

“能夠管束這些人的,只有左良玉。”

“除卻左良玉,再無他人,就連左夢庚都無法服眾。”

“一旦左良玉有失,這些人就是脫韁的野馬,會如同蝗蟲過境一般,涌向四方。”

“如此后果,比起擁兵自重的左良玉,不逞多讓。”

“而左良玉的親家公,還是王世忠。”

常言道,虎父無犬子,而事實卻往往是虎父犬子。

如王翦、王賁那樣的父子英雄,實在少之又少。

左良玉,可以說他壞,但不能說他菜。

至于左良玉的兒子左夢庚,繡花枕頭,不提也罷。

關于左良玉父子的情況,梁以樟是有所耳聞的。

可梁以樟不明白的是,左良玉今年不過四十余歲,正值壯年,怎么會就有失了?

如果說有失指的是左良玉為國戰死,那不應該。

要是左良玉有這種覺悟,也活不到今天,早就戰死了。

那就只能是病死了。

應該是上次駙馬都尉遵化伯鞏永固到湖廣,發現了左良玉身體患恙,而且還很嚴重。

王世忠是歸順大明的女真人,又是左夢庚的岳父,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聽聞左夢庚還會女真話,這一點,倒是應該注意。

“臣明白。如若真的發生急狀,臣定極力穩住左部。”

朱慈烺點點頭,歷史上鼓動左良玉清君側的黃澍已經被撤換。

自己這個真太子也不怕有人拿太子案做文章。

和左良玉有過命交情的邱磊也被委以重任。

不過,為了以防萬一,朱慈烺還是提前給梁以樟打了預防針,以免到時候手足無措,吃了悶虧。

“黃澍調離湖廣,很多事情,也需要注意。”

皇帝這是擔心黃澍北去會投清?

隨著吳甡督師西南,袁繼咸開府荊州,自己又巡按湖廣,湖廣原有的布局,是該動一動了。

梁以樟:“臣明白。”

“卿辦事,朕是放心的。”

“退下吧。”

梁以樟是第一次面見皇帝,對話之時,他也一直在觀察著皇帝。

盡管這個皇帝說話有分寸,做事明輕重,遇情知緩急,但畢竟是太過年輕。

在梁以樟看來,總有一種小孩裝成熟的感覺。

轉念又一想,皇帝是崇禎二年生人,太過年輕的他遇到大明朝這個爛攤子,也只能假裝成熟的像個大人,以免令人輕視。

窮人的孩子為什么早當家?

因為窮,沒辦法,必須且只能早當家。

想到此,梁以樟重重的彎下身子,深深的行禮,“臣,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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